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傾酒。
風扇從左到右一百八十度旋轉(zhuǎn)著, 帶出陣陣熱風,喬卿久單手撐著桌子, 把數(shù)學卷疊在英語卷底下, 仗著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優(yōu)勢雙向cao作寫作業(yè)。 “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上輩子殺人, 這輩子教英語。”支棱姐把卷子卷成桶, 重重地敲著桌子,厲聲批評, “你們自己低頭看看, 你們這選擇題做的啊, 豬到答題卡上按個蹄印, 正確率都能比你們高一倍吧?” 桌面上攤著昨天下午突擊考的兩百道選擇題卷, 由于錯誤率驚人, 同學們大氣不敢出。 小心翼翼的看著支棱姐,生怕不小心被安排到后排罰站。 例外肯定有,比如說蕭恕。 這位哥早上陪喬卿久吃過早餐, 體貼的讓她先進門, 自己抽了根煙才進學校。 故意打了幾分鐘時間差。 喬卿久不知道是該講蕭恕敏感的察覺到了自己不愿意跟他走在一起, 還是該夸他心思細膩。 總之結(jié)果是她想要的, 風云人物誰樂意誰當, 她反正只想當咸魚。 蕭恕進門就趴下了, 一中校服暫時沒有他的尺寸, 所以穿的還是自己的。 他面朝著喬卿久的方向睡,半張臉被埋在手臂底下,僅露出的小半張臉, 骨相精致到極點。 長睫毛在眼瞼下打出小片陰影弧度, 骨骼分明的手覆在冷白后頸上,肩胛骨的輪廓被單薄t恤展露出來。任由周遭環(huán)境多復(fù)雜,同學有多膽戰(zhàn)心驚,都阻止不了蕭恕睡覺。 喬卿久覺得這位哥多余來學校,臥室的床它睡覺不香嗎? 同時也有些詫異于支棱姐對蕭恕的放任自流,剛才支棱姐下地轉(zhuǎn)了幾圈,揪出了好幾個桌上放著其他科卷子的同學。 就在喬卿久準備把蕭恕拍醒時,支棱姐卻仿佛他是隱形人一般什么都沒講。 把蕭恕略了過去,直接繞過去往前排走。 cao作之雙標看的喬卿久嘆為觀止,但是伸頸透過窗看見那棟新實驗教學樓,又覺得情有可原了。 “還有沒答完的,你們怎么想的啊,理科不用學的只有史地政,可不包括英語。英語永遠一百五十分,全不要了是不是……上升一分,干到千人,你們準備起步落后十五萬了對吧?!敝Ю饨憬K于吐槽完開始講卷。 喬卿久的理科在二班這一群“畜生”里并沒多出彩,語文跟英語是她的拉分項。 支棱姐這題出的語法陷阱極多,饒是二班人,大多正確率也只有百分之八十左右。 喬卿久只錯了六道,還都在第二頁,所以邊摸魚寫數(shù)學邊等到支棱姐講到她錯的地方再聽。 人如果注意力不集中,那往往會從一心二用變成三用。 比如說此時此刻,喬卿久只是翻了個卷角的功夫,余光跟著卷角掃過蕭恕的臉,就忘記移開。 支棱姐在英文和中文穿插著講題,粉筆在黑板上摩擦,因為用力過度斷裂了一截。 坐在后排的少女開始看的小心翼翼,時不時得打量四周,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沒有人會注意。 被盯著的蕭恕睡的正酣甜,呼吸聲微弱。 蕭恕屬于五官昳麗、輪廓深邃的類型,配上漆黑如夜的眼睛,氣場凌厲十足。 但這樣的睡相反而多了幾絲反差,半張臉埋在手臂里面,只留出一小節(jié)側(cè)臉跟眉眼,倒是非常溫和的一面。 喬卿久經(jīng)常性在課上做不屬于這個科目的卷子,但是從來沒有在課上浪費過這樣漫長的時間。 只為了去看一個人睡覺。 “七十到八十五不講了,誰錯誰就是二傻子,自己找同桌問一問,順便跟你同桌道個歉,你拉低了他的智商水平,對不起。來我們看八十六題,洛今來讀下題干?!?/br> 這題喬卿久是錯了的,她才把黑筆放下,抓起紅筆,自己桌面上就出現(xiàn)了雙手。 冷白肌膚下能看到流動的青藍色血管。 洛今在念,“so you missed the meeting.” 喬卿久咯噔一下扭過頭,對上蕭恕清亮沒有半分倦意的眼睛。 他撐肘偏目,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喬卿久,手貼著桌面繼續(xù)往前挪了兩寸,在筆袋里隨意抓出只筆。 薄唇輕動,沒發(fā)出聲音。 