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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這一年多來情況有在一點點變好，只是需要一個過程，”面前醫(yī)生安慰道，“藥，還是得每天好好吃的?！?/br>
    祁一安神色黯淡，木然地坐著。過了良久才低低地說了聲，“謝謝醫(yī)生?！毖援叿鲋泄照日酒饋?，準(zhǔn)備走出門去取藥。如今她愈發(fā)沉默寡言，至于親近的人還能多說一些，仿佛有意想把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離起來。

    只有她自己孤獨地承受著別人無法體會的痛苦，一個人熬過了一個又一個絕望的深夜。而在旁人眼里，她只是不正常。她想過很多辦法，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會有生活的痕跡，只要找到一些痕跡就可以證明她說的那些事是真實存在過的，而不是神經(jīng)有問題胡言亂語。

    比如她隱約記得自己在身體的幾處有過紋身，有了它就可以證明自己真的經(jīng)歷過那些時間！可當(dāng)她或是屈膝或是照著鏡子去看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除了疤痕空無一物，不可能，明明就在這里的，她神經(jīng)質(zhì)地用力揉搓著，皮膚都發(fā)紅，疼痛，出血了，可哪里依然只是素凈的皮膚。

    再比如日記呢！她有記日記的習(xí)慣！找到日記應(yīng)該就可以！于是在她身體好轉(zhuǎn)了一些后，回到過去的家中瘋了似的翻找…房間，儲藏室，箱子，日記本，塵封的泛黃紙張，文字停留在2019的秋天…這些做法只能讓她在所有人眼里多了一項病癥，一些不可理喻的強迫行為。

    “小姑娘，又來復(fù)查呀。”走出病房，走廊里的保潔阿姨見到她總來，又面熟都發(fā)展為認(rèn)識了。她燙著五彩爆炸頭，不過可見是因為在醫(yī)院工作，特意盤了起來，又戴上了帽子。

    她見到祁一安，熱心地上來扶著。“怎么樣，身體有好一點了吧？”?aлyesнuwu.?o?（sanyeshuwu.）

    “嗯”祁一安依舊是郁郁地被動回應(yīng)。身體是有逐漸在變好，可精神

    前方的轉(zhuǎn)角突然出現(xiàn)兩位西裝革履的男人，神情嚴(yán)肅，行色匆匆。邊上提包的那位好像是前方男人的秘書，兩人快步經(jīng)過的時候，祁一安發(fā)覺那個男人的長相似乎在哪里見過。她詫異地用目光追隨身影望去，好像離那些一直無處尋找的東西更近了一步。男人繼續(xù)向前走了一段，推門進入了911房間。

    祁一安一瞬間想立刻轉(zhuǎn)身追過去，無奈腿腳不便，只得先掙扎著挪動腳步。

    “誒？小姑娘怎么啦？”

    “呃阿姨知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祁一安努力鎮(zhèn)定地開口。

    “怎么了孩子？你認(rèn)識他嗎？他可能是來看人的吧，911病房有位秦小姐和你一樣，也是這兒的?？土?，隔叁差五身體狀況不好的話還會來住個院?！?/br>
    祁一安靜靜地望著911的房門，深呼吸了一口，下定決心準(zhǔn)備朝那個地方走去。要近一點了，要更近一點。

    就當(dāng)她還差兩步就可以站到門前的時候，幾位醫(yī)務(wù)人員急步上前在她面前搶道先行推開了門。即便帶著口罩，祁一安也還是一眼看見了李緋煙也在其中，她一邊走著一邊偏頭深深望了祁一安一眼，有些詫異，但無暇停下與她說話。祁一安正想上前，一位護士便將她攔在門外，“不好意思，無關(guān)人員請先行回避?！?/br>
    無關(guān)人員

    罷了祁一安沉眸默立了，轉(zhuǎn)身一深一淺地重新超出口走去?！皼]事兒，李阿姨。我先回去了。”

    “哎小祁你慢走啊?！崩畎⒁屉m然不知道祁一安想做什么，卻把她的失神全都看在眼里。扶她到門口，目送著祁一安剛走出幾步又叫住她，“小姑娘”

    祁一安轉(zhuǎn)過頭，目光沉郁悲傷。

    “人生還長著呢。”

    秦若水醒過來的時候，只見到一位身著西裝的男人站在窗邊，背著光看她。

    “林研?”她虛弱地問。

    “嗯，醒了？”林研看著秦若水手腕上傷疤皺了皺眉。

    “聽說你又住院了，來看看你。小張，你把那些文件拿出來吧?！?/br>
    “這些所有權(quán)的轉(zhuǎn)讓都已經(jīng)辦好了，你看看?！绷盅行⌒牡胤鏊銎饋?，把文件交到她手里。

