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 第205節(jié)
老晏看重的人肯定沒問題,是他們多慮了。 院長之子與懷禮配合起來水到渠成,緊隨懷禮之后他就動作,懷禮的指示也令人放心安穩(wěn)。 于是不由問起:“學長?應(yīng)該叫懷醫(yī)生你學長吧?我跟你本科是一個學校,在倫敦哪里就聽過你的名字?!?/br> 口罩上方,男人清雋的眉眼從緊蹙到柔和,但只是一個瞬間,又恢復手術(shù)中認真的狀態(tài),笑一笑道:“是嗎,我們一個系?” “不是,我研究生主攻心外,本科臨床?!?/br> “這樣,”懷禮點點頭,“該你了?!?/br> “——哦,好?!?/br> 懷禮舒了口氣,看一眼體征儀。 一切正常。 不知不覺四個小時過去,搭橋結(jié)束,現(xiàn)在要進行二尖瓣置換,病患先天性心肌肥厚,后天幾次心臟病發(fā)作沒對生活有太大影響就沒在意,這么拖下去,尖瓣幾乎是完全閉合狀態(tài)了。 難度比搭橋還大。 “四號線?!?/br> “——來了?!?/br> “人工瓣準備好了吧。” “好了?!?/br> 幾人就這么不急不紊地配合,每一個切口都在耗人的耐心,小心翼翼,不允許一絲一毫的失誤。 一切正常,正要置換人工瓣時。 突然一簇血,猝不及防如高壓噴泉般噴射而出,整個手術(shù)室所有的機器都尖叫了起來! 懷禮護目鏡上一片猩紅血色。 他只愕然了小半秒,揚高聲音:“——止血鉗呢?” “在!” “夏之漫,你止血,我這里繼續(xù)置換——” “……不行啊懷禮,”夏之漫忙說,“要先止血!置換不了了!” 懷蓁也匆匆來幫忙,“之漫說的沒錯,懷禮,止血要緊——” 院長之子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整個人都嚇傻了,他手上還拿著人工瓣,被濺了一身的血,幾乎語無倫次:“奶奶……” 手術(shù)監(jiān)督室中也是一陣sao亂。 “怎么回事——” “不是沒問題嗎,老晏!” “到底怎么回事——” 這邊手術(shù)室卻因此產(chǎn)生了分歧。 “止血鉗放好完全可以置換,”懷禮眉目壓低,冷靜地說,“現(xiàn)在是最好的置換時機?!?/br> “可是如果不止血……” 懷禮在圣彼得堡讀研實習期間,遇到過比這還嚴重的狀況,對方也是一個高齡老人,“沒問題的?!?/br> 他說。 懷蓁也見過數(shù)次這樣的場面,但從沒有止血的同時繼續(xù)置換過,她勸懷禮:“懷禮,別這么莽撞……先止血?!?/br> “現(xiàn)在時機正好,姑姑。”懷禮嗓音依然沉穩(wěn)冷靜,“相信我?!?/br> 懷蓁動了動唇。 院長那個孱弱的兒子完全嚇軟了腿,懷禮繼續(xù)拿起手術(shù)刀,看也沒看向他,只冷聲地問。 “人工瓣呢。” “在……在……” “過來?!睉讯Y命令道。 “……好?!彼讨溶浬锨?。 手術(shù)意外完全是他的那一環(huán)出了錯,他心里清楚無比。這一刻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奶奶還不知能不能挺過去,懷禮卻又要同時置換二尖瓣。 “懷醫(yī)生……不如聽大家的,先止血吧?!?/br> “——準備縫合?!?/br> 懷禮的語氣不容置喙。 “……懷醫(yī)生,我奶奶?!?/br> “要小一號的線,剛才的線不行?!?/br> “再拿一個止血鉗?!?/br> 手術(shù)室各種機器嘈雜緊張的尖叫中,懷禮有條不紊,手術(shù)刀在他手中靈巧無比,看起來的確讓人萬分放心。 他額角依然冒出了稀薄的冷汗。 他其實也很緊張。 他也是凡人。 “止血紗布準備。” “止血鉗挪一下,同時準備止血?!?/br> “夏之漫,觀察一下病人的血壓。” “——好?!?/br> 漸漸地,一切平穩(wěn)下來。 只有懷禮一人孑然動刀,其他人都在竭盡全力為他幫忙。 “呼吸機呢,指標怎么樣?!?/br> “正常了?!?/br> “血壓?” “沒問題?!?/br> 院長的小兒子還很緊張:“懷醫(yī)生……” “不是只有你想救你奶奶,”懷禮冷眼瞧他,倦冷面色浮現(xiàn)出幾分不耐,但還是放軟一些語氣,溫和地道,“沒事的,就快結(jié)束了。” “相信我?!?/br> 他仍十分冷靜地說。 . 這是重大手術(shù)失誤,今日在場觀摩的都是醫(yī)學界的重要人物,無疑掀起了軒然大波,無論是看笑話的,還是保守的學院派,都在質(zhì)疑他們行業(yè)標桿u的水平了。 傳的沸沸揚揚。 手術(shù)比預定時間晚了兩小時結(jié)束,已是凌晨了。懷禮整整24小時沒休息過,幾乎都在手術(shù)室度過。 老晏發(fā)了脾氣。 很大的脾氣。 桌子拍的震天響,怒不可遏。 “懷禮,怎么可以出錯——怎么可以失誤!”老晏想到今天顏面掃地就忍無可忍,“你是我一向器重的孩子!怎么可以這么不小心——” 懷禮坐在理事長辦公室的沙發(fā),按揉太陽xue。 闔目養(yǎng)神。 很累。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嗎,懷禮!”老晏暴躁地道,“如果人沒救過來呢,如果死在手術(shù)臺上呢,你知道多少人再看嗎!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些,為什么不能謹慎一點——” “懷禮!” “你到底是被誰蠱惑了,你心里在想什么——這么大的手術(shù)都能分心——” 沙發(fā)上的男人緩緩地睜開眼,神情倦淡寂然,“我沒有分心。” “那柔柔為什么去日本了——” 懷禮皺了皺眉。 這二者有什么關(guān)系?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懷禮,手術(shù)之前你追著誰從醫(yī)院出去了,”老晏冷冷道,“你和南煙是不是還有聯(lián)系?上次你跟我保證了不再見她,后面在機場把柔柔扔下回頭去找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天晚上突然不飛上海了是因為她!” 懷禮沒說話。 “——我上次說什么?”老晏又拍桌子,“你再和她有一絲一毫的瓜葛,你就離開u吧!我不需要你這樣不聽話的孩子——” 懷禮抬眼,眸中有情緒涌動。 很受傷。 老晏上回是嘴巴快了,說完他就后悔了,還跟懷禮道過歉。 可這次事關(guān)重大,他們u的顏面都要因為這次手術(shù)失誤背負輿論壓力。 他和所有人保證過不會出錯的。 他對所有人說,懷禮是個絕對不會失誤的孩子。 懷禮的人生絕不會失誤。 懷禮是那么謹慎的孩子。 老晏這次說完又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脾氣終究這么一次次地傷害到了對他一向順從的懷禮。 他吭哧吭哧地喘粗氣,可好久怒火都無法平息。 想到懷禮和那個叫南煙的女人還有聯(lián)系,想到懷禮對柔柔的涼薄傷害,這次又給柔柔氣得飛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