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何錯之有?
若是言婉或言如,他此刻定要下令將人沉塘,以堵上悠悠眾口,可這半道認回來的便宜女兒卻有他那頂梁柱的長子護著,他是一根指頭都動不得她啊。 言國公又羞又憤,在各色目光下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稱病離開宴席。 “小表妹……” 慕晚瑩擔憂的看向那跪立在大殿中央的女子,隨后聽到周圍的低聲議論覺得耳朵里癢癢,她毫不客氣的斥責起那些亂嚼舌根的夫人小姐。 向來重守禮教的嫂嫂慕氏,竟第一次對慕晚瑩失禮的舉止視而不見。 另一邊,裴凌仍處于震驚中久久未能回神。 她說什么?她……她…… 手背青筋似要凸破表皮,他喉嚨澀滯不堪。 怪不得……怪不得她會對他行事那般大膽,就像毫不在意自己身子似的,原來竟是……她竟是遭受過那些…… 他是匪窩中長大的,雖他養(yǎng)父不是什么大jian大惡之徒,但他寨子里的手下也不是個個都是良善之輩。 他年幼時,曾見過兩個副寨主搶回來幾個女子,那幾個女子要么是因抵抗劇烈被活活打死了,要么就是被那兩人命手下jian污到奄奄一息,最終認命屈從。 那她呢?她都經(jīng)受過什么? 所以她總是厭惡他,是因為他過去的身份嗎?會讓她想起那些不愿回憶的過往? 他呢?他都對她說過什么? 他對她出言不遜,說她品行不端、不知檢點…… 裴凌懊悔的閉上眼,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 “陸夫人,您說這言國公府好好的怎么就生出這么個女兒,出過這檔子事,先前竟還若無其事的四處走動,怎么好意思?”一位衣飾華貴的夫人湊近陸夫人悄聲道。 這位夫人的夫君近來想謀求翰林院編修主事一職,可平日陸夫人極少會客,她也尋不到機會得見,今日是特意給宮人塞了銀子,才將座位安排在了陸夫人身邊,此刻可算有機會逢迎。 “陸夫人,您與陸大人可真有先見之明,幸虧早早將言家的親事退了,若真將這位不潔不凈的女子娶回來,此刻您二位可得頭疼了?!?/br> “方夫人請慎言,與言家退親一事皆因我兒頑劣不堪,與言家姑娘無關?!?/br> 陸夫人掃了那位上來湊近乎的方夫人一眼,神情淡淡,顯然是不欲與她多言。 方夫人自討了個沒趣,正在心里暗罵陸夫人裝什么清高,陸眉卻突然轉過頭笑嘻嘻的與她道:“方夫人,一凡兄今日怎么沒來,他不是最喜歡宮中的宴席?” 陸眉口中這位“一凡兄”是方夫人的長子,書呆子一個,打心里看不上陸眉這些紈绔子,與陸眉也并不算相熟,是以方夫人很是納悶他為何會忽然問起她兒子。 “一凡他——” “瞧我這記性!”陸眉一拍腦門道:“聽聞嫂夫人日前與貴府侍衛(wèi)私奔了,一凡兄為此事憂心成疾,我怎么忘了呢!”陸眉關切的詢問方夫人:“可派人追回來了?” 他說起此事的聲音雖不大,但卻令周圍之人都聽了個真真切切。 方夫人登時臉一白,也顧不上陸眉怎么會知曉她府中這些秘事,趕緊結結巴巴的解釋都是“傳言”、是“誤會”。 可陸眉卻笑而不語,同他娘一樣再不多言,徒留周圍人遐想紛紛,看向這位方夫人的目光也意味深長了起來。 陸眉扭過頭的一瞬,臉上玩鬧戲謔的神情慢慢淡了下來,他看向那個堅挺纖細的身影,覺得眼睛有些疼,像是眨眼時睫毛不小心扎入了眼里。 他本意是想提醒眾人想起她先前名聲不佳被他退過親,有各國使節(jié)在場,皇帝必會顧及寧朝臉面,斷不能將一個被人退親且聲譽有疑的女子許給尊貴的端王或隴江王世子,更不能用她去和親。 此舉雖會有損她的名聲,但至少可以化解她的為難,待風波過后,再慢慢尋機會澄清就是了。 可他沒想到她竟做的這般破釜沉舟。 