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由愛故生怖 Гoǔs#8462;ǔwǔ.clǔ
這句話后,是長久的沉默。 意思已然十分明顯——她是本王看重的人,本王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裴澈不禁又想到了今日她奔向言琛的那一幕,那言琛是何等不近女色的男子,同窗多年,從未見過他哪個meimei敢那樣去拉扯他。 曾經(jīng),只得他一人窺見了美好的寶珠,如今,更加光芒四射,引諸多男子為她折腰。 兩個男人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一個神情淡然、穩(wěn)cao勝券,一個默然蕭索,痛入骨髓。末了,裴澈率先輕笑一聲,笑容有著叁分了然與七分自嘲。 了然,是因為如他先前所猜那般,麟王心悅她。自嘲,是因為麟王將他看做威脅,實在是太過多慮。 這世上誰都比他有資格站在她身邊,誰都可以光明正大去愛她,唯他不可以。 寧天麟不得不承認——他嫉妒裴澈,嫉妒他得到過她最純粹的感情。 愛也好,恨也罷,這個男人都成功地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影子,于她來說,他永遠是最特殊的人。 寧天麟垂下眼眸,勾起一個溫和的笑,笑容下透出幾分冷意:“本王雖然不會轉告她,但本王也不會白受將軍的好意?!?/br> 話落,他身后的吉福上前將一只木匣交給裴澈。 裴澈先是看了寧天麟一眼,隨后打開匣子,里頭裝著幾封奏折。他一封封展開,迅速掃過,眉頭漸漸攏緊。 這些奏折的內容大都是上奏武英侯裴伯晟早年運過私鹽的事情,一字一句,言之鑿鑿。?oùщenщù.ⅵp(rouwenwu.vip) 當年寧天弘曾利用這件事引他父親裴伯晟投靠,那之后,父親心虛后怕,便及時收手,并抹去了大部分痕跡。但再怎么抹,也不是風過無痕,若皇帝下旨徹查,保不齊也能查出點蛛絲馬跡,何況再有人蓄意推波助瀾,那更不知會演變到何等地步。 在朝為官的,除了那幾位真正的清流,又有幾人不貪不腐、經(jīng)得起細究?寧天麟原本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在此事上好好做一做文章,就算不能置裴伯晟于死地,但努努力,奪了爵、削了官,也總是可以的。 而這些已經(jīng)擬好的奏折還沒有被呈到御前,反而到了裴澈手里,那必然是寧天麟打算以此當做“謝禮”,要對裴家手下留情一回。 “裴將軍千辛萬苦查實了蘇韶的罪證,又分文不取地送給了本王,本王自然也要有所表示?!睂幪祺氩辉盖放岢旱模岢核土怂麅煞荻Y,這盒東西只能勉強還了其一。他繼續(xù)道:“除此之外,本王還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只要是能力范圍內的,任你提?!?/br> 裴澈復看了一遍手中的奏折,之后原封不動地放回了匣子,落下蓋。 “若麟王殿下找我來是為了此事,那么不必了?!?/br> 與衣冠楚楚的寧天麟相比,裴澈衣袍髻發(fā)半濕,若非有那一張絕倫俊容撐著,可謂是失禮又狼狽,偏他眼神堅定、氣勢不落。就像一個吃了敗仗無法再翻身的將軍,落魄的同時又帶有一絲認命的灑脫。 “既然麟王殿下知曉我與她的過去,那必然也知道我裴澈欠負她良多,是我連累了她與她的家人,也是因為我,她才承受了她本不該承受的一切?!?/br> 只要一想到了她所受的苦,裴澈便每每覺得心臟仿佛在被人不斷攥碎捏爆,喉嚨中的話語愈發(fā)沉重,他喉結顫了顫,才又說道:“我如今所做的,都是我欠她的,我是在為自己贖罪,無需被她所知,亦無顏被她所知,更無需任何人替她做出回報。” 