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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16節(jié)

    她這是明晃晃的陽謀,什么意思都是明擺著的,同時也給了鈕祜祿貴妃轉(zhuǎn)圜的余地。

    若是鈕祜祿貴妃不愿意得罪蘇完瓜爾佳氏,打太極囫圇話應付過去就是了,娜仁不是會強人所難之人。

    但鈕祜祿貴妃卻只淡淡一笑,輕輕扶正發(fā)間一支金釵,氣度從容干脆地點點頭,“那妾身便應下這聲夸了,只愿您能承妾身的情。”

    定國公府這幾年門楣不顯,她也不怕什么得罪。

    便是真得罪了,她人在深宮,定國公夫人還能沖進內(nèi)宮打她一巴掌不成?

    至于會在宮外使什么手段——她連自己人都抖摟得干脆,還怕他們對鈕祜祿家下手?況且真要硬碰硬起來,定國公府可真不算什么。

    “那是自然,本宮是知恩圖報之人?!蹦热事犓@樣說,便笑呵呵地傾身握住她的手,緊緊一抓,又快速松開,揚手招人進來,命:“召法咯夫人、索額圖夫人、定國公夫人入宮,至于那邊——”

    沒等娜仁吩咐完,冬葵打外頭進來,稟道:“娘娘,老祖宗叫您去慈寧宮一趟。”

    “老祖宗?”娜仁一揚眉,想起今天的事情,下意識覺著去了只怕沒好事。

    但到底是自家閨女惹出來的事,刀山火海也得去闖闖。

    她是真想甩甩頭發(fā)一拍桌子力拔山兮氣蓋世地起身,到底顧忌著外人還在,先對她們道:“都回去等信吧,這邊有我應對。貴妃也回去吧,回頭我會召見法咯夫人入宮,貴妃若不想見,就不必見她,我直接打發(fā)她走?!?/br>
    鈕祜祿貴妃應了聲,笑道:“多謝娘娘體恤?!?/br>
    “你也是為了皎皎,也算幫了本宮一把,一點小事,舉手之勞,不算什么?!蹦热蕦λπ?,又命人送她們出去,自己方起身更衣整裝,不忘吩咐唐百去拉救兵。

    太皇太后若是真氣急了,她糊弄不過去,少不得請請外援攪攪渾水。

    唐百會意,點點頭應著,娜仁也不知道他是真懂假懂,但慈寧宮又有人來催,她來不及再多叮囑什么,匆匆?guī)巳チ恕?/br>
    慈寧宮中氣氛凝滯,一路宮人皆垂手侍立屏聲息氣,蘇麻喇站在廊下面帶憂色地看著娜仁一步步走近,剛剛開口沒等說什么,便聽太皇太后的聲音透過窗子從內(nèi)殿傳出:“讓她進來!”

    蘇麻喇只來得及輕輕拍了拍娜仁的手,便推開門請她入內(nèi)。

    娜仁匆匆回眸間撞上她凝重的目光神情,心里咯噔一下,打起了精神提高警惕,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太皇太后仍舊坐在南炕東側(cè),垂頭一顆顆拈著手中的念珠,聽見她進來的聲響也沒抬頭,也沒出聲,殿內(nèi)除了她與娜仁,一個宮人都沒有,寂靜無聲。

    娜仁本該插科打諢熱鬧熱鬧氛圍,但她今天只是端正地站在地上,凝視著地氈上流云百蝠卐字不到頭的圖紋,鬢邊步搖靜靜垂下,紋絲不動。

    感覺到殿內(nèi)氣氛如此,蘇麻喇愈發(fā)心急,站在窗邊向娜仁使眼色示意她先開口,娜仁感受到落在她的身上的目光,卻動都未動,沒有抬頭看一眼,只靜靜地立在那里,身姿挺拔端正,一聲不吭。

    蘇麻喇急得熱鍋上螞蟻一樣,輕咳兩聲示意,卻只招來太皇太后回頭。

    聽她道:“關(guān)上窗?!?/br>
    蘇麻喇便是急得跳腳,也只能將窗子關(guān)上,擰著眉站在廊下,側(cè)耳聽著里頭的動靜。

    最后到底是太皇太后先開口的。

    只見她眸光深沉地望著娜仁,神情晦暗莫名:“皎皎與那安雋云之事,你早知道了吧?”

    “是?!蹦热室宦晳酶纱嗬?。

    太皇太后微微擰眉,再問:“皇帝也早知道了?”

