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汀蘭思路清嘴巴巧, 三兩句就將魏王兩家的事交代清楚。 “王家爹娘雖有些勢利, 但好歹全了兩家的婚事, 里里外外的為女兒著想, 又是向魏家要百兩聘禮, 又是給了一堆的嫁妝, 誰能想到自家女兒背地里偷偷有了別的男人?!?/br> “你個小蹄子又撿了外頭的話進來?!蓖〖t年紀冷著臉罵道, “什么背地里偷偷的,什么別的男人,這種粗鄙話以后莫要在小姐面前嚼?!?/br> 汀紅是羅棠笙的大丫鬟, 是羅家的家生子,地位比后買進羅家的汀蘭要高出很多,她的話, 汀蘭自然要聽。 汀蘭福了福身, 小聲道,“汀紅jiejie教訓的是?!?/br> 羅棠笙接過汀紅遞過來的繡線, 笑道, “是我讓她說的, 她還小呢, 凡事好好教, 你呀, 對她別太苛刻了。” 汀紅捻起細線幫羅棠笙穿針,嘴里咬著線頭,說話含糊不清, “小姐您也是, 慣著她,這些市井穢語,聽了會污了您耳朵。” “汀蘭你別理她,她就是死腦筋。”羅棠笙嗔怪道,“跟我爹一個胚子,眼睛總吊在上面。” 她故意學他爹鼻孔朝天的模樣,逗著兩個丫鬟噗嗤大笑。 羅棠笙嘴角酒窩浮起,垂首扎針,忽而道,“剛說到哪了,汀蘭,你接著講?!?/br> 汀蘭笑容一頓,看看認真繡花的羅棠笙,又看看笑而不語的汀紅,轉了轉眼珠,復又笑道,“小姐,汀紅jiejie,你們猜猜這王小姐的心上人是誰家的?” “這話瞧你問的?!?/br> 汀紅撇撇嘴,打趣道,“小姐常年生活在京城,這次若不是卓少爺要回原籍科考,小姐怎會陪同來雁平,小姐初回故里,這邊哪里有相識的好友,又如何猜的出是誰家?” 汀蘭嘟著嘴看羅棠笙,羅棠笙搖搖頭,小丫鬟當即跺跺腳,急道,“這人小姐必是認識的,是許家的庶長公子?!?/br> 羅棠笙先前整許如英,打聽了不少許家的家事,知道許家這位庶長子是許老爺年少通房所生,因正室久生不出孩子,才被允許懷了孩子,這位運氣好,一舉得男,便抬了姨娘。 芳姨娘本以為有了孩子傍身,后生無憂,誰成想正室后腳懷上了,可惜生了個女兒,此女便是許如英。 許家后來陸陸續(xù)續(xù)的又添了些子嗣,巧合的是,竟然全是女兒家,久而久之,那位庶長子成了香餑餑,因芳姨娘貌美有心計,勾的許老爺準許她親自教養(yǎng)兒子。 “許家那位公子,哪怕是庶出,日后若要娶,便是小官家的女兒,都有戲,怎會看上商戶女?”羅棠笙一針見血。 汀蘭哎呀了一聲,才笑嘻嘻道,“果然瞞不過小姐,可不是么,許公子當然看不上那位姑娘?!?/br> “這許大公子與王家姑娘的謠言是許家大小姐胡亂編的,聽說是她帶著王家姑娘遠遠看了一眼許大公子,王家姑娘春心蕩漾,可許大公子壓根就不知道王家姑娘這人,您說可笑不可笑?如今外頭流言傳的沸沸揚揚,小姐您說,這許小姐不是毀了她哥哥的名聲么?” “她滿腦子只知道與她哥哥爭家產,怎會在意她哥哥的名譽。” 羅棠笙見怪不怪,許如英的小把戲也就騙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這種嫡庶相爭的小動作,她從小在羅家就見得多。 “小姐說的是?!蓖√m感慨,“原本魏家都打算和解了,忽然有一男子大喊,抓住了準備逃婚的王家姑娘,這才使得王家漏了底,新郎他爹氣的吹胡子瞪眼,扛著王家姑娘直接就上了衙門。” “怪不得衙門熱鬧的很,原來是這件事?!蓖〖t笑道。 汀蘭打定主意要黑一黑許如英,便夸大其詞道,“許如英暗中攛掇王家女逃婚,被那發(fā)現(xiàn)的男子好一頓打罵呢,如今躺在床上都起不來,真是活該?!?/br> 許如英當下確實出不來,可那根本不是謝行儉打的,而且王家為了救女兒,花了銀子四處播撒許家教子無方,誤了魏王兩家的秦晉之好。 許老爺子將家里人打上一頓,便知曉這里頭全是他寶貝嫡女一手cao作,當即押了人進祠堂禁足。 羅棠笙起了一針,問道,“真出手打了許如英?你可聽仔細了沒有,那男子是誰?” 汀蘭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回道,“許是奴婢聽岔了,那少年是縣學的童生,姓謝……” 羅棠笙手一頓,笑得搖搖頭,“你說的這人我知道,若真是他,你這消息就錯的離譜?!?/br> 汀紅坐在旁邊卷線團,聽羅棠笙如此說,停下活好奇的問,“小姐認識這位姓謝的書生?” “他是小卓的朋友,我跟著見過兩面罷了?!绷_棠笙心里門兒清,汀紅是她爹留在她跟前的眼線,有些女兒家的事,她不想她爹摻和進來,因此有些事,自然不能讓汀紅知道。 