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們不關(guān)心？她還有心肝嗎？

    柳玉繡又是心痛又是無奈，她真的不明白為什么安安非得把目光盯在囡囡頭上，他們待她真的那么差嗎？

    盡管情感上她和老宿偏向養(yǎng)了多年的囡囡，但柳玉繡自認在對待兩人時，她沒有任何偏心。

    在安安眼里，他們是一對陌生的父母，對她和老宿而言，橫空出現(xiàn)的孩子何嘗不陌生呢？

    安安恐慌不適應(yīng)，她和老宿何嘗不是。

    但他們一直在努力釋放善意，主動親近安安，可感情哪能一日千里，不都得慢慢培養(yǎng)嗎？

    再說物質(zhì)上，她和老宿更沒有對不住她。

    她給淼淼的不過是安南的一棟小院兒，不值什么錢，為的也是她能獨自立戶，不被車家掣肘。

    給安安的卻是京城的四合院，面積上雖說不如淼淼的院子大，但安南再是繁華，又哪里能跟首都比？

    眼下顯不出什么，等國家高速發(fā)展起來，首都的房子只會水漲船高。

    除此以外，她還想辦法跟人買了鋼鐵廠新建五層家屬樓的認購權(quán)，房子七十平，對很多人而言算是足夠大了。

    前陣子，家里提前將準備好的嫁妝給她，便是因兩家婚事不成，宿安成日渾渾噩噩。

    一則，柳玉繡想讓她知道她其實什么都有，應(yīng)該比大部分恨嫁的姑娘有底氣，不是非得嫁到蔣家才能過好日子，慢慢挑選未來的丈夫便是。

    二則，是家里因她多生事端，惹得大兒媳心里有怨，老宿便想著遠香近臭，索性讓她跟囡囡一樣，搬到外邊住。

    左右，工作有了，房子也有了。

    硬件上宿安已經(jīng)比九成的年輕姑娘強，只要踏踏實實，這輩子不說多么顯貴，肯定比大部分人過得舒心。

    柳玉繡當真把能考慮的都考慮到了，哪料到女兒絲毫體會不到她和老宿的愛護之心。

    哪料到她這死胡同鉆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我怎么不心疼你，mama心疼你啊，但舉報是能隨便說的嗎？你以什么名義舉報，說他搞不正當關(guān)系，蔣陸轉(zhuǎn)頭娶了那個姑娘就是，難道你還要告他強|jian，讓蔣陸吃木倉子兒，安安，你還想把自己也搭進去嗎？”

    顧忌到女兒的自尊心，柳玉繡并不想把話說太明白。

    蔣陸跟宿安不熟，便是他再糊涂，怎么就那么巧跟女兒發(fā)生關(guān)系了？女兒到青川究竟做了什么，為什么知道蔣陸喝醉的消息，又為什么能在大半夜進蔣陸的屋……

    里面的貓膩他們不是不清楚。

    只是兩個年輕人說好要結(jié)婚，宿安又滿心歡喜得償所愿，家里便是不認可，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將這不體面的一段囫圇過去。

    但讓柳玉繡順著同意宿安現(xiàn)在的打算，那是萬萬不能。

    且不提蔣宿兩家的交情。

    單說兩人發(fā)生關(guān)系這事，蔣陸有問題，女兒就沒有嗎？她去青川前，不知道蔣陸有對象嗎？哪有不順意了就把人往死路逼。

    “說來說去，在宿淼和我之間，你們選擇宿淼就算了。在我和蔣陸之間，你們還是選擇維護蔣陸，不讓我嫁給他的是你們，現(xiàn)在他傷害我，不讓我報仇的還是你們，爸，媽，你們真的讓我很失望，很失望，我——”

    宿池生氣地截斷她的話：“那你想怎么樣？取消婚禮，讓派出所把蔣陸帶走，蔣家唯一的兒子毀在你手上，你承受得了他們的回擊嗎？”

    宿安：“瞧瞧，總算露餡了吧，我受到這么大的羞辱不足以讓你們替我討公道，嘴上說得好像很疼我的樣子，一動真格就認慫了——”

    吳紅玉氣得一個倒仰，實在聽不下去了。

    想到白天單位里同事們?nèi)粲兴茻o的打量、意有所指，她就生氣。這會兒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哭慘，好意思指責他們對她不上心？

    她猛地起身，指著宿安鼻子破口大罵：“那是你咎由自??！”

    “從你回家里，爸媽是不是將你未來的路子安排好了？聽說你成績好又被逼輟學，就安排你重新念書。全家也沒給你壓力，想著你能考大學就考，考不上也無所謂，家里也養(yǎng)得起你。你怎么干的？一聲不吭把我給淼淼的工作搶了，讓我里外不是人。”

