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3)
“……”林璃別扭的把視線從餐盒上挪開, 畢竟喬卿久說的對,似錦高層連夜會議的內(nèi)容百分之七十是怎么處理這次危機, 百分之三十討論的是要怎么處理喬卿久的問題。 業(yè)內(nèi)對不聽話的藝人從來都是直接了當(dāng)?shù)难┎? 不管多紅都經(jīng)不起淡出大眾視線范圍內(nèi)的太久。 剛才是饑餓感作祟,林璃現(xiàn)在想來喬卿久那邊人就算真敢給她們遞吃的。 她們都得害怕對方別是有投毒。 作為emin的副經(jīng)紀(jì)人,晏琦和陳晨飛.葉子的事情, 林璃不算真的知道, 也不能算作不知道。 團里四個人,除了喬卿久是南平本地人之外, 剩下三位成員家都不在南平, 自然而言的由公司解決了住宿問題。 趙蔭手下藝人多, 管不過來。但林璃幾乎是和團里人形影不離的。 昨天她同樣打過喬卿久的電話, 喬卿久沒接, 在拉黑林璃之前問了她一個問題。 喬卿久問林璃:[璃璃, 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璃璃了。你能回答我一下,‘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與‘知其不可為而為’中間究竟差了多少‘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嗎?][1] 林璃沒有作出答復(fù),她想答, 卻不知道怎么答, 從事發(fā)至今, 手機備忘錄里刪刪改改的辭職信寫了大半。 可今天清早收到發(fā)來的母親語音消息:[收到你寄的點心了, 好吃, 你弟弟新房就竣工了, 他想著等你回來再請客吃飯, 畢竟錢都是你出的,我說竣工宴沒有拖著的,他不聽, 你有空幫我說說他啊。] 于是林璃刪掉了辭職信、刪掉了想要發(fā)出替喬卿久澄清的那條微博。 她需要這份工作, 很需要。這行的工作累、跟著藝人滿世界的跑,衣食住行cao心的像個老媽子,可掙的多,她全家都指著這份工資吃飯。 每每有人問林璃為什么這樣節(jié)省,是不是家里重男輕女,勸她不要做扶弟魔的時候,林璃總是笑,不去反駁些什么。 她不喜歡與人爭論這個,只有林璃自己了解,她出生在西北一個被人叫不出名字的村里,等大了一點兒了終于搬到鎮(zhèn)里。鎮(zhèn)里人的平均文化水平是小學(xué)畢業(y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過一生,去過最遠的地方是二十幾公里外的鄰市。 冬天北風(fēng)卷著黃沙刮在臉上,井里的水渾濁不清。 林璃拼了命學(xué),她的成績非常好,被特招進鄰市高中。 父親早年病逝,母親獨自撫養(yǎng)兩個孩子,林璃根本念不起書,是十四歲的弟弟抹了把臉扛起生活的重擔(dān),跟著親戚南下務(wù)工,每個月寄錢回家,供林璃念下去的。 迄今為止林璃仍舊能夠回憶起那時的畫面,弟弟在工地出了事情,右膝小腿以下截肢,拄著拐杖傻笑,把報紙包的人民幣塞進她懷里說,“姐,沒事,起碼你讀大學(xué)的學(xué)費有了。” 她很努力,大學(xué)拿獎學(xué)金、兼職打工,可趕不上母親衰老的速度,長年累月的cao勞令母親身患重病。林璃很需要錢,連帶著需要這份工作,昨天喬卿久問她的時候,她承認自己動搖過,然后再次閉上了眼睛。 是非觀和道德觀這種東西,林璃感覺自己根本不配有。 點心買了不少,喬卿久被蕭恕喂的臉頰鼓起,活像只小倉鼠,臉上帶著笑容,不見陰霾,林璃望了她一眼,心里的負罪感稍稍減輕,她的思緒飄到了塵沙滾滾的小城,看見自己小時候。 十來分鐘后,大人們終于拍板兒協(xié)定好了一切。 “對賭吧,久久輸了,十億我來出,我們家孩子的事情,輪不到別人為我們賠?!