可喬卿久莫名其妙的讀懂了他的唇語。 蕭恕在問,“能寫嗎?” 她以為蕭恕有事,主動把卷子往左移了些。 洛今還在繼續(xù)。 “_____.i got there five minutes before it finisher. a.not at all b、ly…… [1]” 蕭恕就著邊角落筆,行楷遒勁有力。 因為他寫的角度是斜著的,喬卿久正著難讀明白正句話。 她在蕭恕寫完之后轉(zhuǎn)過卷紙,白皙的臉瞬間染上慍色。 蕭恕寫:[哥哥好看嗎?別偷看了,讓你光明正大的看個夠。] 喬卿久氣呼呼的用紅筆在這行字上寫下個大大的“滾?!?/br> 因為憤怒,連了筆。 蕭恕又隨意的框了個圓把這個滾圈起來,畫上兩個耳朵涂黑。 打氣泡寫:[我是一只紅黑熊貓。] 喬卿久氣笑了,她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跟精神病計較了。 他們在卷上傳話的時候支棱姐早早講完了第七十八題,等喬卿久回過神來,跳到了八十三,她什么都沒聽到。 決心不搭理的那個人又忽然伸長手,在七十八旁邊,用黑筆寫下了一個b。 喬卿久用紅筆把b劃掉,小聲講,“你別鬧了,我要聽課的?!?/br> “嗯?!笔捤≥p哼,把筆放回她的粉紅色筆袋里。 打著哈欠再次趴窩回桌上。 喬卿久定下神,重新去讀那道題,發(fā)現(xiàn)還真的是選b。 瞎貓撞上死耗子,居然真讓蕭恕寫對了。 **** 蕭恕連著表演了兩天的上學睡過一上午,下午在門口等喬卿久送她去舞蹈附中,終于在第三天中午翻了車。 他循例在清狂蹭完馮洲龍做的飯,揉了幾下阿柴的腦袋。 一人一狗在一中門口等到午休快結(jié)束,都沒蹲到喬卿久人。 打了個語音,到自動切斷都沒有人接起來,蕭恕才想起來在學校喬卿久應(yīng)該是開靜音的。 陽光過于溫暖,阿柴趴在腳邊睡著了,蕭恕把第四支煙抽空。 都開始琢磨著在保安大爺?shù)哪曄轮匦伦哌M學校了,才收到喬卿久的消息。 傾酒:[你找我啊。] shu.:[你今天沒在學校午休就去舞蹈附中了?] 一中午休時間:十一點半到一點。 一個半小時。 而舞蹈附中為了配合學生身體健康,飯后一小時不活動,下午兩點午休才結(jié)束。 除非突發(fā)奇想,否則喬大小姐不會選擇倒公交車的方式。 基本上都是打車,中午不會堵,五十分鐘肯定能到。 所以她從來是在一中午休結(jié)束以后才出校門。 蕭恕從十二點五十跟這兒等,等到一點二十,還沒見到人,自然而然的想到她先走了。 事實上喬卿久同學本人還在教室里坐著,并且已經(jīng)開始上歷史課了。 七、八月份是舞蹈比賽聚集期,為防止學生沉迷復(fù)習疏于練舞。 舞蹈附中的期末考試就聚集在了七月初的周五跟周六。 周五上午放假,下午開考,周六考一天。 把后顧之憂全掃干凈,剩下的時間全力備賽桃李杯。 所以喬卿久今天不需要去舞蹈附中。 她沒跟蕭恕說,蕭恕更是沒問。 畢竟喬卿久連著兩天在門口撞見牽狗的蕭恕, 蕭恕都正義凌然的表示,“你說我遛狗沒撞見你就算了,撞見了不送你,顯得哥哥成什么人了?我不差那點兒郵費,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如果沒收到這條消息,喬卿久差點兒真就相信蕭恕跟她是日常偶遇了。 她不是個會上課玩手機的人,哪怕是歷史課。 但最近的例外似乎太多了一些,她午休沒睡著,低頭玩了足足半個點手機。 反反復(fù)復(fù)的點開微信對話框,左劃刪去了幾條推送廣告,才悻悻不樂的把手機塞進桌洞最深處。 歷史老師聲音溫吞緩慢,講課有種催眠的能力,尤其是當歷史課連著午休的時,二班往往有一大半人抬不起頭。 喬卿久拿著記號筆在書上畫重點,又把歷史人物著了個詭異的色,鬼使神差得從桌洞里掏出手機。 看到了蕭恕的消息。 莫名沉悶的心情明快起來,連帶著歷史老師的催眠魔音都悅耳不少。 她低頭笑著打字。 傾酒:[我今天不用去舞蹈附中練舞,你這個點兒不是遛狗嗎?] 因為傲嬌把自己送進火坑的蕭恕神色晦暗。 他先仰頸看天,大團云朵追逐打鬧,又低頭望了眼呼呼大睡的阿柴。 敲下行。 shu.:[……我這個點兒副業(yè)遛狗,主業(yè)你司機。] 喬卿久秒回。 