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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這只手之下,我不想探尋任何東西,只想緩著勁兒陶醉,唉,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種人體的溫暖帶給我的觸動了? 清朗微磁的聲音,暖暖地自我頭頂上方傳下,小丫頭,你是不是左耳壞了? 嗯。 我剛回答完,感覺到他的手指摸上了我的左耳。 閉上眼,其他的感覺相對靈敏 他的微溫的指尖,像描摹什么珍貴物件似的,輕柔地在我左耳耳廓劃過,最后,落到耳垂,捻著那一點(diǎn)垂兒緩緩地揉。 舒服嗎? 嗯。何止是舒服,他的指尖揉得我腦袋自動貼得他更緊,生怕他突然撤了手,我直白地告訴他,老師,您繼續(xù),我很舒服。 好。那聲音低柔地應(yīng)了我,繼續(xù)給我捻著耳垂。 過一小會,我不禁問,老師,您怎么知道我左耳壞了? 你聽聲的時候,頭會不自覺地微微右側(cè)。 哦,原來是這樣。我這么說著,心里暗暗佩服他觀察細(xì)致入微。 就在我快要因?yàn)槎沟氖娣^去之時,我聽到了他淡淡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回憶,倒并不在乎我是否聽了,單單是要傾述,略微攪動一下回憶的倒影之水而已。 注意到你,不僅是你那一眼給我的念頭,還因?yàn)槟愕亩?。我出生沒多久,家里戴上了右派帽子,家里的大人全被拉出去批斗了,是家里排行最小的小jiejie將我?guī)Т蟮?。我的小jiejie很漂亮,上面那么多哥哥jiejie,她是最漂亮的,不過,她和你一樣,有一只耳朵失聰。 那一年,自然災(zāi)害,全國性大饑荒,死了很多人。你有沒有挨過餓,感受過那種餓得快要死去的感覺?我看肯定是沒有,你也無法理解我當(dāng)時餓得在地上打滾哭。家里沒有吃的,小jiejie為了哄我,領(lǐng)著我到郊外挖野菜。呵呵,那會已經(jīng)沒有野菜了,地上到處都被翻爛,我們一無所得。 我不甘心,看到樹上有初長的小果,我哭著鬧著,要吃那果子。小jiejie為了我,爬到樹上給我摘果子,沒想到,失足從樹上摔下來。我們回去以后,小jiejie生了一場大病,等她高燒退后,我們才知道,她有一只耳朵聽不見了。 少了一邊聽力,小jiejie和我練了唇語,我的唇語就是那時候?qū)W的。那么困難的時代,死人像死螞蟻那么容易的時代,我卻咬緊了牙,想著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活下去,然后,獲得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東西,送給我的小jiejie。 不過,我的小jiejie沒有等到我有的那一天。小jiejie長得非常漂亮,我們這個右派家庭保不住她,她的漂亮為她招徠了一個當(dāng)政的實(shí)權(quán)人物。他看上了小jiejie,答應(yīng)給我們庇護(hù),于是,小jiejie跟了他。 說到這里,周子辰突然頓住了,捻著我耳垂的指尖也頓住了,整個人都頓住了,仿佛回憶在他身上嘎然而止,劃下了休止符。 我已經(jīng)被他挑起了好奇心,心里隱約覺得他小jiejie遭遇到什么不幸的事,但我還是沒有忍住,追問了他,后來呢? 