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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厚重的玻璃門,抱著花微笑離開。 —— 頂著寒風(fēng)走進小區(qū)。 懷里的郁金香被風(fēng)吹得東搖西擺,花枝亂顫。 宋雁書果然如季悄吟所料,正坐在她家的客廳沙發(fā)上。 “悄吟?!币宦牭介_門聲,男人便迎了上去。 天知道這一個多小時他有多煎熬。季悄吟手機關(guān)機,怎么都聯(lián)系不上她。他只能采取最保守的法子,到她家守株待兔。 季悄吟把花放在鞋柜上,靠著墻壁疲憊地換了拖鞋,聲線低緩而平靜,“雁書,我們談?wù)?。?/br> “好?!?/br> 總是要談?wù)劦?,不管結(jié)果如何。 他給她倒了杯熱水,“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br> 季悄吟抬了抬沉甸甸的眼皮,“先放著吧?!?/br> 他只好轉(zhuǎn)手放到茶幾上。 “雁書,我已經(jīng)向秦董申請年后去荷蘭?!彼届o地陳述。 “什么?你要去荷蘭?”宋雁書頓時如遭雷劈,跟彈簧似的,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激動異常,“你什么意思?” 相比他的激動,季悄吟冷靜地可怕,她靠在沙發(fā)上,捂住肚子,逐字逐句道:“和你分手的意思?!?/br> 宋雁書:“……” “你想甩我?”他深覺不可思議。 “是。”她睨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怎么,宋總很意外?” 他當(dāng)然意外,向來只有他甩女人的份兒,女人哪里敢甩他。 再者季悄吟明明還愛他,怎么可能輕易和他分手? “悄吟,你別鬧?!彼X得無比吃力,像是在寒風(fēng)中奔波許久的旅人,全身使不上力氣,只剩下無盡的疲憊。 “你覺得我這個樣子是在跟你鬧?宋雁書,我現(xiàn)在非常冷靜?!?/br> “你不愛我了嗎?”他紅了眼睛。 “重要嗎?反正你又不會跟我結(jié)婚?!?/br> 宋雁書:“……” 結(jié)婚,結(jié)婚,人活一世為什么一定要結(jié)婚?他為什么就繞不開這個難題? 母親逼他,外婆逼他,現(xiàn)在季悄吟還要逼他。特么所有人都在逼他! 胸腔郁結(jié),男人暴躁地?zé)o以復(fù)加。 他很想抽煙,下意識就去摸煙盒。手指觸及西裝褲順滑的布料,他才意識到他今天沒帶煙盒出門。 季悄吟瞥見他掏褲兜的動作,知道他在找什么。她俯身拉開茶幾抽屜,翻出半包香煙,丟到她手邊,“抽吧?!?/br> 南京炫赫門,季悄吟的煙。 一瞬間,回憶排山倒海侵襲而來,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我這人天性涼薄,身邊的人都說我是注孤生的命。所以男人最好不要愛上我?!?/br> “愛上會怎樣?” “會被甩得很慘。” 以為是幾句戲言,殊不知一語成讖。 他抽出一根自顧點上。狠狠吸兩口,又摁滅在煙灰缸里。 他總算冷靜下來了。 良久的沉默以后,季悄吟才聽到宋雁書暗啞的嗓音,尤其低迷,“悄吟,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名字的由來?” 季悄吟搖了搖頭,“沒有?!?/br> “我的名字是我外公取的,出自李漁的‘雁書寄到君前,我倩誰憐’?!?/br> 這句詩季悄吟并不陌生。從第一次在準(zhǔn)考證上見到他的名字,她腦海里便蹦出了這句詩。 雁書寄到君前,多美好啊! “我外公外婆是商業(yè)聯(lián)姻,在此之前他有個初戀女友,是他同校的師妹。他們是因為李漁的這句詩結(jié)緣的,在一次詩展上一見鐘情。在那個年代,通訊工具有限,外公當(dāng)時輾轉(zhuǎn)各地做生意,兩人總是通過書信聯(lián)系,無數(shù)纏綿的愛意都寄托在薄薄的書信里。兩人郎才女貌,也算登對,感情自然十分深厚。但迫于現(xiàn)實的壓力,外公最終還是娶了外婆。而外公的初戀,她用情至深,一生未嫁,四十歲便香消玉殞了。臨終前寄給外公的絕筆信上只有李漁的這句詩。這是外公一輩子的隱痛,他藏于心底,無法治愈。”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雁書,書信的意思,這是老一輩人的愛情?!?/br> “外公和外婆一生相敬如賓,卻沒有愛情。他給了外婆應(yīng)有的一切體面,卻從未愛過她。他們的婚姻生活平順安穩(wěn),也算和諧,但唯獨缺了愛。這并不是我想要的婚姻?!?/br> “至于我的父母,那更是一樁笑話了。我母親結(jié)識我父親時,他還只是海盛一個小小的會計。我母親不顧外公外婆的反對,執(zhí)意嫁給了我父親。千金小姐和窮小子的組合歷來都是以悲劇收場的。他們也沒能例外。婚后第三年,我母親有了外遇。我父親知曉后,提出離婚。但當(dāng)時母親急于在海盛站穩(wěn)腳跟,她需要外公的支持,為了不影響公司的聲譽,她不同意離婚。兩人私下進行了談判,母親究竟允諾給父親什么,我不得而知。總之他們沒有離婚。父親遭受了妻子的背叛,隨后便步了后塵。兩人就這么做了幾十年貌合神離的夫妻,各玩各的?!?/br> “再看看我的小姨,秦問的母親,結(jié)了三次婚,每一任都是真愛,可真愛沒能伴她到老。不論是秦家還是宋家,我都不曾看到過從一而終的婚姻。身邊的人結(jié)了離,離了結(jié),在那座圍城里反復(fù)橫跳進出,視同兒戲。” 季悄吟爭執(zhí)道:“你怎么知道傅先生不能陪你小姨到老?” 宋雁書:“他倆已經(jīng)離婚了,就在三天前。封鎖了消息,媒體還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