    “是?!蹦热蕸]有分毫遲疑。

    太皇太后似是怒極,又強壓抑著,緊緊攥著手中的念珠,蹙眉問:“那你們就全然沒有勸阻之意?皎皎是大清的公主啊!她受天下萬民之養(yǎng)而長,怎么如此恣意妄為,不顧規(guī)矩禮法、忘卻祖宗傳統(tǒng),只看自己小情,行為出格——”

    “我只求皎皎一生,事事如意,行愿皆悉滿足?!蹦热侍崞痣┮孪聰[跪下,分明低著頭,卻仿佛比世間任何人腰背都要直、身姿都要挺拔:“她能如意,我便也如意了?!?/br>
    “可她的身份分明是這世間最容不得有自專之心的!”太皇太后一拍桌子,“她是愛新覺羅家的公主,是愛新覺羅氏與博爾濟吉特氏的孩子,她本應當成為兩家聯(lián)絡(luò)的紐帶,嫁去科爾沁有什么不好?撫蒙公主的身份足夠保她一生尊貴無雙!”

    “尊貴無雙本是皇帝給的,不是撫蒙得的!”娜仁仰起頭,固執(zhí)地望著太皇太后,“滿蒙聯(lián)姻是舊俗不錯,但撫蒙不是每一個公主必須的職責,她們是公主之前,先是皇帝孩子,投奔了父母來的,自有選擇人生的權(quán)利!”娜仁字字有力,落地鏗鏘:“愛新覺羅家每年有那么多的宗女嫁去科爾沁,科爾沁又有那么多的女子嫁到愛新覺羅家,究竟又有幾個幸福的?我已經(jīng)注定一生困居宮廷,只求皎皎能夠歡喜。”

    太皇太后本應勃然大怒,娜仁最后的一句話卻仿佛一桶冷水,澆滅了她所有的怒火。

    她連嘴唇都在輕輕顫抖,抬起手,想要指著娜仁,卻又不忍,好一會,方才紅著眼眶問:“你還是恨我嗎?”

    “我從沒恨過您,也從沒后悔過?!蹦热誓抗鈭远?,“但我希望皎皎能夠選擇她所喜歡的,走她自己的路,我所有未曾完成的遺憾,都將在她身上得到圓滿?!?/br>
    她太知道如何去戳太皇太后的心窩子了。

    這本不該是娜仁說的話,她享受了太多來自于太皇太后的保護與偏愛。

    她不忍那樣傷害太皇太后。

    但太皇太后又是太固執(zhí)的一個人,如果不下狠藥,太皇太后絕不會退讓。

    即便她再疼愛皎皎,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也是科爾沁與博爾濟吉特氏的榮光。

    帝王偏愛的公主,嫁到科爾沁,既能為公主增添榮光,也給科爾沁又帶來了一塊全新的免死金牌,看起來是雙贏的局面。

    但誰又在意過,公主的感受呢?

    娜仁眼圈微微有些紅,太皇太后盯著她看了半晌,眼圈也紅了,聲音微微有些沙啞:“你是在逼我?。 ?/br>
    “皇上對科爾沁早有忌憚之心,皎皎嫁回去,科爾沁如虎添翼,尊榮更重,永壽宮也與科爾沁綁得愈緊,屆時,就真是雙贏的局面了嗎?”娜仁收回感情牌,盯著太皇太后懇切地道:“有二哥在前朝,我在后宮,科爾沁又有多位王爵國公,至少幾十年內(nèi)尊榮無憂,但這些的前提,是我與二哥很大程度上與科爾沁分割開來。如果真的全部緊密地綁在一起,蒙古鐵騎、前朝文官、后宮尊位,那二哥不會有今天,我也不會有?!?/br>
    娜仁緩緩道:“皇上是皇上,更是帝王。帝王猜忌之心生而有之,便是先帝——他是您的親生骨rou,與您風雨飄搖一路走來,不也在忌憚科爾沁嗎?何況當今,當今的親生額娘,可不是出身博爾濟吉特氏的?!?/br>
    太皇太后擰眉呵斥:“滿口胡言!”

