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隊長看著譚央，很是為難的擺了擺手，我們沒有這么大的膽子，畢太太。老周插科打諢的笑道，畢老板的太太有了身孕還要在大街上脫了大衣叫你們搜查，這么配合警察局的工作，明天都能上報紙的頭條了！也不知這是不是往鼎鼎大名的畢老板的臉上貼金？警察隊長歉然一笑，將車門打開做了個請的手勢，畢太太快上車走吧，您身體嬌貴，著涼了就不好了！

    到了家之后，譚央叫吳媽先下了車。老周從前面轉(zhuǎn)過頭鄭重的說，譚小姐，真是謝謝您。譚央將一個冊子從大衣袖口里抽出遞給他，低聲說，您不是來上海養(yǎng)傷的嗎？還冒這個險做什么？老周拄著方向盤，譚小姐，我死不足惜，但我希望千萬個我meimei那樣的姑娘都能無憂無慮的讀書生活，就像您一樣。而這樣的生活不是由于畢慶堂、李慶堂，是來源于這個社會的變遷！

    當(dāng)天吃晚飯的時候，譚央對畢慶堂說，大哥，考完期末試我就呆在家里了！那是自然，你就是再想去學(xué)校，我也不依！呆在家里的話，出門就不像上學(xué)這么定時了，現(xiàn)找老周來也不方便，大哥，要么來讓老周搬來咱們家住吧，反正家里房間多。畢慶堂將清蒸魚往譚央的碗里夾，笑著說，小心刺啊，卡到嗓子里可不許和我哭鼻子！大哥，我和你商量事兒呢！畢慶堂小心剝著那塊魚rou里的刺，不好吧？麻煩得很。譚央抓著他的手腕，笑著要挾他說，你不同意，我就不吃這塊魚了？畢慶堂苦著臉說，你這狠心的女人，竟拿孩子的晚餐來威脅我，好吧，為了這塊魚，我且忍了吧！

    一九三零年的春節(jié)，畢慶堂依舊講究的放了仆人們幾天假，這一年的除夕夜是老周同他們夫婦在畢公館過的。在飯館里叫來了酒菜，三個人有說有笑的溫酒聊天，一家人似的。后來兩天老周還下廚做了湖南風(fēng)味的家常菜，老大哥似的和他們絮絮叨叨的講著他家鄉(xiāng)的事，不知不覺中三個人的關(guān)系更為親密了。

    這年的二月，剛過了春節(jié)，人們還都帶著節(jié)日里拖沓出來的惰性，潮濕陰冷的上海依稀可以聞到鞭炮的火藥味道。譚央在上個學(xué)期結(jié)束后就開始在家中休息，一面看書溫習(xí)功課，一面安胎待產(chǎn)。畢慶堂對譚央更是百般愛重，千般呵護(hù)，他們一同滿懷幸福的忐忑守候著小生命的降臨。

    早晨，譚央倚在床頭看著一本書，收拾完要出門的畢慶堂又返回樓上的臥房，抽走了譚央手中的書，我走了你就再睡會兒。書是看不完的，想上什么大學(xué)你告訴我就是了，我給你辦，還考什么試啊！那怎么一樣呢，大哥，別的都靠你，上學(xué)這事我可要自己來，你再說這樣的話，我非但不領(lǐng)情，還要生你的氣呢。畢慶堂將她擁進(jìn)懷里，笑著問，那好，你告訴我，你怎樣才能領(lǐng)我的情？我有想吃的東西！畢慶堂捏著譚央的鼻子面色嚴(yán)肅的說，快說！譚央眼珠一轉(zhuǎn)，西瓜！畢慶堂抵著她的額頭唉聲嘆氣，我的寶貝，你不是尋我開心吧？二月份你要吃西瓜?。孔T央趴在畢慶堂的懷里咯咯的笑，偏要挫挫你的威風(fēng)，誰叫你總慫恿我不勞而獲的！

    他們倆旁若無人的你儂我儂，端著洗臉?biāo)膮菋屧陂T口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的站在原地。后來畢慶堂走了，吳媽將浸了熱水的毛巾遞給譚央，小姐，你和姑爺這樣真好，恩恩愛愛的。譚央握著手里的毛巾笑了，也沒說話。小姐，那你也不能大意，你別看你們這會兒好，可這有錢有勢的男人可沒人說得準(zhǔn)，你現(xiàn)在大著肚子，男人在外面就更容易出事兒，我歲數(shù)大了見得多了，有多少老爺都是趁著夫人懷孩子時討的小老婆，你可要看住姑爺啊，不然以后有的你后悔的！

    譚央將手中的毛巾往盆里一扔，不悅道，吳媽，你不要亂講話。且不說大哥不是這樣的人，退一萬步講，即便他犯了這樣的糊涂，那個后悔一輩子的人也肯定是他！吳媽見自己想說體己話卻反而被譚央頂了回來，便又訕訕的端起了娘家人的架子，嘀咕著，這畢公館里的仆人雖說多，可只有我是你從娘家?guī)淼?，是自己人！這樣的話也只有我會對你說

    ☆、34.（32）插曲

    這天下午，一輛黃包車停在了福煦路畢公館的大門前。

    這時候，譚央正披著一件羊毛披肩，在二樓小客廳的窗前邊曬太陽邊念英文，外面冬末春初，寒風(fēng)凜冽，屋子里西式壁爐的火噼噼啪啪，燒得剛好。一個下人輕輕推開房門，看譚央并沒睡覺，才放心的說，太太，外面來了位小姐，說是您的朋友。那位小姐姓什么？我問了，她沒說！譚央下意識的看了一下時間，下午兩點，正是學(xué)校上課的時間，應(yīng)該不是學(xué)校里的女同學(xué)。那就是和畢慶堂在社交場合認(rèn)識的那群太太姨太太里的某位吧，譚央微蹙眉頭問道，看樣子是位太太吧？下人想了想，點頭。請她進(jìn)來吧。

    譚央整理了一下衣服，等著客人上來，卻聽樓下一陣高聲說話的聲音，像是爭執(zhí)。譚央懷孕的月份大了，身子重，人也懶了，于是打身邊的仆人下去看。過了一會兒，仆人上來說，沒什么，那人走錯地方了。譚央聽了，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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