這種話說出口等于將她自己徹底孤立成眾矢之的,她才十八歲,難道就打算日后就活在人言口舌之中?不打算再嫁人了? 何苦這般決絕? 而那些話,又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權宜之計便也罷了,若是真的…… 他眉心一跳,竟不敢繼續(xù)細想下去,這一瞬間,他產(chǎn)生了一種沖動,他很想走上前不管不顧的將那單薄的身子扶起,再帶她離開這座壓抑的宮殿。 陸眉當然不知,言清漓的確不怕人言,還想一勞永逸,她要徹底絕了昌惠帝拿她作棋子任意擺布言琛的念頭。 “言叁,大殿之上,不得胡言亂語,聽聞你前些年患病在越州將養(yǎng),可是身子仍未痊愈?朕給你次機會,你重新回話?!?/br> 昌惠帝本想著,沒有哪個閨閣小姐在被提及婚姻大事時不羞澀的,就算言國公問及了她的意思,他也斷定言清漓定是羞怯的請她父親或皇上替她做主。 如此一來,他便可順水推舟的將此事容后再議,待合適時機再將她召入宮中給個位份,日后她誕下皇子,言家將永遠唯皇命馬首是瞻,絕不會生出二心,有這樣忠勇的臣子擁護著,他還用日日擔憂那些個不孝子心急覬覦他的皇位? 可她竟然敢稱自己的清白被毀! 誠如她所言,這樣一個失貞的女子,就算是普通百姓人家都未必愿意要她,何況是做皇妃或皇子妃。 “臣女不敢欺瞞圣上,所言句句非虛?!倍蟼鱽砟切┑吐暩`語對言清漓毫無影響,她再度叩首,聲音堅定。 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會怕流言蜚語嗎? “言姑娘,古有烈女斷臂自清,若你所言非虛,那你豈不是應當……應當……” 昌惠帝還未開口,一位冥頑不靈的老文臣便忍無可忍的聲討起來:“女子應守節(jié)整齊,行己有恥,即便你貪生怕死,受辱時不曾自縊保住名節(jié),那也應當于日后閉戶不出,常伴青燈古佛,以免為父兄姐妹帶來污名!你怎么能若無其事的繼續(xù)拋頭露面!” 言清漓冷笑一聲。 開口的這位老大人是個典型的老古板,當初她還是楚清時就曾被其指責過女子應當居于后宅相夫教子,而不是荒謬的奢望著做什么女醫(yī)官,聽聞前些日子他還當眾怒斥過榮臻長公主豢養(yǎng)面首之事,話里話外不給皇家留半絲情面。 不過這老頭兒說話雖難聽了些,但卻因其固守倫理綱常,倒不曾做過有愧頭頂烏紗之事,甚至叁番五次向昌惠帝忠言直諫,與陸翰林同樣是討昌惠帝厭煩的官員之一。 言清漓不愿與這樣的頑固老人浪費口舌,但卻也忍不住駁斥他的謬論:“張大人,寧朝律法中,并無失貞女子必須赴死這一條,我為何不能好好的站在這里呢?” “再者,施暴的是那些匪人,臣女何錯之有?臣女為何要以死保名節(jié)?又為何要去廟里當姑子?惡人作惡未被討伐,受害的無辜女子卻要被天下人唾罵,甚至被逼著去死,您說說,這是什么道理?” 她其實更想說的是,若不是因為朝廷無能,天底下又哪來那么多動蕩不安,罪魁禍首根本就是龍座上的那一位。 “你……你……”張大人還從未見過這么牙尖嘴利的女子,登時被氣的結巴起來,不過在場許多小姐們卻也因言清漓這番話而感到震撼。 是啊,此事若真有一日落在自己身上,她們興許會因禮教戒條的束縛,或怕被流言淹死,從而一條白綾了結自己。 可說到底,她們有錯嗎? 一時間,許多小姐們投向言清漓的目光都發(fā)生了細微變化,從原來的鄙夷開始隱隱生出些許羨慕。 羨慕她敢于堂堂正正的說出她們不敢說的話。 —【題外話】— 連加了叁天班,人傻了,周末應該能消停兩天了(T▽T) 這章改來改去都不滿意,感覺還是和預想有出入,很多沒寫出來怕占篇幅,就這樣吧,改不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