    但娜仁固執(zhí)地仰頭望著她,她終究不得不承認,娜仁說的是實話。

    只是這些年來,她執(zhí)拗地不肯相信罷了。

    不肯接受這個事實,不肯接受——這天下,終究是愛新覺羅氏獨尊,而不是兩家共坐。

    娜仁極鄭重地行了大禮,重申一遍:“我只愿,皎皎事事如意,行愿皆悉滿足。她做一世無憂歡喜的富貴公主,自在逍遙,也算成全了我的遺憾?!?/br>
    太皇太后目光復雜地望著她,久久未語。

    打破寂靜的是康熙,他推門而入,昂首闊步,干脆地一提袍角打了個千兒,然后直接道:“阿姐所言,亦是孫兒所愿。孫兒只求皎皎一生順遂,不必困于貧窮傷痛,免受情傷,歡喜無憂。能得一心,孫兒便保他們能夠白首?!?/br>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太皇太后看著他們兩個,手中念珠攥得很緊,叫她指尖生疼,卻半點沒有放松,“皇家公主,受天下萬民供養(yǎng),承皇室福澤而長,怎可如此任性妄為?”

    “因為是孫兒的女兒,才是皇家的公主?!笨滴跄抗馍畛?,又透著些許柔和,“皇子們已經(jīng)注定受諸多禁錮,要一生不得自在。孫兒只愿,女兒們能夠得到自己所求,選擇自己想走的路。是要撫蒙的尊榮還是要留在京中,本該由她們自己來選。那是她們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br>
    太皇太后鼻頭發(fā)酸,喉嚨發(fā)緊,“可她們是皇室的公主!”

    “姑姑們撫蒙,便真的歡喜了嗎?”康熙仰頭看向太皇太后,一擊致命:“端憲姑姑與雍穆姑姑早逝,當年您膝下三女,如今只有阿圖姑姑仍在人世。端憲姑姑與雍穆姑姑所嫁都是您的本家,撫蒙之后,確實享受到了尊榮、也為您的本家增添了榮光,您覺得,二位姑姑便真的幸福嗎?”

    太皇太后整個人都僵住了,牙齒輕輕打顫,好一會,熱淚滾滾而下,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打磨東西一般:“我已是七十的人了,為你們這些晚輩cao勞半生,近日,你們還要來戳我的心窩子嗎?”

    康熙干脆地低頭道:“孫兒不孝,但孫兒也為人父。”

    “娜仁不肖,又叫您傷心失望了?!蹦热恃劬λ釢?,低著頭,眼淚一滴滴地落在地氈上,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就像流出來的眼淚,再沒有爬回眼睛里的道理。

    如此好半晌,太皇太后的聲音再度響起,她自嘲一笑,“你們拿準了我不會對你們怎么樣,一個兩個,都在這戳我的心窩子。”她顫著手指指康熙,又指指娜仁,最后長長一嘆,仿佛輕嗤一聲,似是自嘲,又似是灑脫,“也罷,就遂了你們心又如何?皇家的公主——也未必不能自在?!?/br>
    娜仁微微松了口氣,康熙倒是從容淡定,一面拍拍她的脊背,一面道:“謝老祖宗?!?/br>
    “當不得皇帝的謝?!碧侍蟛幌滩坏?,又看了看娜仁,沒好氣地道:“還跪著做什么?要哭回去哭去,在我這落眼淚珠子,仔細臟了我地上的氈子!”

    娜仁胡亂抹了把眼淚,又行了一禮:“謝老祖宗恩典。”

    這個空檔里,蘇麻喇終于按捺不住,帶人入內(nèi)奉茶,見倆人都哭得眼圈通紅,忍不住用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康熙,康熙無辜地望著她,很淡定的樣子。

    見他這樣子,蘇麻喇便知道問不出什么,只能壓出擔憂,先將太皇太后手邊殘茶換了熱茶,又為康熙奉了茶,才將最后一盞果子露奉與娜仁,軟聲問:“這又是怎么了?快別哭了,金豆子掉多了仔細眼睛疼?!?/br>
    哄孩子一樣的,言罷,又命人捧冷水進來,擰巾子給二人擦臉。

    娜仁沖她眨眨眼,又委屈巴巴地把眼脧太皇太后去,蘇麻喇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當即無奈地一笑。

    太皇太后冷哼一聲,“還賣乖!”

    不過見她這樣子,任是有多大的氣也生不下去了。

    況她今日本就是心酸多生氣少,用涼巾子抹了把眼睛,飲兩口熱茶潤一潤喉,瞥了娜仁一眼,淡淡的問:“知道都有誰在里頭準備興風作浪嗎?”

