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傾酒。
喬卿久跑的很急, 迎面而來的風(fēng)把長發(fā)往后撩動,她顧不上捋回來。 阿柴才接觸喬卿久統(tǒng)共幾十分鐘, 居然還跟著跑了幾步, 要不是被狗鏈約束,可能會追出去。 蕭恕看著那抹粉紅色身影消失在巷口,翹起的唇線歸于平直。 遲疑片刻后彎下腰, 從地上撿起掉下去的檸檬糖。 糖上粘了污漬, 蕭恕從兜里掏出濕巾仔細擦拭干凈,把拿把糖都裝好, 又開始慢條斯理的清潔手指。 “她姘頭叫什么來著?”蕭恕淡聲問。 土狗走后黃毛王海的心態(tài)就徹底崩了, 他出來混全靠提土狗名字仗勢欺人。 聞聲立馬狗腿的回答, “孫迅, 要不大哥我把他聯(lián)系方式給你, 或者把我?guī)湍慵s他出來, 你們談?” “你倒是賣的一手好隊友?!笔捤〕爸S道。 黃毛呵呵一笑,“害,哥你這話說的, 我倆算什么隊友, 明顯是情敵, 分外眼紅?!?/br> 蕭恕不欲與他多聊, 撂下句, 抬腿就走, “明天下午兩點, 帶孫什么玩意,來這里等我?!?/br> 黃毛忙不跌地點頭,“行行行, 我肯定按時帶他過來?!?/br> 馮洲龍遛狗的功夫受了太大打擊。 昨天他跟蔣圣研究了一宿的論題:“蕭恕究竟有沒有對象?!?/br> 今天便迎刃而解, 連真人都見到了,震驚之余馮洲龍瘋狂打字給蔣圣發(fā)消息。 蔣圣一條都沒回,十之八|九還在夢周公。 可并不妨礙馮洲龍燃起的熊熊八卦之火。 大龍人:[……我跟你講那個妹子特別] 馮洲龍激情打字,打倒這里被迫停下,因為蕭恕走到巷子口,才發(fā)現(xiàn)他沒跟上來。 不耐煩的回頭催促,“你不走,還準(zhǔn)備跟地下兩個交流人生理想,怎么坑隊友嗎?” “那必不可能!”馮洲龍應(yīng)聲,大步追上去。 口里念叨著,“哎,恕哥剛才那個meimei多大了,哪兒讀書呢,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也不跟兄弟說?!?/br> 上次給喬卿久裝修房子的設(shè)計師還是馮洲龍先認識介紹給蔣圣的,奈何在裝修完那天,就因為馮洲龍情商過低,被拉黑告終。 所以馮洲龍什么都不知道。 馮洲龍問了一大堆,蕭恕一句就把馮洲龍懟沒聲了。 蕭恕認真地回應(yīng),“叫喬卿久,我妹,不是認得,也不是親的,住一起。” 蕭恕自認自己這句話已經(jīng)概括了他跟喬卿久目前的全部關(guān)系,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的確動了心,可還沒開始追,因此非常嚴(yán)謹?shù)墓潭ㄔ诹爽F(xiàn)狀的。 但是明顯高估了馮洲龍同學(xué)的智力水平。 繼昨天糾結(jié)了一宿蕭恕說肯定句還是否定句后,馮洲龍再次陷入了困惑之中。 解救他的是下午終于睡醒的蔣圣同學(xué)。 多數(shù)職業(yè)賽車手都習(xí)慣上午進行組團進行練習(xí)。 蕭恕因為睡眠時間跟正常人顛倒,所以多在下午跟傍晚練車。 昨天才比完賽,今天停訓(xùn),賽場就只有蕭恕一個人在駕車跑圈。 馮洲龍扒拉手指完整的把自己中午的傳奇見聞附屬給蔣圣聽,并且拋出蕭恕那句:我妹,不是認得,也不是親的。 妄圖分享困擾。 “你說恕哥到底是什么個意思,玩情.趣?喜歡把女朋友叫meimei?”馮洲龍問。 然而這次蔣圣沒有同馮洲龍為伍。 蔣圣體現(xiàn)出了他的情商,對馮洲龍做了個鄙視的手勢。 “你傻啊,恕哥說是他meimei,認識這么久你聽說過他有meimei嗎?反正我打小兒就認識恕哥,就一個jiejie?!碧岬绞捜缧臅r,蔣圣頓頓。 