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子內(nèi)，無恨照樣很禮數(shù)，抬起手躬身給老夫人行了禮：“晚輩見過老夫人?！?/br>
    老夫人望著他，卻知道這聲“晚輩”她著實(shí)受之有愧。

    有的時(shí)候輩分不是看年紀(jì)的，是看資歷。

    “都坐下吧，以后來我這，都沒什么好拘禮的?！?/br>
    謝茵茵照舊高興地看著滿桌子菜，她倒是巴不得天天來老夫人這里吃飯，可惜要是頓頓這么豐盛，現(xiàn)在的謝家早就承受不起了。

    老夫人使個(gè)眼色，劉叔就帶頭，開始布置碗碟了。

    無恨對吃一道一向很克制，不止是因?yàn)榱?xí)慣，更是因?yàn)檫@天下美食，他早已領(lǐng)略。

    老夫人的手藝再好，也只是平常。

    謝茵茵看見了自己最喜歡的鹽酥雞，可惜擺的有點(diǎn)遠(yuǎn)，她伸長著手臂，實(shí)在累的慌。

    以往這道菜，記得總是擺在她臉前，今日不知怎么這么遙遠(yuǎn)。

    她好幾次，筷子都伸到了無恨的嘴下，卻還渾然不知。

    無恨原本是想，按捺住不理的，但看她幾次伸筷子實(shí)在辛苦，到底沒忍住，主動伸手，替她把菜一換，鹽酥雞換到了她面前。

    謝茵茵自然歡喜，當(dāng)即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老夫人卻吃不下去了……

    老夫人只想觀察一下，兩個(gè)年輕人的感情到哪種程度了。

    這一觀察，卻只剩下更加的鬧心。

    無恨在對面看的一清二楚，他其實(shí)知道這一舉動包含著什么不妥，他是外人，在飯桌上注重禮儀還來不及，怎么能出手調(diào)換主人的菜。

    而謝茵茵，表現(xiàn)的就更不對勁了，一個(gè)外人男子替她換菜，她不僅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反而還那么坦然和自然，連想都沒想就直接吃起來，就是這么自然才有問題。

    老夫人那邊吃不下，無恨吃的就更少了，謝茵茵一個(gè)人再能吃也有限度，等她從飯碗里抬起頭，看到旁邊細(xì)嚼慢咽的無恨，祖母更是干脆放下筷子，在那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茶。

    “祖母，你們怎么都不吃啊？”

    謝茵茵不解地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只能敷衍：“吃飽了，你自吃你的吧?！?/br>
    謝茵茵更奇怪，老夫人碗里的還剩下大半沒動，而老夫人一向是最節(jié)儉的，怎么會主動剩飯，而且她記得祖母自從吃過靈芝以后，一直飯量很大，跟年輕人似的。

    老夫人注意到了無恨，“無恨公子……怎么不多吃些，莫非是飯菜不合口味？”

    無恨慢慢也放下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早上有些吃的多了，所以現(xiàn)在也飽了?！?/br>
    一個(gè)兩個(gè)都說飽了，謝茵茵盯著滿桌子的菜，這多浪費(fèi)呀，可是她也吃不下了，面前的鹽酥雞，已經(jīng)被她一個(gè)人全消滅了。

    老夫人望了一眼劉叔：“將沒動的菜，且拿下去，你們分了吧。”

    劉叔立刻應(yīng)了聲：“是，多謝老夫人賞賜?！?/br>
    他指使兩個(gè)丫鬟上來端菜。

    謝茵茵這時(shí)解放了雙手，這頓飯就她一個(gè)人吃的是心滿意足，又想起這都是無恨的功勞，頓時(shí)沖無恨揚(yáng)起了笑臉。

    這樣的笑臉誰能拒絕，無恨也對她笑了一下。

    老夫人頓時(shí)覺得才吃的那幾口飯，也是噎的胸間不爽利，她望著謝茵茵白皙的臉，忽然說道：“既然要打扮，那就不能不倫不類，行為舉止都要合規(guī)矩?！?/br>
    謝茵茵望著老夫人，無辜，她也沒打扮啊，不過就是擦了擦藥膏，以前冬天的時(shí)候，老夫人還逼著她抹防凍瘡藥呢……

    老夫人望著一旁的兩個(gè)丫鬟說道：“茵茵的身量也長了，明天就帶她到附近的裁縫鋪，給茵茵做幾身衣裳。式樣要新一些，比著現(xiàn)在的閨閣千金們喜歡的做。”

    謝茵茵忙道：“祖母，還是別，別浪費(fèi)錢了！”衣服料子，特別是時(shí)興的，那叫個(gè)貴。

    老夫人故意冷著臉：“用我的銀子，不會動你的寶貝私房錢?！毙⌒∧昙o(jì)，每天掙了錢就往床底藏，守財(cái)奴一樣，她越看越?jīng)]出息。

    謝茵茵頓時(shí)覺得冤枉，忽然要給她做什么衣裳，還讓她有嘴也說不清。

    “雖然沒給你辦過及笄禮，但歲數(shù)到了，就是到了，既然你有了打扮的心思，那就好好地，頭發(fā)也不能這樣胡亂梳了，不出門還行，要是哪天出門，就自己過來我這里，讓我給你梳好了再出去?！?/br>
    看著祖母沉下來的臉，謝茵茵老老實(shí)實(shí)地：“哦?！弊婺敢坏┎桓吲d，不管什么順著答應(yīng)她就是最好的。

    眼看飯菜也都撤走了，過了片刻，老夫人也沒什么話再說。

    謝茵茵看著對面，無恨居然也還在沉默，像是一副聆聽的樣子，沒飯吃了還相顧坐著沉默，就很尷尬了……

    “無恨，那我們走吧。”謝茵茵鼓起勇氣說道。

    老夫人臉上又僵了僵：“到哪兒去？”

    謝茵茵只能轉(zhuǎn)過臉：“祖母，我跟無恨還有事，就先走了?！?/br>
    她還惦記著蕪茵香呢。無恨說還有許多東西，她還不知道。這香這么厲害，她也怕一個(gè)聽漏了，自己著了道怎么辦。

    老夫人望著孫女的臉，憋了半晌揮揮手：“走吧走吧！”

    心不在這，留也無用。

    謝茵茵立刻高興站起來，主動走到對面，“快，我們走?！彼话牙o恨的胳膊。

    無恨卻沒動，被她拉著的手，有些僵硬。

    他看了看對面的老夫人。

    老夫人還未離桌，連他都覺得，自己這么做，對主家有些太放肆了。

    無恨并不是個(gè)無禮的人，即便心中歡喜謝茵茵，也不會因著這份歡喜，就讓自己做出僭越之事。

    老夫人卻望著他，半晌緩緩道：“無恨公子，老身……茵茵這孩子一向不懂規(guī)矩，謝謝你這么包容她。”

    謝茵茵能對無恨這么造次，顯然是無恨愿意遷就她，聯(lián)想到無恨的身份，老夫人口中除了這聲感謝，卻沒有資格說任何別的。

    謝茵茵又瞪著眼睛，祖母居然在外人面前編派她，這個(gè)人還是無恨，她又做什么惹祖母不快了。

    無恨站起了身，卻沒有走，而是再次對老夫人揖禮：“是無恨，要感謝老夫人?！?/br>
    能將謝茵茵教導(dǎo)的如此無邪，老夫人功不可沒，換了任何一個(gè)人是謝茵茵這種出身，有這樣的爹，恐怕即便不憤世嫉俗，也要怨天尤人，不做出些傷害報(bào)復(fù)的事情就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