    “鈕祜祿家法咯那一支、赫舍里家仁孝皇后本家?guī)缀跞珦胶驮诶镱^、蘇完瓜爾佳氏定國公府那一支,還有……科爾沁那邊有誰我還真沒問清楚,不過是和塔叫琴德木尼知會我,我二哥卻被瞞得嚴嚴實實的?!蹦热首屑毾肓讼?,告狀的小朋友一樣,一一說了。

    太皇太后又問:“你預備怎么處置?”

    “科爾沁那邊太遠先不提,京中這幾家,且把命婦召進宮里陪我喝茶吧?!蹦热瘦p哼一聲,眼角眉梢微微上挑,流露出幾分不馴與桀驁,“想算計我的女兒,先問我愿不愿意!得不到就毀了,還有想要撿漏的,可都是一把好算盤!”

    太皇太后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見她這模樣,輕嗤一聲,倒也沒說什么,兀自低頭思忖好一會,道:“你別插手了,我出面召她們?nèi)雽m,你就權(quán)當不知道這事??茽柷吣沁叀愀鼊e管了?!?/br>
    娜仁微微擰眉,張張口剛要說什么,康熙卻已道:“如此,多謝老祖宗垂愛?!?/br>
    太皇太后只道:“垂愛不垂愛的,也不是看你們的面子。本宮的重孫,大清的公主,還容不得那起子小人算計!”

    是從慈寧宮出來,走在長街上,康熙才對娜仁道:“阿姐你不摻和進去也好,老祖宗出面,更好把皎皎摘出來。”

    若是娜仁出面,京中再有點風言風語,那皎皎在里頭可就撇不清干系了。

    娜仁這會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我知道了?!?/br>
    第106章

    其實這件事聽著復雜,真說起來就是幾家人眼見求娶皎皎不成,又不愿叫旁人得了好處去,自以為拿捏住了皎皎的把柄,鬧出來便可以攪黃了皎皎日后的婚事,而科爾沁的人在里頭攪渾水,無非是為了撿漏。

    京中人不愿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公主若和親科爾沁,便遠離京師權(quán)利政治中心,對科爾沁而言只是錦上添花,而不是嫁入京中任一高門那般如虎添翼,少了不少利益紛爭,算是求娶不得的那幾家都樂在其成的。

    而且對他們來說,自認為這樣的選擇很大程度上不會與永壽宮徹底結(jié)仇,也算給公主留了條后路。

    如果沒有科爾沁作為接盤者,誤了公主終生,讓公主只能有嫁給安逸伯一個選擇,只怕永壽宮乃至靖勇鎮(zhèn)國公一脈都會與他們不死不休。

    但若公主最后的結(jié)局是撫蒙遠嫁,那就是另一種局面了。

    他們的算盤打得倒是響,可惜,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回永壽宮的路上娜仁復盤一回,直到在炕上坐定時,唇角還扯著幾分冷冷的笑意。

    康熙心里盤算著事,面色不免有些沉重。

    “汗阿瑪,額娘?!别ǘ肆算y耳湯來,見他們二人這個樣子,心中便有些不安,先奉與康熙和娜仁,又給留恒盛了一碗,最后給自己盛了一碗,坐下小心地詢問:“怎么樣了?”

    “你皇太太被我搞定了?!蹦热史浅5ǖ剡攘丝阢y耳湯,道:“打算搞事情的那幾家命婦由你皇太太來解決,至于你汗阿瑪——”

    她故意拖長了話音,轉(zhuǎn)頭看向康熙,皎皎和留恒也都眼巴巴地看了過去,康熙倒是很配合,故作深沉地垂頭嚼了嚼銀耳湯,未語。

    皎皎還算穩(wěn)得住,留恒到底還小呢,平時看著多沉穩(wěn)得小大人似的,這會與jiejie的終身大事切息相關(guān),他免不得會著急,走過去拽住康熙的衣角,仰著頭喊:“皇伯伯!”

    “好小子?!笨滴鹾喼碧湫苑牵话褜⑺e起,無奈地問:“你jiejie可是朕的親生女兒,朕還能待她不好嗎?皎皎,你這弟弟可沒白疼啊。”

    他笑著調(diào)侃道。

    皎皎聞聲便松了口氣,走上前來將留恒接下來,對康熙道:“您就不要打趣我們了?!?/br>
    “這可不是朕的主意,要賣關(guān)子的是你額娘!”康熙聳聳肩,抬手刮了刮留恒的小鼻子:“你娘娘是壞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