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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書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凡是遇見自己不感興趣,或者是不喜歡的東西,一概跳過去,只選擇自己想看的去看。 聽聞香山的紅葉出名,特意查閱了書籍,知道相關典故,卻對香山其他的風物,沒有任何興致,簡略翻閱了,但是,根本沒有往心里去這會,我不得不干瞪眼了,眼前這座廟的來歷的和名稱,我倒是真不曉得 我躊躇,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滿心以為會有人,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一個結(jié)果心涼就算了,煩惱的是,我該去什么地方呢 倏地,又是一陣寒風肆意吹過,我的后背一片冰涼,驀然感覺有人站我后背似的,朝我脖子根里吹涼氣。猛一回頭,背后又什么都沒有,后背繼續(xù)那種泛泛冰涼的感覺,哇啊,實在受不了了,全身的寒毛根根直立敬禮。 不行不行,找個地方避避風什么的,也好過這種風吹豎寒毛的驚悚感。 從林子里往外跑的那種勁頭早沒了,腿沉得要命,稍微抬腿,就感覺冷僵僵地難受,假如我不是那么害怕,身上又冷到骨子里的難受,我相信,我寧愿站著不動,也不愿多挪腳走一步的。 沒得選,前面就是虎山,我也要偏向虎山行,更何況,前面不過是座破廟而已,我決定去破廟里避避風。 提著僵腿,我拖著步子過了小橋,經(jīng)過巨大怪獸似的牌坊,那座廟就完整出現(xiàn)在我眼前了。破廟怪怪的,廟門前的臺階居然做成了一個等腰梯形的模樣,看樣子是要走等腰梯形的臺階才能進入破廟里面。 想要避風,腿再重,咬咬牙也得進去,讓我休息一會吧,緩緩勁兒,再去找我的小混蛋。 勉強爬完了臺階,站到廟門前,卻不由得我不傻眼。 面前兩扇斑駁的廟門,緊緊關閉,有兩片長長的木條交叉釘死,這廟門經(jīng)由外面封死了,而我站在這高高的臺階頂端,欲進不得,欲下無力,夜色無邊蒼茫。 絕望,頓時如當頭一棒敲中了我,我再也沒有任何力氣了 無法再支撐自己沉重僵硬的軀體,我猛地坐到了廟門邊角稍里,洶涌的疲倦鉛潮一般灌入我的四肢,我不得不緊挨著廟門歇歇。 冷得沒邊了,我的牙齒咯楞咯楞上下打架,全身縮成一團。剛才在林子地里跑的時候,我瞧見樹枝林梢的地方都掛霜了,白白地覆了一層,這會靜下來回想,恍然曉得是霜天,怪不得這么冷啊。 深秋,北京城一入夜,我就受不了,體質(zhì)偏寒么,非要偎著小混蛋,借他的暖氣兒,我才有精神?,F(xiàn)下處在山里,沒有我的小混蛋讓我依偎,我全身仿佛浸在冰窖里。打哆嗦是有勁兒的人才打的,像我這種沒勁的,直接就僵住了,動都動不了。 我不禁冷,而且還餓,很餓 運動服的口袋很淺,我下午存留在衣服口袋里的兩只火腿腸,早在奔跑的途中掉失了,我目前唯一慶幸的是程可青穿得夠多,又背著一袋子的吃食,他能夠有吃的,反觀我,這里人跡罕至,恐怕不知什么時候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我僵死在這座破廟門前。 呼嘯山林的風繼續(xù)沒天沒地吹,身體冷麻麻的,我的四肢漸漸沒了知覺,我失去觸感了,圍攏雙臂,抱著自己的雙腿,感覺如同抱著一截朽木、一塊石頭似的。 身體僵麻,但我的思緒是斷斷續(xù)續(xù)的點,可以代替我的身體走得很遠很遠,無限地延長 我想家人了,我想我爸爸,我想我mama,我想小可憐,我想我奶奶,我想首長爺爺,其中,我最想的還是小混蛋。 小混蛋,以后楠楠不在了,和爸爸mama作伴去了,你一個人要過得好,偶爾想想我,我死了,也會很滿足的,畢竟,全世界遺忘微不足道的我,能有一個你記得我,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澀然望著頭頂?shù)氖栊牵鼈兦謇涞难鄢丝吹轿?,能不能看到小混蛋在什么地方? 不知他此刻是不是和我一樣,縮在這座山的某個林子里,凍得和我一樣,等著人去救他? 我不想死,我想留著我的命,穿過漫漫的樹林,找到他 唉,這樣的想法好像是奢望呢,我太冷了,連心臟也凍得快要停止跳動,老天爺是不是要收走我了? 假如今天晚上,真是我的死期,老天爺,我能求您一件事么? 請您讓我見他最后一面吧,我想告訴他,我好愧疚,我再也不對他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了,再也不小心眼,再也不別扭了,我的任性連累了他,害了他的命,我能不能下輩子還他的命? 默然向著天空祈禱下輩子還他的命,繼而開始困頓,我好想睡睡一覺就好了 我微微闔眼,頭耷拉在膝蓋上,睡覺之前又是漫無邊際地胡想,我這么大,當時怎么縮在mama肚子里的呢?我當時得長得多小呢?好難想象哦。 或許,明天早上有人發(fā)現(xiàn)我了,發(fā)現(xiàn)我團攏的樣子,正是在mama肚子里的雛形,我那時才是真正回到mama肚子里了吧 夏楠楠夏楠楠夏楠楠 聲音有力,不止一個人叫我,荒蕪之地,是誰在喊我的名字?是不是我的幻覺? 行進于深淵的意識,本打算不理會,可那些聲音太固執(zhí)了,竟然是持續(xù)不懈地叫我,困得幾乎失去意識的我,勉強睜開眼晴。 前面擋著,我看不見,略略轉(zhuǎn)動僵直的頭看側(cè)邊,那兒分布有黃黃的光點,我視線有些迷蒙,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些黃光點應該是手電筒 夏楠楠,聽到回答夏楠楠,此起彼伏的黃光點聲音叫我的名字,我鈍鈍的腦袋終于反應過來,這些黃光點是來找我的。 是來找我的? 我側(cè)耳,遲緩地聽他們叫我的名字,終于確定,他們確實是來找我的。 好啊好啊,來找我吧 找到我,再帶我去找小混蛋 我這么想著,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動力驀然降臨到我身上,蜷縮僵硬的身體猛然站起繃直,朝前面的階梯護墻上撲了過去,冰冷的風灌進我的嘴里,嗆得我大咳,我拼了命地邊咳邊叫,咳我是咳咳我在這里咳我是夏楠楠 那邊的黃光點之中,有人注意到了我,高喊一聲,連長,人在昭廟正門。 頓時,四散的黃光點朝我所在的地方,四面八方?jīng)坝繀R聚。 待黃光點們走得近了,我才看清楚,他們是穿著部隊軍裝、手持電筒的解放軍叔叔。 見到他們的綠軍裝,我馬上想到了首長爺爺,早上出門前,爺爺也是穿著軍裝,關切地交代我爬山要多穿衣服,他關心我,我卻沒聽他的話,還把程可青弄丟了他這會都不曉得凍成什么樣兒了嗚嗚爺爺,我對不起你 我心中難過得要死,愧疚得要死,眼淚盡數(shù)吧嗒吧嗒沖外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