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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潭月接過玉石,珍重地在手里護(hù)著。 “在鬼域買的小玩意兒,想著你可能會喜歡,就帶回來了?!?/br> 柳寒捏了捏江潭月的臉頰,笑得溫柔極了。 江潭月含糊地夸了一句:“好看?!?/br> “那就好好帶著,別弄丟了,知道嗎?” 柳寒像是開玩笑似的囑咐了幾句,便又要離開了。 江潭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語氣有些急:“剛回來怎么又要走?” “北霖找我喝酒呢,放他好幾次鴿子了,昨天聽說我要回來特意發(fā)了仙訊,不去不太好?!?/br> 柳寒強笑著說道,用了點力想要掙開江潭月的掌心,掙到一半又舍不得了。 江潭月抿著唇,臉色又冷又委屈:“北霖北霖,什么時候他在你心里這么重要了?” “……別鬧,你向來是最懂事的?!绷哪樕床怀鱿才?,語氣也不太好。 江潭月攥著他的手腕,眼眶一下子紅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還不夠懂事嗎?!你這一去就是一年半載,我上哪兒都找不著人,現(xiàn)在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對我不聞不問,轉(zhuǎn)身就往北霖那里跑……你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柳寒悲痛難當(dāng),卻狠狠按捺住想抱他吻他的欲望。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柳寒?dāng)∠玛噥怼K吐曊J(rèn)真地哄著江潭月,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哀傷: “北霖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我,乖一點行嗎?寶貝?!?/br> 江潭月被他溫聲一哄,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無論柳寒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小花貓,別哭了?!绷p聲道,“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江潭月驀地一僵,眼淚也凝滯在眼中,終于是止住了。 “……什么意思?” 他怔愣著開口,望向柳寒的淚眼里帶著難以置信的喜悅光芒。 “不想要嗎?” 江潭月聞言破涕為笑,松開了柳寒的手腕,一個撲身就扎進(jìn)了他懷里。 “快去快回?!?/br> 柳寒低低嗯了聲,卻甚至不敢回抱住懷里的人。 他怕會在難以自持的溫暖擁抱中喪失獨赴黃泉的勇氣。 *** 那一次,柳寒讓他等了很久。 他還在數(shù)著日子期待的時候,柳寒卻在鬼域化為了未涼的尸骨。 當(dāng)他在落神山腳下看見面色忽忽如狂的柳霜時,心里的那根弦突然就斷了。 那股不知從何而起的不安也倏然找到了來路。 他早該知道的……他早就該知道的。 從柳寒轉(zhuǎn)身的那一刻起,他就該知道的…… 若非遇上了無可奈何的災(zāi)禍,他怎么會忍心讓他等著? 北霖根本就是幌子。 “……江師叔!”柳霜凄厲地喊著,“別去?!?/br> 江潭月沒有理他,他卻伸手?jǐn)r住了江潭月的去路。 “……柳霜,別逼我,我不想對你動手?!?/br> 江潭月眼底盛著暴戾的劇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出來。 柳霜朝他苦澀地?fù)u了搖頭,聲音嘶啞得厲害:“別讓師尊的犧牲白費?!?/br> “只有你才會如此心安理得地享用著他的犧牲!”江潭月急得快瘋了,根本不愿與柳霜多言,提劍就要沖出柳霜的結(jié)界。 柳霜不堪受痛地閉了閉眼,喉嚨酸澀得說不出話,只能堅持著拖住江潭月。 柳寒用心頭血抹去了他和和江潭月的存在印記,可如今鬼域魍魎血池既是師尊的埋骨之地,又是天道規(guī)則最旺盛的地方。 他不能讓江潭月冒這個險。 抹去塵世印記的卦術(shù)至陰至邪,在聽柳寒說起之前,他甚至從未見誰真的成功過。 但即便柳寒修成了,此術(shù)最重要的一味卦引——施術(shù)人的心頭血——亦是所需量甚大。 他把活著的機會讓給了他和江師叔。 明明師尊那么舍不得江師叔……明明自己也沒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為什么要把活著的機會讓給他? 柳霜淚流滿面,毫不還手地接著江潭月的風(fēng)刃和劍氣,直到一口血狠狠地噴了出來。 江潭月的理智終于被那血拉回了一點,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上的劍,又看了看眼前柳寒最寵愛的弟子,猝然悲上心頭,脫力地跪了下去。 他雙手捂著臉跪在草地上重重地哽咽,身邊的寒山劍應(yīng)聲一折兩斷,淚水從指縫溢出來,浸痛了青草脆弱的根。 他像是瘋了一樣,口中喃喃地念著,雙肩劇烈地顫抖。柳霜一步一步走近,才堪堪聽得見一點破碎的哀聲。 “哥哥……你騙我……” “你騙我……” *** 按柳霜的話來說,江潭月像是死在了那一天。 那種天生的冷冽被后天的悲難徹底冰凍住了,讓他看起來遙遠(yuǎn)得有些失真。 他以為江潭月對他是有恨的,可是當(dāng)他再一次直視他的眼神時,才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空茫又幽深,像一潭化不開的寒冰。 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行尸走rou地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落神山晚霞燦爛,鮮艷秾麗得像抹不開似的,天邊的衡陽雁無情地劃過,在斑斕煙云中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他和江潭月在落神山東坡狹路相逢,青梅花開得正盛,晚風(fēng)一起花瓣便四處地飄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