緩了一下才繼續(xù),“如果是親生的,應(yīng)該姓蕭。如果是認得,或者真是女朋友,那怎么可能會住一起?雖然蕭叔叔對恕哥相當(dāng)縱容,可按你描述那個妹子未成年吧,她家里人怎么可能允許。” 馮洲龍若有所思,“那他們是……?” 情商是個好東西,可惜馮洲龍一毛沒有。 蔣圣認命的講全,“你見過恕哥他媽嗎?反正我從小跟恕哥活泥巴的時候就沒見過幾次,后來恕哥被他媽帶去國外,在送回國讀書以后,我也沒見過?!?/br> 馮洲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恕哥他爸跟喬卿久他媽在一起了?” “你什么腦子,才反應(yīng)過來?”蔣圣恨鐵不成鋼,“恕哥是不是性冷淡你還沒個數(shù)了啊,給他遞情書的妹子烏央烏央,哪個上位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就是他妹,恕哥多護短你又不是不清楚,有人招惹他meimei還了得?!?/br> 阿斯頓·馬丁破風(fēng)而過,蕭恕依然沒停下來,每一次過彎都在心里計算更合適的拐點。 蔣圣總覺得哪里不對,腦海里閃過絲靈光,方才車還在眼前,現(xiàn)在尾燈都望不見了。 “你剛才說那個妹子叫什么?”蔣圣伸手晃馮洲龍的肩膀,“喬卿久?” 馮洲龍答,“對啊,喬卿久?!?/br> “臥槽。”蔣圣打開貼吧,熟練的在常訪問里點進“南平市第一中學(xué)?!?/br> 首頁飄紅便是:樂久,明艷御姐x軟萌蘿莉。 主樓:應(yīng)長樂x喬卿久百合專樓,請勿ky,如有異議,cao場單挑。 之前提到過高一二班的構(gòu)成模式,基本上百分之九十是由實驗附中精英班構(gòu)成,單拉出來個個學(xué)習(xí)也都說得過去。 可人世間的事情吧,總能出現(xiàn)那么點兒例外。 蕭恕是例外、他好兄弟蔣圣更是。 同蕭恕的不去學(xué)校念書不同,蔣圣那是直接創(chuàng)造了實驗附中的奇跡。 成為了附中今后數(shù)十年里不得不提的一大人物。 蔣圣同學(xué),中考出門忘帶筆,懶得上樓拿,隨手路邊文具店買了根,沒成想是假的。 三百多分選擇,一分沒有。 把班主任氣得吐血,蔣圣自己倒是看得開。 一中對實驗附精英班寬松,卻也卡在了重考最低線上,三百分進不了一中。 重大考試無法重閱答題卡,所有老師都勸蔣圣復(fù)讀一年重考,再次點兒進普高當(dāng)雞頭。 “不了不了,不折騰那些沒用的,這個叫天命,老天告訴我少讀書,我不讀了?!笔Y圣如是講,他志不在讀書,而在改裝車上。 蔣宏追著他打了三天,最后認了這事,唏噓道,“路你自己選的,爬著走完吧?!?/br> 就這樣,蕭恕、蔣圣、馮洲龍三個各有緣由不上學(xué)的少年整日廝混起來。 雖然沒繼續(xù)往下念書,可蔣圣社交能力一流,同舊同學(xué)往來密切。 沒事還去貼吧吃瓜,一中貼吧等級都愣是水到十級了。 上回蕭恕的視頻就是蔣圣發(fā)的。 蔣圣不認識喬卿久,卻每天都能看見喬卿久的名字跟照片。 “是這個妹子嗎?”蔣圣認識應(yīng)長樂,他半邊手掌擋住照片上的應(yīng)長樂,指著另側(cè)的女孩子問。 馮洲龍湊過去一看,激動答,“對對對,是她,賊好看?!?/br> 蔣圣嘆氣,“昨晚恕哥說的是否定句,別問我為什么,自己看,這妹子性取向是女,搞百合的,女朋友個球,你也就是沒生到好時候?!?/br> “啊?”馮洲龍刷著蔣圣遞過來的手機,狐疑地看他。 蔣圣鄭重其事的講,“如果正好生在戰(zhàn)爭年代,你去敵國當(dāng)漢jian,給他們提供情報,為國做貢獻,肯定能當(dāng)烈士?!?/br> 蕭恕下車時候,馮洲龍還在跟蔣圣對打。