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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娘去了新房,一片寂靜中大紅的喜字滿是諷刺,聽她輕道“兒媳只是心里難受,譴開了人想散散心一時不慎迷了路……” 少年偏過頭,不敢看她此時的神情,房中只剩下他們,昏黃的燭光躍動在她慘白的臉上,他嚅嚅的想開口,對不起三個字碾轉在唇邊,卻聽見她泠然開口“沈竹,我想靜靜,是你去書房還是我去?” 為什么他總是惹得她哭呢,隔閡在有意無意的忽視中茲長,他將那群人傷胳膊折腿丟岀京城卻不許下人在她面前走露半點風聲。他或許早該察覺到的,她從那以后便再未碰過馬甚至于很少一個人出門了。盡管再怎么不想承認,但他的確討厭她的疏離和質疑。 “沈竹~”她低低呢喃,衣袂翩然,望著少年遠去的身影,眉間一抹愁痕清淺。終究還是傷了他吧,終究啊,云櫻不禁苦笑,無論再怎么掩飾,無法否認的是她的心已有了戒備。背靠在馬車上,感覺僵硬的脊梁慢慢放松下來,云櫻忽然有些憎惡這樣懦弱的自己,耳邊流動的是風的聲音空曠而寂寞。 長身玉立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背對著陽光,耀眼得好像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暖意,云櫻卻忍不住有些自嘲的側過臉去“怎么好像每次在你面前都會這么失禮呢?” 張旭堯散漫一笑,聲音里卻透出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是怕我知道沈家少夫人沒那么完美嗎?人無完人?!彼窃诎参浚吭茩岩徽⒃尩奶ы?,心中有些說不清的東西在激蕩,漸漸涌起的卻是懊惱,在他清明的目光里,好像她所有的偽裝都被一覽無余,那種感覺讓她不安的想要反擊即使知道他并無惡意,陡然正視他的眼睛,云櫻言語犀利“那么,自以為將這一切看得清明的張公子你,是在可憐我嗎?” 那是破曉前漆黑的夜幕中一閃而過的寒芒,女子清亮的眼眸中沉淀著細碎的星光。直視那雙如此美麗的眼睛他卻能感覺到那深處濃重得透不過氣的悲傷,像洶涌的暗潮隨時都會將她淹沒。漆黑的眸子清晣的倒映出所有事情,可是卻過早的浸染上不屬于這個年齡的穩(wěn)重與包容,那本該同星辰一樣閃亮的雙眸啊為什么卻任憑陽光明媚都劃不開深重的哀傷。 許久,她像只防備的獸一樣緊握雙手,忽然間就有些淡淡悔意了,微顫的后背透露出女子凌亂的心緒。許久,儒雅的男子才從唇邊溢岀一聲無奈的嘆息,淡然的輕喚了她的名“云櫻,你其實不必這樣逞強的,偶爾軟弱下沒什么不可以…”他在說什么?她好像聽不懂一樣震驚的看著他,極力維持的平靜外表下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身體里沖撞,如同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已久的旅人突然掉進溫泉,熱氣氤氳了眼眸,溫暖著好似指尖都在疼痛的叫囂。她是聽錯了吧,是太渴望一些東西而聽錯了吧怎么會有人…怎么會… “云櫻,如履薄冰的活著,不累么?”他的最后一句話讓她所有防守瞬間坍塌,她所守的一切都好似一個脆弱無比的空中樓閣,經不起一點風雨,她何嘗沒恐懼過靈兒的歸來,得知靈兒嫁了人時她在震驚之余心里不也是松了一口氣,她始終不敢示人的是自己的私心卻也時刻厭棄著這樣的自己。她如履薄冰的活著,就像一個竊取了云靈幸福的小偷一樣。 轉過臉,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唯恐自己在那樣的溫暖里潰不成軍,咬著唇終究只說了一句“張公子果然,洞察人心?!?/br> 盡管她是如此迅速的想將脆弱隱藏,那墜落在他掌中的淚水卻在發(fā)燙,他見過她的meimei,如麗日燦陽一般明媚,云櫻原本也該長成那樣的女子吧,那又該是怎樣的模樣? “上去!”“什么?”她一轉身詫異的看著他牽著馬站在自己身邊。張旭堯又是極溫和的一笑道“上馬?!痹茩训哪樕行╇y看起來,他明知的,為什么…見她要開口拒絕,張旭堯搶在之前不由分說的將她帶上馬背。“你…”云櫻羞惱不安的望著還站在馬下的人“讓我下來!” “我又沒攔著你,有本事自己下來”張旭堯笑得淡然“下不來就老實坐著,跌下來我可不管。”像是配和著主人的這句威脅,身下的馬兒嘶鳴一聲,遠地轉了兩圈,嚇得云櫻立馬抱緊了馬脖子“張旭堯,你故意的!”聽她情急之下竟連名帶姓的喚他,張旭堯不禁打趣道“怎么,打算破罐子破摔,連張公子都不叫了。” “你…”云櫻禁了聲,他竟然…他竟然牽著馬自在的向前走去,首輔家的公子在為自己牽馬,瘋了么!今天這都是怎么了? 綠樹濃蔭,無人的山谷里,沈竹卻沒了馳騁縱橫的心思,緊皺的濃眉下少年的嘴角沒有了飛揚的痕跡反倒隱隱的透露些落寞不安來,她,沒追來嗎?是真的惱了嗎還是那年的事…或許真的是他太過苛刻了吧,云櫻原本是很容易相處的人,她說不想恐怕是真的很怕吧。那…他就再給她一個機會,回去好了,跟她說這次不會再把她弄丟了…不會了… 他行得慢,崎嶇的山路倒也不覺得顛沛,但云櫻仍是覺得極不自在,讓這樣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子為她牽馬這一點讓她極為不安。但他一副坦蕩無垢的樣子讓她連掙扎都顯得有些紐捏,只好低下頭聽之任之了。陽光透過兩側層疊的葉子灑滿在他身上,躍動的光影讓他如玉的側臉越發(fā)好看,饒是云櫻一時看得也有些呆。 “小心”耳畔聽得他提醒些什么,側著頭的云櫻卻是不防讓一旁的樹枝勾住了發(fā)髻,這么一側頭一扯便都散了去,白玉簪子劃過一道流光跌落在地。飛揚的青絲散落讓云櫻一怔,也顧不上韁繩急忙伸手挽了去,輕聲道“張公子,我的簪子…”張旭堯輕咳了聲拾起地上的簪子卻已碎成兩段了,云櫻一陣無措,早晨出來的急,她便只拿了一根簪子挽發(fā),如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