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qiáng：為啥？

    邵鈞咬著嘴唇，呼吸急促，這個念頭在他腦子里盤桓了多少年，算計(jì)了多少年，也就憋悶了多少年，今天終于面對羅qiáng說出來，他多信任羅qiáng！

    一定是我爸爸，肯定的！你仔細(xì)想想，不然那人為啥一槍崩了姓秦那小子，沒有滅我？

    當(dāng)時他差點(diǎn)兒就要爆我的頭，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他竟然呼機(jī)響了，有人呼他，他看了一眼，就放過了我，你明白了嗎？

    羅qiáng用詭異的眼光盯著邵鈞，半晌道：你就因?yàn)檫@個，跟你爸鬧別扭，你懷疑你爸殺人？

    邵鈞反問：你覺著我爸爸可能無辜嗎，這事兒他完全不知情嗎？當(dāng)時他多恨那男的。而且，這個案子被壓下去了，對外根本就沒公布，如果我沒有親眼看到，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消失了，一槍崩了。

    邵鈞語速很快，不停地說著他的分析：我后來也盡力去查我所能接觸到的相關(guān)檔案，公安說是內(nèi)部調(diào)查，調(diào)查個屁！卷宗根本查不著，讓人調(diào)換了，只有內(nèi)部的人才能這么做，我爸當(dāng)時還在分局，就是他們分局處理這個案子

    羅qiáng漠然地盯著人：是不是邵國鋼gān的，你不會直接了當(dāng)去問他？你問他就清楚了。

    邵鈞固執(zhí)地說：我沒問過。這種事兒如果當(dāng)年真是他派人gān的，我問他他能說實(shí)話？再說，是不是他做的，我總之不會指證揭發(fā)我親爸爸！他毀了整個兒一個家，他毀了我mama我媽跳樓了。

    羅qiáng直勾勾地盯著人，面色灰青，那時候說不出一句話。

    對于那年只有十幾歲的邵鈞，那是他人生里噩夢般驚慟的一段回憶，來去短暫，夢魘最終化作糾纏一生的記憶碎片。

    他在恐懼中逃走之后他mama也去過現(xiàn)場

    那晚他躲在房間的大衣柜里，從里邊掩上柜門，兩只手死死抓著門框不讓外面人發(fā)現(xiàn)他，差點(diǎn)兒把自己悶死。黑暗中他聽到父母激烈粗bào的爭吵，從沒有吵得那么兇。

    他親耳聽到他爸爸說，你還有臉問我，你以為我真不知道，老子多么丟臉，真他媽丟人！你們一家子從來都瞧不起我，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們自己gān出來的事兒多高貴？！

    他聽見他mama說，你現(xiàn)在覺得我給你丟人了，當(dāng)初你娶我的時候，沒嫌我丟人？你能跟你們系最好最有名望的導(dǎo)師，你能調(diào)職進(jìn)分局，你靠得是誰？

    他爸爸說，老子這么些年，靠得都是自己，我就沒沾過你們家一分一毫的好處，你甭想拿這些出來說事兒！

    他mama說，邵國鋼，你真冷血，你怎么就沒直接拿槍崩了我？

    幾天之后，邵鈞十四歲那年的夏天，他mama吞了一百多片治療抑郁癥的藥片，手里攥著邵鈞小時候最常戴的粉紅色帶茸毛球的小帽子，大約是想留個念想，然后爬到十層高的樓上。

    十四歲，邵鈞沒有mama了。

    夜涼如冰，月色鋪灑在天臺上，泛著皎白的光芒，很美。

    邵鈞淚流滿面，漂亮的睫毛上都掛著眼淚，然后拿袖子狠狠抹了抹。

    男人哭的時候不像女人那么唧唧歪歪，黏黏糊糊。男子漢大丈夫難得掉一回淚，扯脖子嚎兩嗓子，嘩啦嘩啦流兩泡子水，嚎痛快了，也就算完了。

    墻根下兩個人默默坐著，面對月光，半晌相對無言。

    羅qiáng坐得像一尊生鐵塑像，眼神在黑暗中深不可測，聲音沉甸甸的：饅頭。

    邵鈞：嗯？

    羅qiáng：你應(yīng)該問問邵國鋼，如果不是他找人gān的，你這么多年都誤會他了。

    邵鈞：那你說誰gān的？

    我想不出第二個人了。那種情況下，除了親爸爸不舍得對親兒子下手，還有哪個會把我放跑了，怎么就沒一槍崩了我？！

    如果真是邵國鋼gān的，我永遠(yuǎn)不原諒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

    邵鈞執(zhí)拗地別過臉去，望著鐵灰色的天空，最后一句話說得倔犟，斬釘截鐵，不留絲毫妥協(xié)的余地。

    羅qiáng轉(zhuǎn)過頭，凝視著眼前人，忽然伸出手來，撫摸邵鈞的頭。他兩只大手捧著這張俊臉，抹掉邵鈞腮幫子上濕漉漉的痕跡，手指按在眉心一點(diǎn)，槍口抵過的地方。

    兩個人注視著對方，都有些怔忡。

    羅qiáng眼底晃動著凌亂破碎的光芒，眼球充血，手指用力按著、摩著邵鈞的眉心處，嘴唇蠕動，喃喃得。

    你真命大當(dāng)時怎么就，沒有一槍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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