傾酒:[這樣啊,那老板今天給你放假。] shu.:[嗯,都聽領(lǐng)導指示。] **** 跑車轟鳴而過,阿柴興奮地嚎叫。 馮洲龍直接席地而坐,把手里的秒表晃了晃,仰頭講,“大圣,恕哥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比平時快幾秒?!?/br> “看出來了,恕哥今天如果一直這樣跑,那估計得換個發(fā)動機了?!笔Y圣叼著煙,含糊不清答,“他還是挺寶貝他這輛的,據(jù)我判斷多半是感情受挫了?!?/br> 馮洲龍摸著狗頭問,“那怎么辦?” “當然是等著給他換發(fā)動機了。”蔣圣看傻子似的看了馮洲龍一眼,“壞了還能不換嗎?” 馮洲龍嘆氣,“……說真的大圣,我覺得你以后找對象別找初中生了,太禽獸了?!?/br> 蔣圣震驚答,“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泡初中生了?” “除了初中生,那個腦子正常的女的能喜歡你?”馮洲龍翻白眼回。 “我靠,馮洲龍你大爺?!笔Y圣當即掐住了馮洲龍的脖子,扭打起來。 蕭恕摘掉頭盔,搖頭摔掉發(fā)絲的汗,大大刺刺地坐在觀眾席上,冷漠地旁觀兩個智障打架。 他用濕巾把手跟臉都擦干凈,摸到手機。 看到消息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溫和起來。 傾酒:[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菜嗎?僅限于我會做的。] shu.:[晚上接你去超市買?] 回完這條蕭恕去勾旁邊的水,腿上手機突然一震動。 喬卿久秒回。 傾酒:[可以,反正是員工福利。] shu.:[小朋友不好好上課,玩手機被我抓到了。] 傾酒:[你有沒有生活經(jīng)驗啊,周五下午最后兩節(jié)自習,誰會有心思學習嘛。] shu.:[沒,我只有給領(lǐng)導打工的經(jīng)驗,晚上想喝什么?還是草莓牛奶?] 傾酒:[六點放學……你晚點兒再接我?] 放學時比上學時還要備受忌憚,早上一起進門能解釋為撞見的,那晚上上蕭恕的車,答案是唯一的。 蕭恕眉眼舒展開來,調(diào)戲著回了句:[怕被看到,哥哥接meimei難道不是光明正大?] 傾酒:[那我不要你接了哦。] shu.:[不跟鬧了,我等你電話,反正一直都在一中附近。] 太陽西移,燒紅的血色從天邊開始翻涌蔓延,蕭恕沖蔣圣跟馮洲龍吹了個口哨,“走了,回去再打?!?/br> “我靠,恕哥你怎么這么快就笑了?!笔Y圣摸了把臉,搭著馮洲龍的肩膀,“咱們meimei這么好哄?!?/br> 蕭恕瞥他,“別叫的那么親熱,那是我家的?!?/br> “行行行,你家的,晚上喝酒去啊?!笔Y圣講。 “不去,沒空浪。”蕭恕一口回絕,“等會兒該去接人放學了。” “臥槽?!笔Y圣揉著耳朵,認真地問馮洲龍,“我聽錯了嗎?” 馮洲龍同樣恍惚,“我之前是真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恕哥追人,他這真是上心,從早到晚不落下,你看看人家恕哥,再看看你,就知道為什么自己只能騙初中生網(wǎng)戀了?!?/br> 蔣圣大力拍他的背,“閉上你的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 周五放學鈴響,同學們拎起早早裝好的書包,宛若出籠的兔子,撒歡的沖向校門外。 應(yīng)長樂坐在現(xiàn)在屬于蕭恕的桌子上,腳踩著椅子的橫杠,居高臨下的看喬卿久慢吞吞的疊卷子。 “你不跟我一起走對吧。”應(yīng)長樂尾音平和,不是個疑問句。 喬卿久把卷子歸進卷夾,輕輕點頭。 等值日生迅速的擦干凈黑板離開,諾大的教室里只剩下喬卿久一個人。 燈被熱心同學隨手關(guān)掉了,她走到窗邊,綠蘿枝椏蹭過手臂,癢酥酥的。 她撥出蕭恕的語音,百無聊賴地探頭看出去,黑色奔馳越野由遠及近駛?cè)胍暰€內(nèi),停了下來。 語音被接通,聲音蘊著笑,“下來吧,剛好我到了?!?/br> 若是足足繞了一中四圈也算剛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