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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在你這?”云櫻已許久未見這個小家伙了?!八约号軄淼呐率悄憷渎淞怂??!彼腴_玩笑的回道,騰開了手就在菜地前蹲下了身,挽起袖子將帶來的十多枝菊株種好才洗了把手笑道“入秋了,這院子雖清靜但總有些荒涼,待得花開也能添得幾分顏色?!?/br> “難為你費心”云櫻粉裳素裙立在門前清淺一笑?!澳愕氖碌降滓灿形宜紤]不周的過錯,才惹的沈竹誤會,若有機會我定然與他說清楚?!彼嗍堑惶故?。 “說清楚又如何,他不信我便是說得如何清楚他都不會信”云櫻苦笑了聲?!叭诵酝穸鴱?,物不競不爭,柔心而弱骨,不驕不忌。古書里的人物我如今還真見著了。”張旭堯朗笑道“你既自在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缺的盡管去找昨日招待你的掌柜的,他會打點好。至于沈葛兩家有什么事我也會及時告知你的?!?/br> “有勞你了?!痹茩讯硕苏南蛩辛硕Y,形容倒淡,眼中卻已有了暖色。 秋日的雨來的細密,全然不似夏日里那般疾言厲色,只是那刻骨的寒意就那么一絲絲泛起,從腳底開始蔓延開去,久了只覺得周身都透出股凄涼的味道讓人越發(fā)的自哀自憐起來。 雨中的青石巷顯得格外寂靜,遠遠的看去像是周圍都泛著一層白色的水霧。住著的大多是些老實的小販,一早就能看見他們或是推著小車或是挑著扁擔,岀門做些小生意來養(yǎng)家糊口。留在家里的女人靠在窗前做做針線,有的人家里不時能傳岀幾句婉轉(zhuǎn)悠揚的小調(diào),想來該是才新婚不久的少婦。有頑皮的孩子剛溜岀門去就被扯著耳朵拉回屋里,略為嚴厲的教訓(xùn)聲響起無外乎就是凍病了如何如何,衣服臟了又要洗。 云櫻猜這樣的說辭是肯定攔不住那些潑皮猴似的小娃娃們,小巷里總是能傳來踩水的聲音,漸近又漸遠…這就該是人間煙火吧,不由得輕笑了聲,養(yǎng)在深宅大院里她真的不識煙火好多年了。 把悠長的思緒從蒙蒙秋雨中拉回,云櫻的目光頓在了手中的茶碗上,以往用的雖稱不上樣樣名貴卻都是小巧而精致的茶盞,一整套茶藝做下來香氣才一縷縷溢出,難得的緊。她聞這茶味不似新茶,沸水一沖香氣就洶涌而來了,涼的雖快卻另有一番甘甜。她覺得是像極了這巷子里在柴米油鹽中過慣了日子的女子的,經(jīng)年沉淀下來的從容自在是她怎么也學(xué)不來的。 快到晌午了,陸陸續(xù)續(xù)的腳步聲在巷子里響起?!盃敔?,你快點快點啊!”蹦蹦跳跳的小孫子在前面喊著,趙大爺年紀大了,又擔著挑子里沒賣完的炊餅自然是跟不上的。剛想囑咐他路滑當心,就聽見他“哎喲”一聲像是踩到什么跌了一下,要不是身邊的人扶著非得摔成個泥猴不可。 那是個極年輕的后生,一身湛藍袍子,手執(zhí)傘,一臉的書卷氣,見他道謝溫和一笑就像巷子深處走去,該是個初出書塾的書生吧,只是這巷子里什么時候多了這么戶人家? 隔著蒙蒙水霧她形影淡淡,原本就纖弱的女子越發(fā)瘦了幾分。他忽的就記起了她雨中垂淚的一幕,大雨瓢潑,她在那樣的雨里都不敢痛快哭一回如今該是越發(fā)的隱忍了吧。張旭堯緩步踱進屋里,云櫻起身行禮,一時間竟相對無語。 絲羅自覺的退進了小廚房里,她雖不聰明卻也能這些日子張公子的照拂中看出一二,大小姐是那般好的人,也難怪…只是可惜了,以大小姐如今的情形便是有人肯娶也只能為妾,生生委屈了。想到這絲羅也不禁長出一口氣… “難得你這里還能尋份清靜?!蹦侨嗽谧琅宰拢加铋g帶著倦怠,云櫻為他續(xù)了茶推了過來“難為你了,完顏烈本就不是個好對付的。還要應(yīng)付當時的殘局?!?/br> “原來你都知道了”張旭堯正琢磨著怎么跟她開口,她竟先說出來了“你娘都氣暈過去了,沈竹這會兒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外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更不用說了?!?/br> 云櫻眉心微緊,終歸只是低頭一嘆,完顏烈沒動手已經(jīng)比她預(yù)期的要好得多了。 “沈竹他…一直在等你?!?/br> 二娶云靈,這婚禮原本就夠引人注目的,何況還有個完顏烈攪局,喜堂對恃。沈家再次淪為笑柄,可沈竹從一開始眼睛都沒離開過賓客,哪怕在云靈撲入完顏烈懷里當場給他難堪時他的目光也始終在尋找著坐在這里的人。他也沒錯過一切塵埃落定時沈竹眼里的灰敗。 “難得了…”云櫻蒼白的唇抿成一個倔強的弧度,出口的話也多了些諷刺的意味。張旭堯墨一般的眸子里蘊著些許溫潤的光華,話語溫和卻不乏戲謔“你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似的,難不成是學(xué)了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br> “我若有那本事又怎么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云櫻展顏一笑道“昨夜完顏烈來了我這兒,今日的事不多說我也能猜到一二?!痹谒尞惖哪抗饫镌茩训Φ娘嫳M茶碗里涼掉的茶,那涼薄混著煙雨一點點浸入周身骨血,手心略有些腫痛想來昨夜那一巴掌是打得不輕了。 夜涼如霜,天色似水,遠客冰藍色的眸子卻比夜色還涼,比天色還遼遠。這就是她meimei一心一意愛慕的人啊,果然起出眾無比,縱是一身的風(fēng)塵仆仆仍難掩邪魅,危險與誘惑在他身上巧妙的并存著,在暗夜肆無忌憚的像個妖精。 四下靜寂,她一身月白單衫坐在床頭,神情淡定的好似脖子上根本沒有架上一把削鐵如泥的寒刃,微挑峨眉“完顏烈?”明日就是婚期,她猜這位傳聞里的妹夫也該坐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