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傾酒。
寵十三下。 這種惱人的聲音來源于蕭恕名義上的繼母——唐媛媛。 之所以說是名義上的, 理由簡單,因為小三雖上位擠走了原配, 卻始終沒能獲得法律公證的紅本。 能在生意場上廝殺至風(fēng)生水起的角色, 少有給自己找不自在的,花錢養(yǎng)人可以,結(jié)婚證別想, 蕭恕他爹蕭馳無疑是各種翹楚。 蕭恕是真不知道誰給唐媛媛的勇氣, 敢來西四胡同作妖。 若是平日里他根本不會讓這人進(jìn)門。 但今天喬卿久搬東西,裝修設(shè)計的工作人員來來往往, 也就沒關(guān)大門, 沒成想放了個傻子進(jìn)來。 他面色一沉, 稍斜身, 剛準(zhǔn)備出去會會唐媛媛。 便聽見庭院里傳來聲暴呵, “唐媛媛!” 蕭恕馬上座了回去, 薄唇勾笑,撣了撣剛才動作帶褶的衣服,重新捻了烤串吃。 “真的沒關(guān)系嗎?”喬卿久小心翼翼地問。 “跟你沒關(guān)系?!笔捤⌒那槊黠@又陰轉(zhuǎn)晴, 抿著啤酒輕佻講, “哥哥今天免費請你看場戲?!?/br> “你來這里干什么!”男聲洪亮, “我有沒有告訴你, 別來西四胡同!你還來干什么!” 喬卿久聽出來這是蕭馳的聲音。 “那你憑什么答應(yīng)別人住進(jìn)來?”女聲刺耳。 有裝修的外人在, 蕭馳估計要面子, 降了音調(diào), “我們回家說不行嗎,你就非得在這兒跟我鬧?” 外面兩個人都?xì)忸^正盛,沒在院子里看見蕭恕跟喬卿久, 亦根本沒去沒深究人到底在家與否, 默認(rèn)兩人不在。 發(fā)聲的女人并不準(zhǔn)備息事寧人,聲調(diào)拔高嚎著,“你怎么誰都得管,阿貓阿狗你都管的著是吧!” 莫名其妙被冠上不屬于人類稱呼的喬卿久皺眉,黑眸里原本的蘊著的光,rou眼可見的黯淡下去。 蕭恕咬下釬子上的rou,用力咀嚼,愣是沒嘗出什么味道來。 這人討厭就算了,還很影響食欲了,蕭恕對唐媛媛的厭惡又多了一分。 “你別太過分,那是我好兄弟的女兒,沒我兄弟,就沒我蕭馳今時今日。我兄弟人沒了,她女兒我理所應(yīng)當(dāng)照顧,誰攔都不好使。”蕭馳頂回去。 兩人你來我往的爭執(zhí)了起來。 “蕭馳!我就問你,我是不是你妻子,你不讓我管蕭恕,行,我不管,你自己管。你看看你把蕭恕管成什么樣了?除了打架斗毆、花錢飆車,他還會干點兒什么?廢物。” 喬卿久一人挨罵,至多是自己咬牙扛著,蕭恕這完完全全是殃及池魚。 蕭恕壓根兒不把唐媛媛當(dāng)人,她的話對蕭恕完全沒影響。 蕭恕滿不在乎的垂眼擼串,吃不出味道全然是因為喬卿久在挨罵。 猛然聽見對面人的嘆息聲,他抬眼,正撞上喬卿久端了啤酒,仰頭喝呢。 “怎么?”蕭恕樂了,調(diào)侃道,“你這喝酒學(xué)的倒也是真快。” 他把剛才喬卿久說自己選擇困難癥好的快的那句改了詞,原封不動的敬回去。 喬卿久沒反駁,酒罐從唇邊移開,頭低回到正常角度。 漂亮的杏眼里蒙著層氤氳的霧,眼角泛薄紅。 外面的爭論聲依然未止歇,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勢,他們在激烈的爭吵里對視,眼神交錯。 “唐媛媛,你別跟我說那些不著四六的東西,才十幾歲的年紀(jì),打點兒架怎么了?我這個歲數(shù)時候也還在街上打架,我不光打架,我還打不過別人呢。耽誤我現(xiàn)在了嗎?你會說話就說,不會說閉上嘴,你有什么資格評價我辦事?