他輕輕地笑了,我聽出來了,他是用笑掩飾聲音里的痛,沒有后來,我只告訴你結(jié)局,小jiejie死的時候,肚子里的寶寶有七八個月大了,她赤\身\裸\體,肚子高高的,半躺在我們小時候經(jīng)常玩的那條河里。她死的時候,才18歲,比你還小一歲呢,很年輕,很漂亮,那個樣子沒有半點(diǎn)不干凈。 笑著說完,他繼續(xù)手里的動作,給我揉捻耳垂,我這輩子有一個心愿,要找到一個像我小jiejie那樣,一只耳朵失聰?shù)呐⒆樱缓竺龎牡舻哪侵欢?,給她揉捻耳垂,像我小時候經(jīng)常做的那樣。 老師。我用手背擦掉經(jīng)過他掌心流出的淚水,叫他。 嗯? 我不是您的小jiejie。 我知道。 我想說的是,我愿意給您揉耳垂。 傻孩子 第七十一章:微醺的一個夜夢【上】 和周子辰并肩走出教學(xué)樓,迎面見到有老師模樣的人走來,我肚子里冒著壞水,輕聲說:老師,要是我現(xiàn)在牽著您的手,會怎么樣? 一手提著黑色公文包的周子辰笑得一派優(yōu)雅,和善地對著那老師點(diǎn)頭笑,說話的聲音只有我聽得見,不怎么樣,被懷疑道德有問題的那個人,肯定是你,你要想試一試,我不介意陪你玩兒。 我眼角余光瞟了瞟他笑得仙氣繚繞的模樣,再正眼瞅瞅?qū)γ婺抢蠋熃拥剿δ樀姆磻?yīng),不到三秒鐘,我就放棄了作惡的念頭,我還是老實(shí)點(diǎn)吧我。 等到與那位打招呼的老師擦身而過,周子辰的聲音娓娓而來,小寶,你要是喜歡作惡,我慢慢教你,你別急。 說完,他噙著一抹笑,悄悄牽著我的手一點(diǎn)兒,往校內(nèi)停車場走。 小寶,是周子辰送給我的新稱呼,他說這個是他幼年的小名,我用他的小名,叫著我有親切感。我聽著還挺好玩兒的,因?yàn)槲业拿忠呀?jīng)是疊音,所以,也無所謂小名不小名的事兒,咋一聽他給我起小名,又叫我那么自然,我就忍不住地發(fā)笑。 你笑什么? 老師,您年紀(jì)比我大,叫我小寶,那就得照顧我,欺負(fù)我可不成。反正附近沒人,我大膽地反捉住他的手,想碰他的手很久了,感覺果然好,暖暖地,偎得我慣常冰涼的手也暖烘烘的。 想必我表現(xiàn)得乖,讓他心情非常好,任由我握住,一臉縱容,笑吟吟看我,手這么涼,等會到了車?yán)?,手放我兜里。叫你小寶,不照顧你還能照顧誰呢?我最近就想照顧你這么大的孩子,受了我的照顧,大多數(shù)時候要乖,少數(shù)時候要壞。 他的話,聽起來好矛盾 我沒聽懂您的話。 不要緊,慢慢懂,咱們時間多著呢。 他說時間多,我暗自吐舌頭,誰和你時間多,等我二哥回來,我要陪他去,到時候,你換個人陪你玩兒吧。 我大致能猜到以周子辰給人的那感覺,不像是一騎自行車的高中普通老師,果然沒錯,他是開小車的。 槍支武器、車子什么一類的,那是男生喜歡的東西,我從來不感興趣。別說車子型號,就連車子蓋上頭的車標(biāo)識,我也認(rèn)得不多,我最認(rèn)得清楚的僅限于首長爺爺?shù)募t旗車和軍用吉普車。 不過嘛,貴重的車,自有貴重車的范兒,我瞧著周子辰的車挺有貴重車范兒的。心里明白他的車貴,可我沒吱聲,有些較勁的念頭,等我二哥回來,他會開更好的車搭我,面前這輛小破車又算得了什么。 哼! 怎么一臉牛哄哄的樣子?周子辰一邊笑,一邊為我開車門,倒是有紳士風(fēng)度。 你的車,沒有我爺爺?shù)淖鲬?zhàn)指揮車威風(fēng)。我想著二哥搭我的臭屁樣,回答給周子辰的是另一番說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