    “沒想到最后剩下來的還是那些當(dāng)時覺得隨便玩一玩的小東西哎，可惜我不能回那里看看了?！鼻厝羲粗切┪募?，忍不住嘆息。

    “好在還有這些財產(chǎn)幸存下來，好好經(jīng)營一下應(yīng)該還是足夠支持生活的?！绷盅邪参克拔乙矔疹櫮銈兊?，我答應(yīng)過你哥哥的?！?/br>
    “秦?zé)町?dāng)時怎么會被逼到那種地步呢，非死不可嗎？”秦若水低垂著頭，目光晦暗。

    “之前他剛準(zhǔn)備投那些灰色地帶的項目時，我就勸過他，還是穩(wěn)妥謹(jǐn)慎一點比較好。”

    “這幾年政治上的變局大，恐怕也是有人想除掉他”林研摘下眼鏡，揉了揉緊皺的眉間。

    “對不起小若”

    “謝謝你幫我做這些事?！鼻厝羲y得地微笑，林研看著這個笑容卻有些莫名的不安。

    “日子還長著呢”

    祁一安默念著這句話，苦笑了，她今年才二不，叁十歲。謝謝阿姨的好意可是有時候，就是因為日子還長，拖著這樣一副病體，才尤其顯得時間殘酷。就像年少時便被判了無期徒刑，生命自此了無生趣，只剩苦熬。

    夕陽正在沉下去，日復(fù)一日，每當(dāng)這時祁一安的心里就又是無盡的躁動與空虛，四處沖撞，找不到出口。她仰頭望著橙紅漸變到深藍天空，吃下今天剛從醫(yī)院取回的藥。

    李緋煙下班回家敲門沒有回應(yīng)，就拿了備用鑰匙開了門，看到拐杖倒在一邊，便連忙進房間找人。祁一安癱坐在在陽臺的地面上，背倚著墻面，頭倚在一邊的圍欄上，眼神迷茫，雙唇蒼白得嚇人。

    “祁一安？祁一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祁一安已經(jīng)開始頭暈了，不知道她在說什么。李緋煙看了客廳桌上的散落的空藥盒，扶著她的肩大聲問，“你是不是過量服藥了！是嗎，祁一安？”

    祁一安點了點頭，笑了。

    李緋煙看著眼前滿目空洞的女人，深呼吸。立刻去廚房拿水，逼她喝下去，必須馬上催吐。

    祁一安雙唇緊閉一口都沒喝，把水瓶打翻了。她是決心要死了，再也不想堅持了。

    意識開始慢慢模糊。

    李緋煙飛快地撥打120，幸好為了通勤方便家住得離醫(yī)院不遠。祁一安很快被送到了醫(yī)院，需要立即洗胃。祁一安不愿意，平日這么瘦弱的身體掙扎起來需要好幾個醫(yī)務(wù)人員強行按壓著，掙扎地滿口是血。

    再醒來的時候身上插了一堆管子。手腳都被綁著，大概是防止她再做出什么麻煩事。

    其實倒也不必，祁一安心想，她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了，反正也動不了，都一樣。

    想睡覺，可李緋煙說還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好冷，心臟連著后背鉆心的疼，說不出話來，也動不了。

    李緋煙幫她攏了攏被子，輕聲說，“計量已經(jīng)不小了?！彼樕鲜遣夭蛔〉钠v與失神，看得祁一安內(nèi)疚。

    昏睡，醒來，又是相似而無解的循環(huán)。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或是幾天。

    有時房里有醫(yī)務(wù)人員，有時李緋煙在，有時就只是她一個人，有時白天，有時黑夜，只有那種入骨的絕望和缺失感永存。

    “為什么要救我呢，為什么非要我活著，既給你添麻煩，又讓我痛苦，為什么啊”

    再醒來時，祁一安承硬是嘶啞著發(fā)出聲音，哽咽了。

    李緋煙沉默良久，“一開始，我覺得做醫(yī)生是很崇高職業(yè)，所以無論多么病入膏肓的病人我都會竭盡全力把他們救回來?！?/br>
    “所以面對你，我原先也是這么想的?！崩罹p煙頓了頓。

    “后來，這么多年過去，我自己的職業(yè)，家庭變化，結(jié)婚，離婚，這個國家和世界，發(fā)生了很多變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在你身邊?！?/br>
    “或者也可以說是你總在我身邊?！崩罹p煙深吸了一口氣。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對你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想你活著也許是出于私心?！?/br>
    祁一安的心里產(chǎn)生隱隱顛簸。

    “聽起來很病態(tài)對不對？”李緋煙苦笑了，“可我總是夢見你。這么多年來，一直，一直夢見。”

    祁一安一瞬間被突如其來的混亂思緒撞得頭疼，她詫異地望向坐在床邊的女人。她的唇和眼，擁抱親吻的觸感，肌膚相親的交纏，在她里面，或者被她侵略的悸動，血液，暴力…

    這些都是什么？祁一安在混沌中不知不覺向李緋煙靠近，好像想要證明些什么。越靠越近，吻上了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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