    “再來，你跟蔣陸的事爸是不是一開始就說了不合適。你一意孤行，連蔣陸有了對象都不肯放棄，死皮賴臉跟著楊阿姨到青川，你干了什么心里沒數(shù)嗎？還是你覺得只要不承認大家就不可能知道，難道這也要說家里逼你的嗎，全世界只有蔣陸一個男人了是不是，你怎么不出去打聽打聽，別人在背后怎么說你的？說你不知羞恥，追男人追到不要臉皮！！宿安，你說家里不幫你，那你考慮過宿家的名聲嗎，考慮過我們在單位怎么做人嗎？那蔣家條件確實不錯，但咱家難道就虧待了你，逼得你上趕著貼過去？”

    “蔣陸讓你沒臉，爸媽心疼你，我和你哥也理解你不好受，你罵罵咧咧半天我不說什么，但你現(xiàn)在把所有責任推到我們身上，給所有人潑臟水，你怎么好意思說出口？”

    吳紅玉說著說著，也哭了起來。

    想到別人明里暗里笑宿家的家教，還問萍萍和樂樂跟姑姑關(guān)系好不好，姑侄仨像不像，吳紅玉簡直吃了宿安的心都有了。

    真不愧是吸血蟲家庭養(yǎng)出的孩子，自私自利到極點。

    吳紅玉一抹眼淚，悲憤地看著柳玉繡和宿衛(wèi)國。

    “媽，以后她想做什么您也別攔著，但樂樂和萍萍絕對不能有一個瘋子姑姑，你們不舍得把她逐出門，那就讓我們一家搬到外面住?！?/br>
    她真是受夠了替自私惡毒的小姑子買單。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宿安被這么一說，表情滯了滯，咬著牙，半晌憋出一句：“我是宿家的親女兒，你一個外人憑什么這么說！蔣陸欺負我，你也欺負我，我身子被蔣陸破了，以后找不著好對象，蔣陸現(xiàn)在還搞出孩子，難道要我忍著？？？”

    宿池一拍桌子：“什么外人？紅玉是我媳婦，是你嫂子！”

    宿安噎了噎：“那我還是你meimei，她剛才那話是一個當嫂子的能說的嗎？是不是要我忍了代曼才算識大體？”

    吳紅玉反唇相譏：“什么忍著，要忍也是那個姓代的姑娘忍你?！?/br>
    “蔣陸為什么跟楊阿姨吵起來，我不信你不知道?！?/br>
    宿安臉色煞白。

    她不覺得自己哪里做錯了。

    她和蔣母確實找上門給了代曼母親難堪，說話也確實不好聽，但分手是代曼自己選擇的。

    他們自己信任感就不夠，她和蔣母只是遞了個引子。如果代曼和蔣陸真心相愛，一定不會因為幾句難聽話就被拆散了。

    柳玉繡看著爭得跟烏雞眼似的兒媳和女兒，嘆了口氣。

    “紅玉，你也別拿話來激我和你爸，我們心里有數(shù)，這幾天給淼淼準備陪嫁的家具的事要麻煩你費心了，安安這事你就別管了。你先回房看看樂樂和萍萍，千萬別把她們吵醒了?！?/br>
    吳紅玉發(fā)xiele一通，心里也確實感到委屈。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媽，我就是個急性子，你別生我的氣?！?/br>
    柳玉繡長長嘆息一聲：“我知道，你先去看孩子吧?！?/br>
    吳紅玉一走，柳玉繡不打算繼續(xù)繞彎子，她知道，女兒自有一套邏輯，順著她的話反駁只會讓問題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她直言不諱：“這樁婚事，媽覺得取消為好，但媽也不贊同你去舉報蔣陸。你們倆的事就是一筆糊涂賬，當然，你咬定他強|jian你的話，他或許會被判刑，嚴重點甚至會被木倉斃，但安安，你要知道，兩家關(guān)系再好，你楊阿姨也不可能放過害了她獨子的人。而家里只能跟你斷絕關(guān)系?！?/br>
    除了一個宿安，她還有別的兒女。

    柳玉繡再心疼宿安，也不能讓其他孩子因為宿安的關(guān)系惹上莫名其妙的官司，這對他們不公平。

    宿安抬頭，死死咬著牙齒。

    隨后扭頭看宿衛(wèi)國：“爸，你打仗時面對敵人都沒服過軟，難道還怕蔣陸他爸嗎？為此要犧牲你的女兒？”