笔採Y說道。 “打住,你先停一下?!彼胃邼M頭霧水的叫停,“那是我親侄女,好像是我們家孩子,對賭輸了憑什么你出?” 蕭馳指向抱著喬卿久的蕭恕,笑笑講,“那是我兒子,你侄女是我兒媳婦?!?/br> 宋高沉默地看向自己meimei周音,周音聳肩點了點頭,溫婉道,“那久久喜歡,我又有什么辦法?!?/br> “……”宋高嘆了口氣,大有家里白菜被豬拱了的難受感,“我不想聽,只要一天沒結(jié)婚,這就是我們家孩子。” 眼看著這兩位中年男性要對喬卿久是誰家孩子的事情掰扯起來,蕭默連忙上去勸架。 勸架方式相當(dāng)感人,“蕭總、宋總,是誰家孩子的事我們先放一放,對賭是我司要簽的,美物和似錦簽十億對賭。我是商人,對喬卿久的商業(yè)價值非??春?,可這事輸贏無定,就賭個玩得起,請兩位別剝奪我為數(shù)不多的合法賭|博的權(quán)利可以嗎?” 蕭默作為右側(cè)座席中唯一理中客——與喬卿久本人、或親友與喬卿久也沒有親密關(guān)系的人。 話說的非常在理,無法反駁。 于是大家紛紛落座,幾方法務(wù)商量起合同,名片在右側(cè)席間不停的交換傳遞。 有些人抱著處理事情的態(tài)度來了,比如說易輕塵、曲楚、容磊他們。 可來的沒什么用處,自我安慰道,“來這趟不過是見蕭恕一面,不來可能等到蕭恕回美國,都不會分時間給他們的。” 似錦的總裁王富貴巴不得把喬卿久這個燙手山芋處理掉,異常的配合。 一個半小時之后喬卿久正式因?qū)€協(xié)議的生效轉(zhuǎn)入美物娛樂旗下,a級特簽,條款與似錦的那份無限偏向喬卿久的協(xié)議一樣,分毫未改動。 蕭默賭了十個億在喬卿久身上,且意外收獲了在座各位的一句承諾。 大致可以歸結(jié)為,“今后有事說話,需要的話你開口?!?/br> 冬日天黑的早,一群人浩浩湯湯的從似錦出來,華燈已上,長輩們相約去高檔餐館,小輩們則前往范加餐家的露天火鍋店。 蕭恕的車開在最前頭領(lǐng)路,喬卿久把椅子調(diào)到90度,正襟危坐的滑手機。 交往后喬卿久在蕭恕面前就暴露了本性,懶散的像是只小貓咪,具體表現(xiàn)在坐座位不會好好坐,盤腿、半癱、或者是側(cè)躺。 晚高峰的南平堵得驚人,高架橋上車流如長龍,動速緩慢。 “算命呢?這么嚴肅?”蕭恕拉下手剎,偏頭沉聲問。 “我算命時候才沒這么嚴肅呢?!眴糖渚绵絿伒?,眉頭輕蹙,“在撕逼,正了八經(jīng)地醞釀怎么撕呢?!?/br> 喬卿久沒什么可不高興的,事情到這步基本上解決了百分之八十,今天下午來的人里,她能想到的、或者是想不到的。 為她而來,除了感激不盡外,她無以為謝。 本身喬卿久不是特別想去回應(yīng)網(wǎng)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會懟人,可挨個罵過去浪費生命。 但是剛剛坐在蕭恕懷里,初冬里少見的陽光落在臉上,不算刺眼,她望向那群為她討論的人,忽然想到了素不相識,卻喊她jiejie或者是女兒的粉絲們。 曾幾何時作為女兒的喬卿久絕不想讓母親失望,為此她可以委屈自己。 如今她突然不希望粉絲們對自己失望了,只要動動手指就可以的事情,還是要去做的。 知她罪她,誠然有天地可證,只是那些粉過她的人或許會因為自己而難過傷心,那不是喬卿久的難過,她完全可以不在乎,卻想要在乎一下了。 證得了新老板蕭默的同意之后喬卿久繼續(xù)打腹稿。 晚上七點半,飯點還沒有結(jié)束。 喬卿久連發(fā)三條微博。 喬傾酒:[這是我和似錦的合同,現(xiàn)以作廢。沒有黑幕、被迫出道,自認成團期間盡了全力,并無辜負,我的合約從來不是偶像,別跟我討論戀愛與否,偶像失格的問題。本人將改簽美物娛樂,別愛我,沒有結(jié)果。] 喬傾酒:[我與及emin中兩位成員鬧翻的原因如我昨晚微博所示,單純理念不合,與我隊友舞臺失誤沒半毛錢關(guān)系。