他目光落在那個裝滿奏折的匣子上。 名利財富算什么東西?即便他將這條命都賠給她,他欠她的,也難還清。 他扯扯唇角,將那匣子推給寧天麟:“麟王殿下想要如何做,便如何做罷?!迸岢赫J為自己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起身一揖,轉身離開。 寧天麟轉著玉扳指,在裴澈踏出門的前一刻道:“既如此,將軍重傷蘇氏,也是為了贖罪?” 裴澈一怔,倒沒料到他這么快連這個也知道了。 “麟王殿下的耳目倒是多?!迸岢郝D過身,語氣微冷:“那是我的事,我想如何做、做什么,都與旁人無關?!?/br> 寧天麟淡淡一笑。 他從蘇凝宇那審出蘇凝霜做過的“好事”后,只恨不能立刻將那賤婦生吞活剝。不過一枚廢棋而已,即便人間蒸發(fā)了,蘇家也不可能為了她驚動四方,翻倒整座盛京城。 是以,他即刻命人去將那賤婦綁了。不料他的人卻回來稱裴澈搶先了一步,隨后蘇氏又被宣王帶走,失了機會。 寧天麟點點頭:“將軍想怎么做,確與旁人無關。本王只是好心想給你指條路,想來,會比你不計后果當街重傷高官之女來得更有意義。” 裴澈不知寧天麟葫蘆里到底要賣什么藥,靜等著他下文。 只見寧天麟蘸取酒液,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不過我需事先提醒你,這條路,只會令她更恨你,端看你要不要選擇了?!?/br> …… 裴澈走后,寧天麟站在黑暗中,望著熙熙攘攘的街巷足足半個時辰之久。 雨后微涼,吉福上前為他披了件薄衣,猶豫半晌后問道:“殿下,既然此人在漓姑娘心中如此特殊,為何不干脆除去?” 裴澈身為武將,總有帶兵出征的時候,動動手腳讓他遭身邊親信暗算,或是一支流箭讓他死在戰(zhàn)場上,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吉福雖不贊成寧天麟為個女子每每失去分寸、沖動行事,卻不妨礙他對寧天麟今日的做法感到不解。 當初對言琛,殿下可以毫不手軟,直接派了兩批死士欲將他除去,怎么到了裴澈這里,反倒謹慎起來了? 寧天麟拂去窗欞上的雨珠,沒有回答吉福的疑問。 言琛那些人與裴澈怎會相同。他雖從未在年少時動過情,卻也知,年少時的愛意,純粹又熱烈、沖動又美好,曾經(jīng)轟轟烈烈愛過的人,至死都會難忘。 阿漓確實是因為與裴澈相戀才會遭人所妒,從而招來滿門滅頂之災??蓪嶋H上,她對裴澈的恨,大多只源于裴澈有負于她,想來她自己都沒有完全意識到這一點——她對裴澈的恨,掰開來揉碎了講,其實就這么簡單。 交付所有真心與勇氣去愛的人,經(jīng)歷所有折磨仍選擇相信的人,最后卻負了她,這才壓垮她所有心氣的巨石,令她不敢再輕易向任何人交付真心。也許,她是直到最后閉上眼那一刻才徹底恨上裴澈,在那一刻來臨之前,她應當從未后悔過愛上過他。 這樣純粹的感情,令他羨慕得發(fā)狂、嫉妒得發(fā)狂,也令他束手無策、無可奈何,更令他惴惴不安、擔驚害怕。 怕阿漓一旦知曉裴澈對她的心意與為她所做的一切,她會重新愛上他,心里再容不下旁人。也怕裴澈一旦死在他手里,有朝一日被她得知了,她會對他心中生怨,他便再無機會。 殺也不是,留也不是。 寧天麟五指卷起,輕攥住掌心的水滴。 好在今日這番試探后,大抵確定了裴澈尚有自知之明,自覺罪孽深重,無顏再回到她身邊。不過……在拿到這天下前、在阿漓心甘情愿愛上他之前,他仍不可高枕無憂。 除非……她對裴澈永遠只有厭惡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