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傾酒。
學(xué)輔路非主干道, 共兩條,早年是橫縱來車道, 因為臨近學(xué)校, 事故頻發(fā)而改成了單行道。 除了工作日跟學(xué)生上下學(xué)的時間以外,路上來往車輛都不算多。 一輛雙層公交車緩緩駛過,暫時阻斷了蕭恕的視線。 車過, 喬卿久跟幾個女生已經(jīng)拐進暗巷, 黃毛叼著煙,慢悠悠的朝著巷子那邊走。 蕭恕眸色晦暗, 低頭飛快的把阿柴的狗聲系到旁邊路錐上。 來車處轉(zhuǎn)了紅燈, 蕭恕大步往對面走。 手起手落間, 唇上煙被點燃。 馮洲龍拎著滿滿一袋子?xùn)|西出來, 就看見阿柴委屈巴巴的蹲在路邊, 朝著對面不停叫喚。 “你恕哥哥呢?”馮洲龍滿頭霧水的看向腳下的阿柴問。 怎么自己買個東西的功夫, 蕭恕就拋兄棄狗了? 不合適吧? 阿柴沒搭理馮洲龍,抻著腦袋超前,大有向前狂奔的架勢。 只可惜狗繩阻礙了它雄赳赳、氣昂昂前進過馬路的步伐。 馮洲龍順著阿柴叫喚的方向看過去, 蕭恕背影落拓。 “唉?”馮洲龍把狗繩解下來, 阿柴立刻如同脫韁野馬狗, 小短腿安了馬達往前跑。 馮洲龍被阿柴牽著……小跑著往蕭恕走的方向趕上去。 蕭恕人立在巷口, 跟黃毛骷髏頭t恤站了個對面。 蕭恕過來的時候黃毛還瞅了他一眼, 蕭恕平靜地回了個眼神。 意思明顯:老子抽煙, 你有事? 黃毛見他沒有進巷子的意思, 便立刻收了視線。 社會不良少年,尤其是混的不咋地,誰都打不過的社會少年。 到底是有些守則的, 總不至于別人隨地抽煙都看不順眼能動起手來。 畢竟很可能被反向cao作, 做人要識時務(wù)。 馮洲龍牽著阿柴懵逼的站在蕭恕跟黃毛中間。 只見方才還目中無人的黃毛立馬掐了煙,挺直脊背。 沖馮洲龍大喊,“大龍哥好。” “嗯。”馮洲龍對黃毛這人沒印象,他隨意的擺了下手,敷衍講,“你抽你的?!?/br> 馮洲龍老說自己九年義務(wù)教育沒讀完,實際上還是讀完了的,不光讀完了,還多讀了兩年。 七中是馮洲龍母校。 在跟著蔣圣他爸蔣宏學(xué)汽修之前,馮洲龍是七中扛把子,揚名立萬那款的。 江山代有刺頭出,后浪總想把前浪拍死沙灘上。 上次跟馮洲龍約架的土狗就是七中新一代大哥大。 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踩馮洲龍上位,結(jié)局很慘痛。 “你怎么過來了。”馮洲龍看著蕭恕,不解的問,“怎么抽煙還得選地方?!?/br> 蕭恕淡然說,“今天吹西風(fēng),我恰好沒有吸自己二手煙的毛病?!?/br> 這個理由非常合理,黃毛跟馮洲龍居然都信了。 “行,那你跟這兒抽,我先去把狗溜了哈?!瘪T洲龍說。 蕭恕點頭。 馮洲龍走后,黃毛立馬放松下來,又一次靠回墻邊,時不時的望巷子里瞥上眼。 巷子幽深昏暗,一群人站的靠里,只能聽見幾句模糊的話。 看樣子是還沒動手。 **** 喬卿久真覺得自己是流年不利,不就偷懶請了一天假沒去練舞嗎? 至于這么給她教訓(xùn)嗎,上帝真的沒有心哦。 上午下過暴雨,直至午后也沒有完全放晴,幾朵濃云壓在天際,昏沉沉的。 空氣中飄散著泥土的氣息,喬卿久揉了揉鼻尖,抬起頭看圍在自己面前的五位大姐。 應(yīng)該是吸取教訓(xùn),防止喬卿久再度抄起啤酒瓶做武器,五個人繞圈圈把喬卿久圍在了中間,讓她沒辦法去碰墻下立的酒瓶。 說來可笑,這五個人里,三個喬卿久有點兒眼熟,一個她認識。 認識那個叫郭玲善,眼熟的三個似乎是上次陪著郭玲善堵了她的小太妹。 喬卿久真服氣了,同樣的地點。 她們是覺得多帶了個人就能翻盤了,還是怎么地了? 一中這道隔離墻非常完美的阻礙了學(xué)生校內(nèi)翻墻搞對象,但間接為約架創(chuàng)造了絕佳地理位置。 早年為了安全是按攝像頭的,可攝像頭更迭速度跟不上損壞速度,因此作罷。 眾所周知七中沒有以讀書為目的的學(xué)生,畢竟近年來經(jīng)過教育體制改革,入學(xué)門檻被不斷降低。 南平城中考總分六百九十五,其中九十五分是由體育分數(shù)跟開卷副科和物化實驗構(gòu)成的。 排名最低的重點高中劃線在五百八分,而普通高中里最差的學(xué)校三百五就能入學(xué)。 