吸|毒觸碰到我本人底線,只能江湖不見。] 喬傾酒:[從昨晚至我發(fā)博時起,互聯(lián)網(wǎng)上對我的造謠誹謗和人身攻擊謾罵層出不窮,我方律師已做取證,將會提起訴訟,法律程序見。] 她甚至干脆利落的改掉了微博簡介,用以承認和蕭恕的戀情。 喬卿久三條每條發(fā)布時間也就隔了不到五分鐘,大家上一條留言還沒敲完,下一條就出現(xiàn)了。 首條微博下的評論全是: [meimei這是承認昨天的戀情了嗎?] [樓上我怕你抬頭困難,我?guī)е貓D來了,但凡你看看閨女簡介,都不能問這種問題。] [今天早上造謠我閨女被包養(yǎng),包養(yǎng)人是蕭馳的營銷號呢?先過來司個馬唄?] 喬卿久現(xiàn)在的簡介是:[飼養(yǎng)員:蕭恕] 事情鬧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黑粉扒喬卿久扒得干干凈凈,蕭恕曾在《落幕》中客串,往日大家只嗑電影里的cp,不上升真人,昨晚也被拉出來說道了。 由于各種原因疊加在一起,喬卿久以及身邊人的個人信息一直被保護的非常好,昨天忽然泄露了小部分,想也知道出自似錦公關(guān)部的手筆。 她懶得回應(yīng),有人替她回應(yīng)了。 美物娛樂官博發(fā)出官宣,認領(lǐng)喬卿久轉(zhuǎn)為旗下藝人。 與此同時非常烤官博轉(zhuǎn)發(fā)這條微博:[為我們家大小姐瘋狂打call,抽一百人平分一百萬人民幣,要求沒黑過喬卿久。] 蕭氏建筑官博跟碼:[為我們家太子爺和大小姐打call,抽一百人平分一百八十八萬人民幣,要求喬卿久唯粉。] 不斷有企業(yè)官博下場加注,美物娛樂這條官宣的獎池已飛速過千萬。 所謂被包養(yǎng)不攻自破,喬卿久本身就是大小姐,交往對象是蕭家太子爺,這樣的身家背景完全沒有任何必要低頭,遑論坊間瘋傳的未成年就被包了,簡直無稽之談。 “……你們家官博一看就是平時混圈的,唯粉這種詞都知道?!眴糖渚没藘上?,熱搜前十除了三條新聞外,她占全了。 本該在風(fēng)暴中心的喬卿久放低了座位,闔眸躺在副駕的位置上,車輛駛過路燈照亮范圍內(nèi),她的臉忽明忽滅。 精致的像是櫥窗里的bjd娃娃,此刻面容憔悴到易碎。 可喬卿久不會碎掉的,經(jīng)歷和愛意為她鍍了層堅硬的外殼,她可以柔軟的像是水,滴入墨痕就全然變色,但只在蕭恕面前如此。 更多的時刻她是暴風(fēng)雨中的雛菊,根莖深深的嵌入泥土之中,家人朋友為她擋掉許多風(fēng)雨,她就那樣仰著頭去直面。 拋開為練舞受過的傷痛,喬卿久熬過了少年喪父、被母親掃地出門、目送心上人異國。 她一個人在暗處走了許久,終于抓住了她的光。 因為想和這個人過很長很好的一生,所以喬卿久無堅不摧。 似錦到火鍋店的路不算近,撞上晚高峰,花了兩個鐘頭才到地方。 喬卿久是被吻醒的,靈活的舌尖擠進唇齒中,把本就混沌的腦袋攪得更亂了些。 緩慢地睜開眼睛,蕭恕的鼻尖蹭過她的,薄唇輕挑,“醒了???那抱你去吃飯了?!?/br> “沒醒?!眴糖渚醚劬Π氡牪槐?,恃寵而驕的講,“那你抱我去哦。” 她是開玩笑的,可蕭恕真的抱了。 喬卿久半步都沒有動過,手攬在后頸,整個人被蕭恕穩(wěn)當(dāng)?shù)墓鞅г趹牙铩?/br> 容磊任勞任怨的過來給蕭大爺搭把手把車門扣上,調(diào)侃道,“你這抱得很熟練啊,我怎么記得喬卿久才成年沒多久?信不信我把你們早戀的事情告訴李念?” “喊嫂子?!币纵p塵拍容磊的背,“你們先過去吧,我在這兒等念念。” 蕭恕收緊托握在喬卿久纖腰上的手,一步兩屆的跨上臺階,半回眸低小,“那你說唄,我順便給若姐講講你小時候喜歡隔壁小jiejie的事情?!?/br> 容磊整個人都顫了下,雙手合十,“恕哥、不、恕爺,你行行好吧,那是我七歲時候的事情,你道聽途說來的就別以訛傳訛了不行嗎?