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龍之谷2
囚龍谷突生劇變, 海巫和鮫人停止了爭斗, 所有人屏息看著那兩個身影從飛揚的塵土中露出了面孔, 一個丑陋可怖, 一個俊逸非凡。 果然是九天雷皇的孿生子——少帝和少君! 刻骨的仇恨仿佛攜著全身血液洶涌倒流向心臟, 令云河胸口一陣劇痛, 更讓他喪失了理智。 他低吼一聲, 現(xiàn)出狐身沖向兩人,卻忘了自己已被海巫封印,在觸碰到封印的一剎那被生生擊落。 “狐王!”溟汐不解地看著云河。 云河勉強在溟汐身邊穩(wěn)住了身形, 恢復成人身,有氣無力地說道:“那兩個人,是九天雷皇之子, 是他們滅亡了我狐族?!闭f著, 他一手握拳擋在雙唇上,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 一陣腥甜在口中彌漫開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要解開長生咒……”溟汐聞言, 不由對云河生出惋惜和遺憾。 云河默默忍下口中鮮血, 抬頭看著兩個天神, 雙眼已被仇恨燃得通紅。 深淵之上, 溟洵看著兩個天神模樣的人, 雖然心中不愿,但還是流露出求助的神色。 而海巫們無聲地交流著,知道來者不善, 相互之間微微點頭, 竟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跳梁小丑!”少帝冷笑著說道,舉起巨錘,霎時間囚龍谷劃過無數(shù)閃電,而閃電之下,一個個黑色身影顯現(xiàn)了出來、紛紛落入了深淵之中。 溟洵等鮫人見狀,忙退往一邊躲避閃電。 少君也舉起手中巨錘,兩人對鮫人視而不見,轉(zhuǎn)眼就將海巫盡數(shù)沉入了深淵之下。 云河察覺到海巫們尚有生氣,顯然是少帝和少君手下留情了,他不由心生疑惑,便向溟汐問道:“神族前來懲戒海巫一族,是不是他們曾經(jīng)犯下大錯?” 溟汐搖頭道:“海巫族不過是與我們爭奪金波海的統(tǒng)治權(quán)而已,這也值得神族來插手?況且當初兩族大戰(zhàn)時神族并沒有出現(xiàn),為什么現(xiàn)在卻……”溟汐越說越疑惑,不禁與云河對視一眼。 “這就是蹊蹺之處。既然他們不是為了懲罰海巫一族而來,也沒有將海巫處死,那么他們的目的是什么?”云河百思不得其解,想起那晚狐族被無情地屠殺殆盡,他心中充滿怨憤。 大刀闊斧地清理完海巫,少帝走向溟洵,無視對方感激的神色,不等對方開口答謝,他猛然舉錘砸向了溟洵! 溟洵忙以黑鋼劍抵擋,身旁的士兵見事出突然,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黑鋼劍斷裂、溟洵被打成了重傷。 而少君向云河這邊趕來。 云河與溟汐正不可思議地看著少帝的舉動,沒有留意到少君一錘擊潰了海巫的封印、接著將兩人從深淵下解救了出來。 縱使海巫的術(shù)法詭異難解,然而在強大的神力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云河這才回過神來,正要對少帝與少君出手,然而兩個天神已面無表情地離去了。 他想要去追趕兩人,溟汐將他拉住,說道:“小心他們有埋伏。我就是中了溟洵的計,才害死了溟滄?!?/br> 說著,她恨恨看向溟洵,手中鮫綃如利箭一般飛射向重傷的人。 眾士兵保護不及,轉(zhuǎn)眼溟洵就被刺穿了心臟,他怒目圓瞪、直直看著溟汐。 “你一介女流……也想坐上海王之位?”溟洵忍痛低聲說著,轉(zhuǎn)向眾士兵道,“你們、還不快把這兩人格殺勿論!” 眾士兵持了武器向兩人擁來,即使溟洵重傷垂死,眾人仍對他唯命是從,畢竟溟汐身為女子,是萬萬不可能成為下一任海王的。 “你們敢?!”溟汐冷冷說著,倏地收回鮫綃,溟洵的身體猛地一震、鮮血四散。接著鮫綃飛出,在前面幾個士兵胸前重重拂過,幾人痛哼一聲、踉蹌往后退去。 云河不愿看見雙方爭斗,就取出龍血珠,淡淡道:“龍血珠在我們手里,溟湟也已被人殺害。你們?nèi)粼倏範帲粫装姿兔??!?/br> “你們!”溟洵怒視著兩人,面目猙獰,他張嘴還想下令,然而胸口“咔”地一聲,他的生命也隨著那聲輕響終結(jié)了。 溟汐緩緩垂下了鮫綃,目光淡淡掠過鮫人戰(zhàn)士,低沉的嗓音穿透囚龍谷的每一處:“三日后,我將在海神宮登上海王之位,同時為父王和溟滄下葬!” 鮫人戰(zhàn)士不甘地跪地領(lǐng)旨,深淵之下的鮫人囚犯都帶著鄙夷的神情仰望溟汐——金波海可從未有過女子稱王…… 云河雖然不喜歡手足相殘的局面,然而這是鮫人族的紛爭,自己不便插話,只是在心中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避過鐵寧玉的糾纏、與溟汐前往六界山。 