這種落差分數(shù)線意味著,你哪怕初中摳腳只聽過半年課,認識中國字,都能有個普通高中讀一讀。 然而七中學(xué)子可能是連中國字都認不全,隔壁六百五才能入學(xué)的一中學(xué)生喬卿久根本理解不了他們的腦回路,更不想理解。 誰沒事去跟傻子共通腦電波。 “喬卿久,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今天為什么堵你吧?”發(fā)聲的是五人組里喬卿久唯一沒見過的一個女生。 燙了頭夸張的紫色爆炸頭,顯得腦袋奇大無比,穿小皮裙松糕靴,濃重的煙熏妝,看不清具體五官。 “……”喬卿久瞇著眼睛,仔細的盯著爆炸頭看了半響,最后搖搖頭,否定答,“抱歉,我實在是認不出。這樣,出了巷子往左走,有個肯德基,要不你去公共廁所,卸個妝再問我試試?”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軟糯,眼神又乖又純。 綿里藏刀,最為致命。 “裝他媽什么傻!”爆炸頭暴怒,習(xí)慣性的歪頭朝地下吐痰,“你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許是平時沒公德習(xí)慣了,爆炸頭忽略了現(xiàn)在她們五個人的緊密站位。 這口痰直接在風(fēng)力作用下,糊到了站在她左邊的郭玲善腿上。 “日” 郭玲善剛發(fā)出音節(jié),爆炸頭幽幽盯著她,眼神不悅。 郭玲善硬生生把這句臟話吞下去。 氣氛一度非常尷尬,郭善玲今天穿的是薄黑絲,沒什么遮擋效果。 她被惡心的不行,左顧右盼,焦急地說,“你們有紙沒有?!?/br> 另外三個人紛紛掏兜翻包找紙,最后有個meimei從兜里掏出些皺皺巴巴,不知道擦過什么的紙,拇指跟食指提溜著紙團一角,“玲姐,要不你先湊合擦擦?” 郭玲善看著那團泛黃的紙,非常絕望地講,“你還敢在寒顫點兒嗎?” “行了,別忘了今天是來干什么的?!北^非常不耐煩,“不就是口痰嗎,矯情死你了?!?/br> 郭玲善面色鐵青,大紅唇開合,沒說話。 她小妹倒是挺直腰桿,堅持站出來為自家大姐發(fā)聲,“齊艷,你會講人話不,我往你臉上吐一口好不好!” “你有本事再說一次!”爆炸頭踩了加厚松糕底,約莫比喬卿久高出小半個頭,是五人里最高的一個。 “算了?!惫嵘评艘话研∶茫镒涌谕?,小聲講,“王海還在外面呢?!?/br> 小妹噤聲,惡狠狠的瞪了爆炸頭一眼,別頭過去。 喬卿久莫名其妙吃瓜看戲三分鐘,根本沒有自己才是被堵那個的自覺。 她衛(wèi)衣的口袋是梯型的,松垮的掛在腹部,喬卿久手揣進兜里摸出包紙巾,對郭玲善講,“來,這有干凈紙?!?/br> “那你不早拿出來!”郭玲善立刻伸手接紙巾包,抽了四五張紙,閉著眼睛擦蹭。 “我這不是怕拿早了不合適嗎?!眴糖渚么浇菑澠鸹《?,解釋說,“我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場,安靜如貓才是我該做的?!?/br> 喬卿久拒絕用雞這種生物形容自己,所以口動換成了她喜歡的貓。 說鬼話,干人事。 事實上喬卿久不光不安靜,她還要挑釁。 郭玲善低頭認真的擦蹭襪子,發(fā)聲的小妹攙扶著她的胳膊,另外兩個則也都關(guān)切的注意著自家大姐郭玲善。 喬卿久黑眸流轉(zhuǎn),朝爆炸頭努努嘴,反問道,“這位大。” 她稍頓,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大媽,你是不是看港劇沒看全?” “關(guān)港劇什么事!你喊誰大媽呢!”饒是粉底刷墻般上臉,都掩不住爆炸頭不可思議的神情。 陰云遮天蔽日,兩堵高達四米五的隔離墻阻礙了所有光線。 風(fēng)從巷口涌灌進來,碰壁回流,氣溫比外面低了幾度。 爆炸頭忽然感覺到股莫名的涼意,從外露的后頸蔓延開來,她死盯著喬卿久。 ‘我?guī)Я诉@么多人,不說郭玲善她們是不是廢物,瞅喬卿久這個乖巧模樣,就是死鴨子嘴硬,內(nèi)心嚇得崩潰,撐面子的主。她能打過我?王海還在門口呢,我怕個屁啊?!^如是想,瞬間鎮(zhèn)定下來。 “說你大媽啊,不然還有誰。我還以為不讀書的人,起碼會看看電視劇呢,屬實是我搞誤會了?!