我墻頭著火對你有什么好處?” “那可有的是,我們這種人就喜歡看別人追妻火葬場?!鼻φf,他右手牽著應(yīng)長樂的左手揣進自己兜里,兩個人并排走著。 應(yīng)長樂今天出門沒帶手套,仍是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的穿搭,曲楚往往拗不過她,車接車送沒兩步就進門倒凍不著人,超過十步的路他就有種孩子會凍著的錯覺。 不知道這位物理能拿金獎的選手是怎么得出:單捂熱一只手,全身就能暖和起來的結(jié)論的。 應(yīng)長樂由他牽,省了曲楚念叨。 蕭恕和喬卿久走在最前面,喬卿久仰起頭,貼在蕭恕耳畔,用氣聲呢喃著,“曲楚哪來的自信,我覺得他才是火葬場最中心站著的那位?!?/br> “……”曲楚火不火葬場蕭恕暫且不知道,他虛咳清嗓子,低頭蹭了蹭喬卿久的臉頰,“到火鍋店前都不許再和我講話了?!?/br> 喬卿久杏眼圓睜,狐疑道,“為什么嘛?!?/br> 勾人且不自知第一名,非喬卿久莫屬。 蕭恕噓氣,解釋答,“你這氣聲我受不住,你一說話,我就抱不住你了,乖一點兒,我在你這里自制力一向差的驚人,你知道的。” 喬卿久閉嘴了,她把腦袋埋進蕭恕頸窩里裝死。 范阿姨的私房火鍋店今天沒有對外營業(yè),整個院子都是他們的。 院子四周都放了電暖爐往院子中間吹熱風(fēng),guntang的紅油在鍋里翻涌,鮮毛肚七上八下,撈出來過冷風(fēng),送入口中時溫度適宜。 李念是最后進門的,走路不看路,差點兒被門檻絆倒,易輕塵跟在身后眼疾手快的抱住人,無奈地看著她。 差點兒摔倒的那位倒是不上心,她大大咧咧的找了個空位子坐下,豎起大拇指夸,“大冬天的,好風(fēng)趣啊。” 易輕塵用肩膀去頂容磊的肩膀,戲謔道,“容磊你不是要告狀嗎,你嫂子人在呢,你告啊,說給他聽聽?!?/br> “今天大家難得一聚,嫂子一看就讀書多,不如評價下今天的火鍋怎么樣吧?!比堇谏袂榕で似鸸隼钅蠲媲暗谋?,轉(zhuǎn)移話題。 蕭恕手搭在椅背上,扯唇角,“磊哥,你好僵硬啊?!?/br> 喬卿久點頭附和,“是真的很尷尬。” 應(yīng)長樂冷冷開腔,“建議不要說話了?!?/br> 容磊在心里默念第十次不要和弟弟meimei們計較,李念終于放下筷子,環(huán)顧四周給了他回應(yīng)。 她接過易輕塵遞來的紙巾,擦干凈嘴,溫柔講,“說真的容磊,讀書多和火鍋好吃不掛鉤,真說讀書多,你沒比我少讀?!?/br> “不過?!崩钅町嬶L(fēng)一轉(zhuǎn),開懷笑說,“就真的特高興,我都不記得自己上次為了吃什么東西,在寒風(fēng)里步行半小時是什么年紀(jì)了?!?/br> 她說完這句院子里靜默了半分鐘,范加餐去后廚幫忙,目前這個院子里所有人都成年了。 唯三能稱的上是少年人的蕭恕、喬卿久、應(yīng)長樂,都沒有再繼續(xù)無憂無慮只需要讀書的高中生活了。 喬卿久在娛樂圈里廝殺,應(yīng)長樂讀北大光華修了雙學(xué)位,蕭恕準(zhǔn)備以最快的速度讀完本科。 他們總是在各忙各的,偶爾相聚。 挽著手穿過不太明朗的學(xué)校走廊,來到陽光刺眼的cao場上,慢吞吞的去小賣鋪買冰淇淋的日子,不過短短的一年未到,就恍如隔世。 應(yīng)長樂最先反過神來,她明明性子冷的結(jié)冰,愣是站起來倒了滿杯椰奶,高聲說,“那干杯吧,敬我們的青春年少?!?/br> 眾人舉杯,玻璃杯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guntang的紅油把不小心掉進來的彎月頂碎。 也曾鮮衣怒馬,一日閱盡長安花。 哪怕年少不復(fù),故人舊友常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