汀紅聞言繼續(xù)低著頭卷線團,話題敏感,羅棠笙對著汀蘭使了個眼神,三人皆不再言語。 * 這邊,謝行儉去了藥鋪。 魏席坤臉部受創(chuàng)相對較小,李媒婆又及時用冷水散了熱氣,再加上坐堂大夫搗了外傷藥給他敷了臉,估計不會留痕。 “誒,大堂哥胸腹處燙壞了rou,大夫說不好治,明日我大伯要拖大堂哥去府城,大夫說,府城德善堂老大夫醫(yī)術高明,或許能救我大堂哥?!蔽合瘯r嘆了口氣。 “你放寬心,魏大哥會沒事的?!敝x行儉看了一眼已經入睡的魏席坤,輕聲安慰道。 藥房不宜大聲喧嘩,兩人便轉移至后門外。 “魏叔將王家姑娘告上衙門了?!?/br> “該死!”魏席時狠狠的錘門框,老舊的門柩吱呀作響。 唯恐驚醒好不容易入睡的魏席坤,魏席時握緊拳頭忍耐,眼睛看著謝行儉,欲言又止。 “這事我爹剛跟我說了,大堂哥藥費高昂,我爹回去湊銀子了,只魏家剩下的人都膽小的很,上不了臺面,大堂哥這邊一時離不開我,我擔心衙門那邊光我大伯一人怕是應付不了,行儉,你……” “我明白?!敝x行儉不假思索道,“我等會就回縣城,進了縣衙若是能幫魏叔言語一二,我自會出力,你只需一心照顧魏大哥便是?!?/br> 輾轉回首,他一直都在努力的不去沾惹是非,一是怕被權貴打壓,二是怕家人因他牽連受苦。 自從上次宋氏兄弟覬覦他,他反其道先掐了他們的苗頭后,他才慢慢發(fā)覺,一味地明哲保身,回避厲害根本沒用。 如臨深淵,不如踏過深淵。 他日后走官場,勢必要與各式各類的人打交道,權貴之間可以畏懼,但不可以懦弱。 魏家這樣的小小莊戶,如今兩個有身份的童生一個傷的不能動,一個走不開,倘若王家這時候塞銀子賄賂,這場必勝的官司還真的不一定能贏。 能不能告倒王家先暫且不論,他擔心的是穿越女所在的許家會不會為了撇清干系,倒打一耙。 魏席時兩眼淚汪汪,掀袍欲跪,卻被謝行儉扶住。 魏席時擦了把淚,哽咽道,“等此事平息,我會親自去你家登門致謝?!?/br> 謝行儉拍了拍他肩膀,沉聲道,“魏大哥平白無辜受了此等罪過,不管王家姑娘是有意還是無意為之,她都應該為她的行為負責任。” 魏席時點頭,兩人說了會話,謝行儉便出門搭了輛牛車,去了縣城。 * 魏父進城后,扛著人,一路風風火火的趕至縣衙擊鼓鳴冤。 謝行儉入城下車后,只見縣衙門口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小寶!”一聲熟悉的叫喊聲從身后傳來,謝行儉驀然轉身。 “哥——” 謝行儉迎了上去,“哥,你不在鋪子里守著,怎來衙門了?” “你還說呢!”謝行孝揉他的腦袋,“人都跑來看熱鬧了,鋪子哪還有客人。” “爹娘呢?”謝行儉往后探,依他爹娘八卦性子,這種熱鬧場合怎少得了他們。 “爹去接祥哥兒散學,娘和你嫂子帶著賢哥兒還有蓮姐兒去繡坊,都沒回來呢?!?/br> 謝行儉笑了笑,剛想說話,就聽衙門內傳出一道整齊劃一的“威武”叫喊。 聲音高亢嘹亮,激的圍觀百姓頓時閉了嘴,四周鴉雀無聲。 謝行孝小聲嗶嗶,“大老爺們告小姑娘,嘿,這事稀奇。” 謝行儉偏頭覷他哥,三言兩語將魏王兩家的牽扯說了一遍。 謝行孝張大嘴,“小寶,你說你等會要上堂幫魏家?” 謝行儉目視前方,聲音淡淡,“縣令行事不偏不倚,我當然不用進去,若是……” “就算縣令大人他——”謝行孝立刻捂著嘴,低聲勸道,“使不得使不得!就算大人包庇王家,這事除了魏家,除了你我,誰會知?小寶,咱家可沒多少錢,你上去了也救不了魏家啊?!?/br> 謝行儉黝黑的眸子審視著堂內,目若寒冰。 拿著驚堂木準備叫喊的縣令忽而與他搖搖對視,眼神閃了閃,硬是拒了師爺偷摸塞過來的銀票。 “大膽——”一聲怒吼,魏父驚,王父笑。 誰知,縣令指著一旁醒來后一直哭泣的王家女,言辭犀利,“此女婚前毀嫁不說,還心狠手辣害未婚夫,簡直豈有此理,來人,當場杖責四十,打進大牢,聽候發(fā)落!” 王老爹聽罷如遭雷劈,伏地求饒,“大人,冤枉啊,全是許家大小姐引誘小女,否則小女怎么會失手傷了人!我要告許家,是許家教女無方……” 縣令視而不見,擺擺手,陰暗處立馬走出兩個持刀衙役上前押住王家女,王家女奮力尖叫,卻不想下一秒就被堵住嘴。 縣令離開前看了一眼謝行儉,隨即甩袖走人。 這一場官司,開場轟轟烈烈,引得眾人圍觀,結案卻顯得匆忙短促。 人群中的謝行儉一臉懵逼,什么時候縣衙斷案這么有效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