溟汐令眾侍衛(wèi)帶上溟洵的尸體,一行人回到了海神宮。 整座宮殿已搖搖欲墜,侍女和士兵盡數(shù)逃了出來,不料迎頭遇上了云河一行人。 汲浪也在人群之中,看見云河與溟汐,他又驚又怒,忙低下頭去。 白色玉石在不斷地砸落,眾人卻因為畏懼敬畏溟汐,紛紛止住了腳步。 溟汐扭頭對云河道:“狐王,請交還龍血珠,我要用它來修復海神宮。” 云河雖急于想知道六界山的方位,然而看見海神宮即將崩塌,來不及多想,便把龍血珠交還給了溟汐。 血珠中的游龍失去了云河靈力的壓制,本來想要爆發(fā),卻在落入溟汐手中的一刻,游龍似乎察覺到溟汐即將成為金波海的統(tǒng)治者,變得異常溫順。 溟汐微微一揚手,游龍便在她掌中沖破血珠,呼嘯著沖上眾人頭頂,嘯聲令海底一震,海神宮卻減慢了崩塌。 “即刻召集金波海所有官員,我有要事宣布。”聲音冰冷而嚴肅,已失了溟汐先前的優(yōu)雅。 “是!”幾個士兵領(lǐng)命而去。 云河知道溟汐急著召集朝中重臣,意在控制眾人,以免他們密謀推選其他人成為海王。溟汐心思之縝密,令云河不禁暗暗佩服。若是自己當初也有如此心思,就不會中了神族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了吧…… 溟汐低聲對云河道:“狐王,你為了解救我,各處奔波,不妨馬上去我的宮中休養(yǎng)幾日。我會很快辦妥國中事務(wù),與狐王前往六界山?!?/br> 云河知道溟汐此舉是為了避嫌,如果讓金波海的一干重臣知道她與狐妖有來往,想必她的稱王之路定會更加曲折。想到這里,便道:“鐵寧玉生死未卜,我先去把她找回來,才能安心與你去六界山?!彪m然不想鐵寧玉糾纏,然而云河還是放心不下她。 “鐵姑娘……”溟汐沉吟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狐王身負重傷,還是安心養(yǎng)傷為好,我會派人去尋找鐵姑娘?!?/br> 云河雖然涉世不深,卻異乎尋常地看穿了溟汐的心思,道:“這一趟須得我去,我在她身邊設(shè)下了三重結(jié)界,除非由我撤下結(jié)界,否則近身者死?!?/br> 溟汐明白云河看重鐵寧玉,心中殺不由更盛,卻面不改色,點頭道:“狐王請便?!?/br> 云河道:“溟湟也在那里?!?/br> 溟汐點頭會意,點了幾個士兵與云河同行。 等到云河遠去,溟汐回頭看向跪在人群中的汲浪,所有人屏息跪地,不敢發(fā)一言。溟汐一步步走向汲浪,回想起他曾跟隨溟洵逼死了溟滄,心中陡然升起殺意,鮫綃猛地飛出。 一干侍衛(wèi)宮女不由微微一顫,而汲浪竟絲毫沒有反抗之意,只是默默低頭跪著。 溟汐心念一轉(zhuǎn),鮫綃在汲浪身側(cè)停下。“念在你對父王一片忠心,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計較!”溟汐說著,翩然收回鮫綃,沒有了殺意,只有衣裙在海水中輕輕飛揚,“此后溟洵的黑水軍由你統(tǒng)領(lǐng),你要恪盡職守,保衛(wèi)金波海!” 汲浪本是抱了必死之心,然而轉(zhuǎn)眼便逢兇化吉,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只是低下頭以示謝恩。 溟汐也不在意,命令眾人起身退至自己身后,金波海眾位大臣很快便陸續(xù)趕來了。 看見龍血珠為溟洵擋住海神宮的滾滾落石,眾人立即對這場變故明白了大半——金波海的命運已經(jīng)落在了這個年輕的女鮫人手上。有人相互對視表示擔憂,也有原先支持溟洵的人暗自心虛,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溟汐看在眼里,壓低聲調(diào)說道:“父王被溟洵和溟湟弒殺,溟滄也被他們迫害至死。兇犯溟洵、溟湟已被神族處死。三日后我將登上海王之位,并以海王身份為父王和溟滄主持下葬。眾位可有什么異議?” “溟汐公主,恕我直言,您說海王和三位王子的死和您無關(guān),有誰能作證?!”一個昔日效忠于溟洵的武將不客氣地說道。 溟汐不以為忤,微微揚起頭,神龍和海神宮的光芒傾灑在她臉上,令她的臉越發(fā)精致剔透:“父王去世時汲浪將軍在場,溟滄是在泫泠將軍府被溟洵逼死。至于溟洵,他想把我關(guān)在囚龍谷,卻被九天雷皇之子殺死,我才得以離開囚龍谷,這里的每一個黑水軍都可以作證!” 