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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江潭月冷著眼不出聲,他艱難地咽下了口中的綠豆糕,將小碟緩緩地放回了原處。 柳徵云被盤子輕輕扣案的聲音吵醒了,皺著眉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便朦朦朧朧地看見了江潭月冷冽的眼神。 “……怎么這么早就醒了?嗯?” 他剛睡醒,聲音又低又啞,一雙血紅的桃花眼半睜不睜,抬起手摸了摸江潭月因為睡覺而變得有些溫?zé)岬哪橆a。 那少年聽得他出聲,眼睛頓時亮了亮,頭頂上的犬耳不受控地彈了出來,被他抬起爪子狠狠壓了下去。 “爹?。?!” 柳徵云的睡意被這一聲高亢的叫喚徹底驅(qū)逐了,他猛地側(cè)身一看,對方卻亮著星星眼沖他笑著。 江潭月坐起來,蹙眉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他身上穿著單薄的棉布白衣,一頭潦草的短發(fā)卻難掩精致的容貌,笑起來時虎牙露在外面,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 跟柳徵云長得也不一樣…… 江潭月正待出聲質(zhì)問,便見那少年忽然收起了笑容,朝他委委屈屈地叫了聲:“娘……” 柳徵云瞳孔地震,也跟著江潭月坐了起來。 他瞥了一眼江潭月的臉色,居然意外地沒有多少冷意,不由得松了口氣,思忖了片刻,便下榻朝那少年走去。 那少年只及他腰高,見他朝自己走來,忙張開手要他抱,柳徵云愣了愣,見他手指上還有剛剛殘留的綠豆糕渣,不由得偏頭笑了笑。 “潭月,這該不會真的是你生的吧?” 江潭月聞言也不惱,只是蹙眉抿了抿唇:“我跟誰生?你到現(xiàn)在都……” “誒誒誒。”柳徵云忙打斷他,“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br> 那少年見柳徵云沒有要抱他的打算,癟著嘴放下了手,沖他委屈道:“爹爹和娘親是因為要造弟弟才不抱我嗎?” 柳徵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抬手扶了扶額,正打算好好教育一下眼前的孩子,卻聽見江潭月冷冽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你爹不行,造不出弟弟,連你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來的?!?/br> “還有,你爹只能抱我,再讓我看見你伸手要抱,別怪我不客氣,聽到?jīng)]有?” 少年被他冰冷的聲線嚇得快哭了,忙抬眼望向柳徵云,卻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滿頭黑線,神情亦是不好看。 柳徵云輕輕拍了拍少年的頭,轉(zhuǎn)身向江潭月走去,最后單膝跪在榻上,傾身捏住了江潭月的下頷。 “說什么呢?” 他肩寬腰瘦,這種姿勢將江潭月籠罩在自己的身影里,少年從后面只能看見江潭月鋪垂在榻上的長發(fā)。 過了一會兒,柳徵云才起身走到少年身邊,一邊走一邊用手帕輕拭著手指,少年向榻上望去,江潭月微微垂著頭,如鴉長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少年的犬耳動了動,能清晰地聽見他微喘的呼吸。 “別亂看?!?/br> 柳徵云蹲下來,扳正了少年的腦袋,聲音里是少有的嚴(yán)肅。 “爹……” 柳徵云無奈:“為什么叫我爹?” 那少年聞言默了默,像是對這個問題有些疑惑。 “好罷。那我換個問題——你是誰?” “我沒有名字?!?/br> “那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 “爹爹和娘親把我?guī)Щ貋淼陌?!?/br> 柳徵云愕然,難以置信地側(cè)目看了一眼昨日新搭好的犬屋,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 “……玄犀?” 少年聽他這么喊,神情突然變得微惱:“爹爹不要這樣叫我。” 柳徵云挑了挑眉:“為何?” “這是無量那老頭以前給我取的名字,難聽死了,爹爹重新給我取一個嘛?!?/br> 柳徵云聽他說起無量,兀地想起了在松岳峰再次見到玄犀時,他滿身流膿,煞氣纏身的樣子。 見他皺起眉頭,少年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聲解釋道: “無量把我囚在松岳之潭,每天逼我吃好多好多死人,我不敢吃,好害怕,他就打我……嗚嗚……” 他說著說著便流下淚來,一張精致的小臉被打濕,攥著柳徵云袖子的手越抓越緊。 柳徵云無聲嘆了一口氣,抬手給他拭去了淚水,他卻越哭越厲害,抽抽噎噎地停不下來。 “別哭了?!?/br> 江潭月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他像柳徵云一樣蹲下來,抬手將少年抱進了懷里。 少年一下子怔住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就是不敢掉出來。 直到江潭月略生疏地拍起他的背,他才抱住江潭月的脖頸放聲哭了出來,他哭得滿臉通紅,淚水打濕了江潭月青色的內(nèi)衫,但江潭月沒有推開他。 “娘……嗝……娘……嗚嗚……” 江潭月的手僵硬了一瞬,嗔怪地看了柳徵云一眼,到底沒說什么。 柳徵云哭笑不得地受了那一記眼刀,抬手揉了揉少年柔軟的短發(fā)。 “那你想跟爹爹姓還是跟娘親姓?。俊?/br> 少年聞言漸漸停止了抽噎,看看柳徵云,又退開看了看江潭月,像是糾結(jié)了好半天,才硬生生憋出兩個字:“爹爹……” 柳徵云啞然失笑,屈指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小沒良心的,你娘該不高興了?!?/br> “自打他叫我娘時我就不高興了。”江潭月淡淡接話道,又瞥了柳徵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