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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的是飛機(jī)上遇見的陸嶼的高中同學(xué)? 這么看來, 他們關(guān)系果然不一般。一個不自覺寫著陸嶼的名字,一個不知從哪得知他們碰見了,立刻就來興師問罪了。雙向的。 他嘿嘿兩聲,捧著手機(jī)快速打下一行字。 孟高義:「怎么?有什么是不能說的?」 那頭半天沒有回復(fù), 直到他快把屏幕盯穿了, 手機(jī)才震動。 嶼:「算了,反正你們以后也不會碰到, 沒有機(jī)會再說什么?!?/br> 孟高義:「是嗎?我加她微信了?!?/br> 附帶了一個賤兮兮的表情包。 孟高義:「有什么要囑咐的嗎?接受賄賂?!?/br> 嶼:「賄賂?」 孟高義:「嗯哼?!?/br> 嶼:「你問我要的那個水仙盆?!?/br> 孟高義:「怎么了?」 嶼:「我還沒開始做,也有可能不做了?!?/br> 孟高義:「……??我什么都沒說,就說了我們是校友,你很牛逼,天花亂墜地把你一頓吹, 絕對一句壞話都沒說?,F(xiàn)在她眼中的你應(yīng)該是個藝術(shù)天才、精英、富人。所以親愛的陸嶼, 你可千萬得做那個水仙盆。」 求生欲促使他在短短時間里就打完了全部字。他好不容易求得陸嶼答應(yīng)給他做個水仙盆, 送給他們家那酷愛瓷器的老爺子, 話都說出去了,可不能半路出岔子。 還好他剛才在飛機(jī)上和那個女生說的都是陸嶼的好話。 嶼:「看來你和水仙盆有緣無份了。」 孟高義:「??」 他說錯什么了嗎? 在他軟磨硬泡之下, 孟高義總算是了解了情況。敢情陸嶼現(xiàn)在是假裝得很普通, 賴在那個叫黎曼青的家里。 高就高在, 陸嶼把所有事都說得模棱兩可。沒有明確說過自己混得不怎么樣, 但是處處透露出那種感覺。以后等黎曼青知道了真相來問他, 他也不算真的撒謊了。 孟高義在心里默默懺悔了一番,就光速從黎曼青陣營倒戈至了陸嶼的陣營。不過他還算有良心,沒把黎曼青承認(rèn)對他感興趣的事說出去。 - 黎曼青在酒店周圍逛了一圈,休息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前往了故宮博物院。 好在這是一個工作日,人不似她想象的那么多,零散的人分布在不同的角落。黎曼青按著陸嶼幫她查找到的汝窯展展廳位置找,終于找到了。 也許是因為汝窯展的展期頗長,和其他地方相比,人流并不太多。 廳內(nèi)燈光不刺眼,柔和地照在每一件瓷器上,寂靜得仿佛是夕陽落下時的荒郊寺廟。虔誠地勾起腳尖輕輕落下每一步,生怕驚擾了這片寧靜。 展覽分為三個部分。 一:累世遺珍,即被各大博物館收藏的傳世汝窯瓷器。 二:考古所得,即從河南省平頂山市寶豐縣大營鎮(zhèn)清涼寺村遺址等地考古所得的瓷器、標(biāo)本與窯具等。 三:天青余韻,主要展示明清時期景德鎮(zhèn)御器廠仿汝窯瓷器。 黎曼青沿著展廳從天青余韻看起。 北宋時期汝窯瓷器的獨特釉色對后世影響深遠(yuǎn)。 自明清時起,便有許多文人士大夫傾盡所學(xué)仿燒,這也正是許多現(xiàn)代人仍在追求的,例如陸嶼。 從前黎曼青覺得青瓷大概是翠綠的色澤,但隨著了解深入,才明白其追求的是一種半灰半綠的顏色。既可以說是青色隱于灰,又可以說是灰色隱于青,其中界限隱晦難辨。 黎曼青不是專業(yè)的,在她看來這些后人仿燒的瓷器已經(jīng)是絕美,就像她看陸嶼那位朋友工作室里那些被摔碎的瓷片一樣。有的青一些,有的灰一些,但都有種君子之美。 接著,她來到了考古所得的區(qū)域,這兒有修復(fù)的瓷器,也有碎塊。邊上介紹遺址的圖片中有一張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圖片里滿是半埋在泥土里的瓷片,它們大多都碎了,并不是因為歲月和土壤,而是因為當(dāng)時燒制出來后覺得不盡如人意,便當(dāng)作殘次品摔毀了。求的便是那一個絕對完美的“天青色”。她看著那滿地殘片,眼前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官窯里的人傾盡全力沒日沒夜地?zé)?,歷經(jīng)千百個“失敗品”才能出一個成功的汝窯瓷器。 這便是它的難度,難怪后人難以還原。其所需的人力財力精力都是極端的,更別說其中失傳的技藝。 最后,黎曼青來到了累世遺珍這一片,這里是那些千百年來飄流四方的珍寶,有些如今已散落在世界各地,由故宮博物院向外國博物館借回,這才能短暫地重歸故土。 它們不僅有美貌,還承載著故事,只是難以言說。 柔和的聚光燈下,各式瓶、洗、碗、盤、碟、水仙盆、三足樽、撇口碗、鸚鵡型熏爐蓋鈕等一一呈現(xiàn)。 黎曼青站在一件橢圓水仙盆前,久久未能移步。 因陸嶼提到過水仙盆,她對此也多了一份關(guān)注。 視線聚焦在瓷器上,緩慢地渙散,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山頂云海之上,煙雨過后的天。 就該是這樣的青色。 云霧為其蒙上一層灰白,隱隱透著青。而最神奇的是,它不是透明卻似透明,實實的顏色里有一種透出微弱亮光的感覺。 不自覺遍失了神。 這一看,時間飛逝,等黎曼青從展廳里走來,天色已聚變,日光西移,廣闊的天界令人想起李白的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