眴糖渚蒙裆匀簦粵]有被圍的自覺,還用手輕撣了兩下衛(wèi)衣的下擺。 仔細的把衣服上粘的纖維抖掉,喬卿久左右扭動脖子,邊熱身邊講,“港劇每次單方面壓制著打人前,總會闡明一下原因,告訴對方,你是為什么死的?!?/br> “行,那我今天就讓你死的明白點?!北^翻白眼,兇狠的講,“你知道自己勾引了誰的男朋友嗎?” 喬卿久扯扯嘴角,努力維持僵硬的笑容,“你還能說明白人話不?” 爆炸頭挽袖子,食指懟向喬卿久,“你他媽的有臉做小三沒臉承認!賤貨!” “啪、啪、啪?!闭坡暻宕嗪榱痢?/br> 聞聲蕭恕跟黃毛齊齊側(cè)目看向巷子里,黃毛不認識蕭恕,蕭恕更沒興趣認識黃毛。 但他們站在巷口都不是為了抽煙,注意力全在巷中人身上。 黃毛王海其實不甚在意,畢竟他這個新認的meimei齊艷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一群七中人對一個乖乖仔,能有啥懸念。 他來鎮(zhèn)場子完全是因為齊艷撒嬌又鬧騰,還答應(yīng)了完事去開房。 王海沒能管控住下.半.身的請求,就來了。 **** 在五人詫異的眼神里,喬卿久收斂起偽裝的笑意。 杏眼里閃過絲轉(zhuǎn)瞬即逝的怒意。 “我問你話,是給你個面子,沒想到你是真敢接腔,那我只好送你上路了?!眴糖渚美淅渲v。 爆炸頭指向喬卿久的手還沒收回去,就在下一刻,喬卿久忽然抬手抓住爆炸頭的手肘,用力一拉,爆炸頭踉蹌著向前撲過去。 喬卿久抬腿曲膝頂在她腹部,同時另左手手掌豎劈手刀落在爆炸頭肘關(guān)節(jié)處。 “?。。?!”慘叫聲響徹云霄。 這套動作行云流水,快得驚人。 其他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是痛感讓爆炸頭尖叫,她自己都忘了反抗。 等她想要去薅喬卿久頭發(fā)的時候,喬卿久已然松了手。 慣性讓她后跌半步,接著喬卿久一腳就踹了過來。 郭善玲的四人小組本身就是吃瓜群眾,上回喬卿久手都沒動,摔了個酒瓶她們就慫的不行,立馬跑路。 屬于聲勢能壯,欺軟怕硬那伙的。 你說什么?為齊艷跟喬卿久動手? 絕無這種可能性,你行你上,我不行。 全是沒立場的墻頭草。 于是郭玲善她們四人小群體,非常整齊的,往后退了兩步,為喬卿久跟齊艷流出足夠打架的距離。 “草?!秉S毛把煙往墻上按,抬腿就往巷子里沖。 蕭恕掀眼皮邁步立馬跟上去。 場面遠沒有想象中的混亂,喬卿久站著,帆布包被她甩在手邊。 齊艷坐在地上,因為劇烈疼痛嗆處眼淚,妝花的跟鬼似得,正左手捂著右手手臂大喊大叫,“王海你個殺千刀的干啥呢啊?!?/br> 王海健步?jīng)_向背對著自己的喬卿久,在離目標(biāo)人物還有一米遠的地方被驟然加諸在肩膀上的力量扼住。 王海皺眉回頭,看見門口一起抽煙的那個少年,“你他媽眼瘸?沒看見老子有事啊,借火滾邊去等著?!?/br> 喬卿久聽見聲音回頭看見蕭恕時候,也怔了半秒。 “借火?”蕭恕眼里含霜,幽幽講,“借你命?!?/br> 手掌青筋畢現(xiàn),蕭恕按著黃毛的肩膀把人向后拖拽,王海一米八的大個,居然沒能甩開對方一只手。 他來不及的多想,連忙去撈褲兜里別的瑞士軍刀。 蕭恕早看到了他帶刀,根本不給機會,在快把人拽到自己面前時候,朝往他腿上用力踹過去。 雙手發(fā)力把人往下按。 膝蓋骨砸在水泥地上,沉重的聲響。 接著“啪嗒”清脆的聲音,開了一半的瑞士軍刀落地。 “……”從被圍到動手都沒皺過眉的喬卿久在看見刀的時候。 徹底穩(wěn)不住了,她眉心緊鎖的看著蕭恕。 蕭恕下手狠戾,黃毛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他把瑞士軍刀朝后踢遠。 挑眉掃了眼現(xiàn)狀,確定在場沒有能打的了以后,上前兩步,從善如流的攬過喬卿久的腰。 喬卿久咬唇看著他,動作未有半分抗拒,全由著蕭恕。 蕭恕稍稍使力,把人帶進自己懷里,側(cè)摟著。 平日里看她覺得纖弱,腰細的盈盈一握,抱到懷里才發(fā)現(xiàn),只堪半握罷了。 “怕了?”蕭恕低頭,在喬卿久耳畔拿低啞有磁性的鼻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