再次聽見神族介入了金波海的爭斗,眾人心中都是一驚,對溟汐的怠慢便減了幾分,這時又有年老重臣要溟汐講述在囚龍谷發(fā)生的事。 溟汐便令一個黑水軍述說了溟洵與海巫勾結(jié)、海巫想趁機作亂、神族囚海巫殺溟洵的經(jīng)過,獨獨略去了云河,因為在回海神宮的途中,溟汐早已對黑水軍軟硬兼施,勒令他們不得提起這個外族人。 眾人這才無可奈何地相信了溟汐所言,既然她是天界特地派人救下來的,便沒有人再敢質(zhì)疑她登上王位。 溟汐看出眾人已然心服,便開始行賞,曾經(jīng)與溟洵交好的一干武將,大半受到了擢升??粗娙瞬豢伤甲h的表情,溟汐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要讓朝中眾臣相互猜忌、相互提防,這樣他們便再也無力阻礙自己稱王。 她看著眾大臣勉強掩藏住疑慮、紛紛向她下跪謝恩,她的思緒不由飄向深海的遠處,那里有一個棘手的敵人。 云河回到與鐵寧玉分別的地方,見鐵寧玉的身體已基本無恙,懸著的心放下了大半。他撤下結(jié)界,輕聲對鐵寧玉道:“溟洵敗了?!?/br> “好?!辫F寧玉輕聲道,看見跟隨云河而來的鮫人士兵,她便不再追問,只是拉住云河伸過來的手站了起來。 而鮫人士兵看見一旁溟湟的尸體,都不由向鐵寧玉投去憤恨的目光——海王之爭已塵埃落定,然而有外族人來插手這場爭斗、甚至殺害他們的王子,任何一個鮫人都無法忍受這樣的恥辱! 鐵寧玉懶怠對鮫人解釋,她想要收起乾坤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扶著云河的手,心中又是一動。 只是一個分神,云河卻收回了手。 “什么人?!”突然間,云河倏地躍起,雙手中幻化出兩把銀色彎刀,白衣獵獵飛舞,向鮫人士兵沖了過去。 鐵寧玉察覺到?jīng)坝慷鴣淼臍?,也拔劍躍起,左手持著乾坤玉,心中默念起《慈悲眾生經(jīng)》,靈力瞬間澎湃而出。“想殺我?先要問問我的劍!”長劍直指鮫人士兵,既然是對方先撕破臉,自己也沒有必要再偽裝和善了。 “你們瘋了?!”大驚之下,有鮫人終于忍不住,大罵兩個外族人。 “停手!不是他們!”云河一擊不中,翩然退了回來,彎刀架住朱砂劍,說道,“那人已經(jīng)走遠了,不是鮫人!” 鐵寧玉掃視一眼驚怒不已的鮫人,對云河低聲道:“又是他!我明白了,他從溟湟手中奪來龍血珠,現(xiàn)在又要殺我,他是想讓溟汐永生!” “可他不是鮫人!”云河說著,方才閃過的直覺忽然浮現(xiàn)出來,“他、和我是……同類……這才是匪夷所思的地方……” “什么?!你不是說你的族人都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失言,鐵寧玉忙就此停住。 “銀狐族已經(jīng)滅亡,但是凡間仍散落著別的狐族,他們在何處、有多少數(shù)量,我族從來都不知道?!痹坪拥吐曊f道。 鮫人士兵已經(jīng)從方才兩人的突襲中回過神來,他們開始一邊收拾溟湟的尸體,一邊想要偷聽兩人的談話。 鐵寧玉見狀,默默在兩人身邊設(shè)下結(jié)界,道:“我倒是忘了,曾經(jīng)聽師父說起過凡間確實有狐族在流浪。” 云河恍若未聞,自言自語般說道:“溟汐不止有狐族在暗中相助,連神族也出手將她救下,這件事,有些蹊蹺……” 鐵寧玉聞言,心中一震,自己的對手,竟然能讓天界出手?這可真讓人頭疼…… 鮫人士兵收拾好了溟湟的尸體,就往海神宮趕去。 云河與鐵寧玉遠遠地跟了上去。 云河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苦思,說道:“你不宜在這里久留,不如我現(xiàn)在送你離開這里?!?/br> “呵……”鐵寧玉知道云河關(guān)心自己,卻不知該如何反駁,便道,“你可問出了六界山在哪里?你現(xiàn)在離開金波海,萬一這里又出什么事端,你該怎么找渡世神王?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在這里送命,也不會妨礙你找到六界山的?!?/br> 云河無法反駁,終于忍不住問道:“凡人女子是不是都像你這般……這般……”一時竟也找不出合適的詞,只能兀自搖搖頭,雖然有點窘迫,然而目光比海洋更深邃。 “你是說能說會道、糾纏不清?”鐵寧玉忍住笑意,臉上依舊是冷若冰霜的樣子,與云河并肩回到了海神宮。 海神宮里,溟汐已經(jīng)把諸事安排妥當,有成千的鮫人在修繕海神宮,溟汐氣定神閑地與鐵寧玉寒暄了幾句,就派人將兩人安置在了海神宮的偏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