你全家吃穿住行哪一樣不是我花的錢?你偷偷給你弟買房,我說你什么了嗎?做人不要太貪了?。 ?/br> 商人重利,但蕭馳能走到今天,不是靠偷jian?;欠€(wěn)扎穩(wěn)打的走過來的。 蕭馳不算是純粹的商人,以利為先,錢財多了,看的就同身外物沒差,蕭馳能夠接受唐媛媛花他的錢、接受她騙自己,能對許多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他是個男人,情義兩個字是橫懸在他頭頂?shù)牡丁?/br> 兒子蕭恕無疑是他的底線,兄弟喬封托孤,喬卿久便成了蕭馳的第二道底線。 今天唐媛媛當(dāng)著陌生人的面一口氣把這兩條底線都踩的徹底。 再忍他就不是蕭馳了,蕭馳再開口時候已經(jīng)聽不出怒意。他在非常平靜的陳述一個事實,“行,那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訴你,喬卿久就是我親女兒了,你樂意最好,不樂意今晚你就可以收拾東西滾出去,這家里如果只能留一個人,也絕對不會是你唐媛媛?!?/br> 此話猶如平地炸起驚雷,屋外驟然安靜下來,接著就是嚎啕哭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喬卿久在蕭恕那雙深邃的含情眼里,找到垂頭喪氣的她自己。 “我非常抱歉?!眴糖渚谜酒饋?,手握啤酒罐,去捧蕭恕面前的酒罐,同他致歉。 修長的手指握住被碰過的酒罐,蕭恕喉結(jié)上下滾動,灌了一大口,勾唇笑問,“你跟我抱歉什么?你覺得自己的存在惹我媽不開心了?” 喬卿久點頭。 蕭恕的笑意更深,寬闊的肩膀聳動,連帶著眉眼都染了笑意,仿佛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喬卿久小口抿著酒,非常無語的看著他,心里那股子酸澀勁又涌上來。 “誰告訴你那是我親媽了?”蕭恕心不在焉的朝外面掃去,馬上又把目光移到喬卿久身上,又吐了個音節(jié),“嗯?” “……”這個反轉(zhuǎn)是喬卿久完全沒能預(yù)料到的,剛剛開蓋準(zhǔn)備涌上來的酸澀,立刻自覺的把蓋給封上了。 蕭恕撿了顆水煮花生,慢條斯理的剝開扔到自己嘴里,咀嚼完才說話。 許是燒烤不就主食,咸了些,他本就低沉的聲線在此刻帶了絲啞,掃空喬卿久因為爭執(zhí)帶來的情緒。 “外面哪個聒噪的女人,叫唐媛媛,是我后媽?!?/br> “沒有母慈子孝的電視劇戲碼,我倆互看不順眼,她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估計就是我英年早逝,我最大的心愿是她早日被老頭子甩了?!?/br> “看她不開心,我快開心死了。” “你要是還有本事惹她不開心,那你可趕緊去,哥哥謝謝你全家,哦不,謝謝你祖宗十八代?!?/br> 反轉(zhuǎn)來的太突然了,蕭恕吐字清晰,抑揚頓挫,每說一句還得停一下,最主要是為了吃個花生。 剝花生跟咀嚼花生的時間不長,可已經(jīng)給了喬卿久足夠的消化時間。 短短幾句,勾勒畫面感十足的大型家族紛爭。 “吃嗎?”蕭恕伸出手笑問。 喬卿久回神,從蕭恕手里接過花生仁,機械的扔到自己嘴里,豎起大拇指,“手藝不錯,繼續(xù)努力?!?/br> ……蕭恕聽出來了,這姑娘思路還沒徹底上線。 他好整以暇的又吃了幾串,在蕭恕單方面進(jìn)食的途中,喬卿久小朋友終于思索完畢。 