    宿衛(wèi)國聽了，眉頭皺得更緊。

    宿安一直這樣，出了任何事從不自省。

    當下本就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厲聲呵道：“你有什么權(quán)利要求全家人為你的自私承擔代價？你媽說得沒錯，婚事取消大不了家里陪著丟臉，但你要是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我只能登報脫離父女關(guān)系。你放心，家里給你的東西我們不會收回，你以后想怎么過就怎么過，都跟宿家沒關(guān)系?！?/br>
    宿安嚇了一跳，沒想到宿衛(wèi)國這么堅決。

    又是茫然，又是難受。

    頓時有些崩潰：“行啊，你們一早就不想把我認回來，現(xiàn)在看我丟了宿家的臉，肯定后悔得腸子都清了吧，我沒在你們身邊長大，所以你們都不喜歡我，難道那是我的錯嗎？不是想知道我干了什么嗎？我告訴你們，是我和蔣陸他媽聯(lián)手給他下了迷藥，也是我主動跟他發(fā)生關(guān)系。爸，你很失望，也很生氣是不是？你可能還在心里想，如果是宿淼，一定不會這么不知羞恥！可惜沒辦法，誰讓我才是你們的親女兒，她不是呢?！?/br>
    宿衛(wèi)國被氣得猛咳了幾聲。

    柳玉繡趕忙倒水遞到他嘴邊，這下對宿安是徹底死心了。

    宿池見父母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頓時火了。

    不輕易動怒的他一把將旁邊的搪瓷盅掃到地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宿安驚得顫抖了一下，看著滾到腳邊的搪瓷杯，心里回過味來，開始感到后怕了。

    宿池：“宿安，要不是我沒打人的習慣，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給你一耳光？趕緊向爸媽道歉?！?/br>
    宿安心里虛著，但有股莫名的勇氣支撐著她不露怯。

    她也怒了，沖到宿池面前，仰起臉故意湊上去：“打啊，有種你現(xiàn)在打，以前沒見你這個哥哥關(guān)心我，現(xiàn)在就知道充老大了，來啊，打死我就痛快了?！?/br>
    宿池冷冷地看著宿安：“你就是有?。∽屗腥藝戕D(zhuǎn)，才叫關(guān)心你疼愛你，生在我們家真是可惜了。”

    說完，一把推開宿安。

    宿安跌坐在地上，愣了一會兒，嚎啕大哭。

    ……

    次日，宿淼接到了家里的電話，一聽大嫂說媽被氣病了，立馬往家里趕。韓勒出門辦事了，她不會開車，也不會騎單車，只能一路走回去。

    剛走出文化巷，不知是她被害妄想癥還是怎么回事，宿淼總覺得有人在不遠處盯著自己，但四下張望又找不出目標。

    她留了心眼，專門挑路人多的地方走。

    等到了梧桐街部隊大院，宿淼進去時還特地跟門口警衛(wèi)說了一聲，警衛(wèi)員經(jīng)驗豐富，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盯著大門附近任何一處。

    黑虎站在街道一角，看著宿淼進去，又見院子門口竟設(shè)有警衛(wèi)員，心知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

    便機警地沒有露臉。

    想了想，決定先回去跟三太匯報情況。

    宿淼不知自己被人盯上，她剛到家門口，就聽到樂樂在哭，她急得趕忙沖進屋：“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樂樂一看到她，小短腿蹬蹬蹬向宿淼跑來，抱著她的腰，哇哇大哭：“小姑姑，嗚嗚嗚……安安姑姑打樂樂，嗚嗚嗚……”

    宿淼這才發(fā)現(xiàn)一旁雙手環(huán)胸的宿安。

    她抬起小姑娘的下巴，就看到右臉有道紅痕像是被什么劃了一下，索性沒有破皮，宿淼忍著怒火，柔聲問道：“痛不痛？mama和奶奶不在家嗎？”

    電話里吳紅玉說宿母病了，想讓她回去開導(dǎo)開導(dǎo)，但人呢？

    小姑娘揉著眼睛，抽抽嗒嗒道：“奶奶生病了，在屋里休息。mama出門買菜去了，小姑姑，安安姑姑打翻了我的碗，還兇樂樂，樂樂臉好痛，嗚嗚嗚?！?/br>
    樂樂委屈巴巴地看著宿淼。

    看得宿淼心疼不已，她沒理宿安，先是給小丫頭涂了藥，又重新到廚房給她盛了粥，等小姑娘不哭了，乖乖坐著吃早飯，宿淼才有心思打量宿安。

    “欺負小孩兒，你挺能耐啊?！?/br>
    有本事找蔣陸鬧去，孬種！

    宿安詭異地沒有回嘴，只是直直盯著宿淼。

    她想看，宿淼就讓她看。直到樂樂喝完粥，宿淼哄著她在一旁畫畫，宿安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