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觀眾席上抽煙,冷漠觀戰(zhàn)。 兩人說是打架,下手卻不狠,打了一會兒就齊齊看向蕭恕。 開賽車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算是極限體力運動,蕭恕的t恤被汗水洇濕大片,頭發(fā)捋成背頭。 煙霧被風(fēng)帶散,露出凌厲的五官。 “恕哥。”馮洲龍跟蔣圣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異口同聲道,“你meimei喬卿久搞百合,你知道嗎!” “……”蕭恕手里煙掉了,落在褲子上,煙灰四溢。 蕭恕急忙起身抖落,還是在黑色牛仔褲上留下了塊泛白的燒跡。 雨后的傍晚天際翻涌著大片紅霞,壓的很低,美則美矣,無端令人覺得沉悶。 蔣圣見勢不對,率先啟口安慰,“別激動哈,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現(xiàn)在社會很開放,人人平等、戀愛自由?!?/br> “任何取向都該被尊重,世俗算個什么玩意?!笔捤〈驍嗨曇羲粏?。 他拿到手邊的水瓶,喉結(jié)滾動,仰頭把剩下大半瓶一股腦兒灌下去。 冰水澆下來,智商找回場子。 蕭恕抬眼問,“你認識喬卿久?” 蔣圣搖頭,“不認識?!?/br> 蕭恕嗤笑,“那你說她喜歡同性?” 蔣圣同情的看著蕭恕,在他眼里,現(xiàn)在蕭恕是個無助的哥哥。 “反正早晚都得知道的哥,咱妹還小,你別罵她哈?!笔Y圣橫下心。 把手機往蕭恕眼前遞,攤牌說,“恕哥你看,這是一中貼吧的高樓。” 拍照片的人審美還可以,又或者,應(yīng)長樂跟喬卿久的臉怎么拍都沒死角。 看去還挺像那么回事,尤其是首樓含笑對視的那張。 蕭恕把圖片放大,指尖碰到喬卿久粉嫩的唇,“就這些?” “當(dāng)然不止這些,起哄架秧子這種事情常見。我蔣圣不是捕風(fēng)捉影的人,我還特地去跟應(yīng)長樂求證過了?!笔Y圣對自己的手機非常熟悉,倒著cao作行云流水,單手劃開了微信界面。 蔣圣:[長樂啊,我有個事情想問問你。] 應(yīng)長樂:[?說] 蔣圣:[分享鏈接] 蔣圣:[姐,你別錘我,我就問問,你可以不回答] 蔣圣:[請問你在跟喬卿久搞百合嗎?] 應(yīng)長樂:[搞。] 得到了答復(fù)的蔣圣沒有在打擾,主要這事兒很敏感,問多了容易被打死。 所以界面停在了應(yīng)長樂的“搞”字上。 聊天記錄不多,不用下拉,僅一屏而已。 蕭恕的心態(tài)卻明顯不穩(wěn)起來,因為應(yīng)長樂的頭像他見過。 就在今天,四個小時之前。 他順著頭像點進去。 昵稱:人不在。 這人在蕭恕微信里的備注是他才改的,“喬卿久的家屬” 賽場的觀眾席頗為簡陋,是黑紅交錯的石階看臺。 蕭恕超后仰,背貼靠在后排的石階上,涼意從脊背開始蔓延擴散。 腦海里飛速掠過許多片段。 昨夜煮鹵rou飯的喬卿久、今早發(fā)來消息的應(yīng)長樂。 那幾條微信若是看成出于對朋友的關(guān)心,顯得有些過分深入了。 可若是看成對情敵的試探,便能全部解釋得通。 “聽說你勾引我家妹子?” 兩人關(guān)系無疑非常密切,喬卿久的所有感受都告知應(yīng)長樂。 “我家妹子是喬卿久?!?/br> 宣示主權(quán)。 “……也行吧。” 無奈之下隨便敷衍了一句。 蕭恕調(diào)戲完,喬卿久轉(zhuǎn)身就跑掉了。 舌尖舔后槽牙,蕭恕在內(nèi)心深處暗暗的“草”了下。 是真急了。 蕭如心自殺以后,漫長孤寂的歲月里蕭恕在嘗試同自己交流。 