她非常認(rèn)真的盯著蕭恕講,“古人云: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既然你們十分不對付,那要我出去幫哥哥你再氣氣她嗎?” 聲音清甜,如果不是他們距離很近,蕭恕聽的真切,他都要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聽了。 “哈?”蕭恕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喬卿久抽紙巾,雙手貼合起來,拂掉油漬,再度確認(rèn),“真不需要嗎?” 院里被某人喂的翻肚飄在水面上的錦鯉剛剛緩過來,擺動了兩下尾巴,又飄著了。 微風(fēng)拉扯石榴樹的枝椏,葉子碰撞發(fā)出沙沙的響動,哭聲還在繼續(xù),只高不低,節(jié)奏感十足。 “需要?!笔捤澥持傅箍?,敲了敲桌子說,“行,去吧,氣不過大聲喊哥哥救你?!?/br> 這話里其實帶了挺多層意思的:我知道你大概率打不過外面的女人,但你既然想去試試,我就讓你去,不攔著,反正出了事情我護(hù)著你。 夾雜的是蕭恕自己都沒察覺到的。 深切的縱容。 事實證明了,蕭恕太年輕,五分鐘后,喬卿久就把他的世界觀顛覆了。 喬卿久沒再講話,她低著頭,從記憶里甄選出幾個清晰的片段,在腦海里回放一次,醞釀完畢,霍然起身往外走。 蕭恕立刻跟出去。 院外蕭馳面色鐵青,唐媛媛正抹著淚,看見正廳里忽然走出來的兩個孩子,皆是一怔。 唐媛媛連假哭都頓停了。 喬卿久緩慢的踱步站到蕭馳面前,朝著蕭馳跟唐媛媛一人鞠一躬。 暴雨夜的電話通知、玻璃罩里沒有血色的父親、無法走回頭路的殯儀館……把自己拒之門外的母親。 “對不起,打擾叔叔阿姨了,你們不要為我吵架?!眴糖渚勉挥е?,臉色蒼白,哽咽著說,“我不住這里就好了,你們別為我離……” 話說到一半,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傾然墜落。 美人垂淚,我見猶憐,蕭恕站在喬卿久身側(cè),抱臂看著她,眼皮一跳,心突然痙攣了一下。 唐媛媛見勢頭不對,馬上發(fā)聲想辯解,“阿姨不是?!?/br> “你閉上你的嘴,我告訴你唐媛媛,不想過了直說。今天咋倆就地散了,你一分錢都拿不到,讓你弟弟把房子給我吐出來!”蕭馳本就怒氣沖天,現(xiàn)在被喬卿久的哭聲一催,徹底炸成煙花。 他吼完,看向無聲痛哭的喬卿久,伸手撫著小姑娘的發(fā)旋,心疼的安慰道,“久久別道歉,你不需要道歉,你憑什么要對她道歉?你就住這兒,開開心心得住,住一輩子最好,你媽不管你,叔叔管,你就是我親女兒,從今晚后有我蕭馳一口吃的,肯定餓不著你?!?/br> “還有你?!笔採Y又看向兒子蕭恕,交代道,“你別欺負(fù)久久啊?!?/br> 蕭恕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答,“嗯,我寵她總行了吧?!?/br> 喬卿久收到了安慰,卻全然沒有止住眼淚的意思。 哭的稀里嘩啦,委屈巴巴的看著唐媛媛。 男人、尤其是成功男人的面子大過天。 喬卿久不看還好,這一看,蕭馳更瘋了,他抓住唐媛媛的手腕把人往門外拉,“有事出去說,你別對著孩子。” 原本在蕭恕的認(rèn)知里,喬卿久十來歲的小姑娘是干不過三十多歲的心機婊唐媛媛,喬卿久是莫名自信。 結(jié)果人家拿實力打了蕭恕的臉,不好意思,你誤會了,其實我是個王者。 真特么是個狼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