看見自己的內(nèi)心,了解自己需要些什么,明白接下來該做些什么。 知子莫若父,即便蕭恕輟學(xué)、打架、飆車、成為職業(yè)賽車手,把出格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做絕。 蕭馳依然放任自流的原因就在于此,他相信兒子蕭恕明白該怎么走下面的路。 人生是盤盛大的棋局,取勝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種,雖然行進緩慢,可步步為營,從未后退,朝著將軍的目標(biāo)前行足矣。 蕭恕剛剛才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喬卿久這件事情,并準(zhǔn)備開始追。 奈何打死蕭恕,他也不能預(yù)料到。 喬卿久喜歡女孩子,這不是努力能解決的事情,努力的方向特么的都是錯的。 還努力他媽啊。 **** 除去首席喬卿久,原本二十人的群舞,因郭妮受傷變成十九人,大家不停的變換隊形,終于在日落前設(shè)計出了新的方案。 分散到喬卿久身上就是多了高難度三個舞蹈動作。 她需要從原本郭妮的站位后空翻進入正中間。 連續(xù)空翻數(shù)次,調(diào)整好具體排位后,喬卿久后累的大汗淋漓。 癱瘓大字型躺在墊子上休息,連著打了一串哈欠,不知道是誰在念叨她。 “在念叨我,我念叨回去了哦?!眴糖渚眯÷曕止局R回去,殊不知蕭恕巴不得被她念叨。 應(yīng)長樂是晚上睡前習(xí)慣性清空微信消息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消息沒發(fā)出去的。 下午蔣圣找她八卦,曲楚剛好在燉湯,喊她過去嘗咸淡。 所以應(yīng)長樂匆匆回:[搞你大爺] 以示否定。 就小跑去廚房了,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消息旁邊有個紅色驚嘆號。 因為信號不好沒發(fā)出去。 所以蔣圣只收到了個代表肯定的:[搞。] 應(yīng)長樂思量半分鐘,最后懶得回了。 反正解釋與否,貼吧里那群人一樣磕的不亦樂乎。 連“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講故事”這類鬼話都能說得出口。 她跟喬卿久越辯白,這群人磕的越上頭,到如今她倆都不反抗了。 **** 喬卿久作息基本規(guī)律,穩(wěn)定在一點之前昨晚復(fù)習(xí)跟預(yù)習(xí)。 不會早于十二點半就寢,睡到六點四十五起床。 晃晃悠悠解決早飯,在七點二十前進教室門,還留出十分鐘閑聊時間。 她在西四胡同住了個把月,雖中間沒有太多交流。 但蕭恕也捉摸到了旁邊屋里人的作息規(guī)律。 十一點五十,蕭恕洗過澡,坐在院子里望天幾分鐘。 天空陰沉,無星無月,半點兒看頭沒有。 院子里沒有月光,方塘內(nèi)的錦鯉躲在荷葉下不肯探頭,唯石榴花還在飄著淡香。 蕭恕糾結(jié)再三,最終站定在喬卿久門口,有些事情得問清楚。 他剛準(zhǔn)備揚手敲門。 屋里突然燈滅。 空翻幅度大,翻不好容易受傷,累心累身,加之喬卿久本來準(zhǔn)備給自己放假的一天全毀了。 她決定不再努力了,早睡早安生。 “……”揚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手機屏幕泛著幽光,提醒著蕭恕。 現(xiàn)在遠沒到喬卿久睡覺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