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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歷史]衣被天下 第76節(jié)

    不得不說,這是一次典型的外行指導(dǎo)內(nèi)行的行動,等畫院的宮廷畫師們接到這個消息,估計要淚流滿面地表示老臣真的做不到。

    但作為一條霸王龍,洪武帝就抓住一條:“我孫子能做到,你們?yōu)樯恫荒茏龅??你們還不如一個十歲的小孩嗎?”

    這句話就能ko掉大部分反對的聲音。

    你孫子那是正常人嗎?十歲就能把文武舉刷到殿試的,開天辟地也就那么一個??!有本事你再找一個出來!

    當(dāng)然,盡管到時肯定有不少宮廷畫師要在心中腹誹皇長孫那種種不科學(xué)之處,但嘴上肯定是不能這么說的。

    畢竟是拿人工資的,就算心中再不情愿,大部分的畫師都得咬著牙將洪武帝這個不講理的甲方爸爸給原諒了。

    幸好,大明初年是一個風(fēng)起云涌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著創(chuàng)新精神的時代。剛剛推翻一個朝代并且在其廢墟上建起全新制度的大環(huán)境塑造了人們更為強韌的意志力以及冒險精神。

    不光是官場如此,藝術(shù)領(lǐng)域也是。

    半月后,木白接到了他親愛的皇祖父給他打包來的二十多名畫師。這些人沖著小皇孫一拱手,表示自己是來學(xué)習(xí)“柏畫”的。

    在嘗試若干次都沒有抓住重點后,被甲方爸爸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宮廷畫師們紛紛表示,閉門造車不如拜訪名師,既然小皇孫會畫此畫,不知道他們是否可以登門學(xué)習(xí)。

    洪武帝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于是大手一揮將這些人丟去了鳳陽。于是,一干宮廷畫師便在淮河水邊見到了正帶著一隊匠人在水邊指指點點的小皇孫。

    然而,他們剛剛將目的說了一半,就見穿著背心短褲,看上去極其質(zhì)樸的小皇孫停下了給水碾畫設(shè)計圖的手歪了歪腦袋,滿臉疑惑地問出了一個讓眾人不解的問題。

    “柏畫是什么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木白:不能理解,這不科學(xué),為什么又要給我增加負(fù)擔(dān)?我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木白:而且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命名?

    木白:小孔成像法不好聽嗎?光學(xué)繪圖法不高大上嗎?為什么非要用我的名字命名?

    木白:用我名字也就算了,明明是三個字,為什么要簡化成兩個字?而且是怎么簡化成這樣的,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豎著寫字的嗎?就算抄錯也不至于抄錯成這樣啊啊阿!

    木白:我懷疑有人在搞我,生氣氣

    木白:我必須昭告天下為其正名?。?/br>
    知名不具神秘人(疲憊.jpg):放棄吧,一個人的力量是斗不過人民的汪洋大海的。

    第86章

    木白畫……啊不是,小孔成像畫是怎么變成柏畫的呢?其實這是個很讓人悲傷的故事。

    這種特殊的繪畫技法最初是作為一種閨房之樂在應(yīng)天府流傳開來的,主要代言人便是洪武帝夫婦。

    洪武帝當(dāng)初得了小黑屋之后便樂顛顛地親自給老婆畫了一張畫像,然后他便像是為了信仰充值后的人民幣玩家一樣抖擻了起來,并且在聚會上自信表示你們那些什么描眉啊調(diào)胭脂啊買買買啊都弱爆了,真男人,就得給老婆畫美美的畫像!

    大家都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你朱元璋有個什么手藝誰不清楚啊,還畫像,你當(dāng)初寫的請?zhí)际邱R皇后先給你寫好了你再照著描的呢。

    雖然好奇,但大家都知道如今身份有別,即便是黃湯下肚后神志有些迷糊,倒也沒人真的去打探些什么,反倒是朱元璋自己憋不住,給眾人秀了一下自己的新裝備。

    這東西以后反正會公開,遲早的事——朱元璋后來是如此說的,至于是不是酒醒之后的強行挽尊……咳。

    不過,雖然瓊液下肚,朱元璋還是留了幾分神志的,他沒拿自己畫的馬皇后的畫像來當(dāng)案例,展示的是木白的原畫。

    此時,事態(tài)還是正常的。

    但問題是當(dāng)時喝酒的人并不少,一群大老爺們一邊喝酒一邊起哄,回去之后在床上一覺睡醒,第二天記憶散落了大半。

    好在宮宴上供應(yīng)的酒水是糧食酒,酒精濃度不算太高,于是大家聚在一塊拼拼湊湊也能將宮宴那日的記憶拼湊出個大概,但也僅限于此了。

    他們把這畫的名字給忘了,只隱約記得那是個特別難記的名字。不過,雖然名字忘了,但那畫他們還是記得的。

    那畫上還有個落款,能在這上頭落款的肯定就是原作者,雖然忘了大名,但記得作者就沒啥問題。

    在華夏文化里,將某樣新生事物以制作者的名字命名是十分尋常的行為,譬如前有孔明燈景熙水車(誤),所以,雖然他們現(xiàn)在不記得這畫叫什么了,但是只要記住作者,那就還能挽尊。

    ……不對,作者叫什么來著?什么木?還是什么白?

    糟糕,想不起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然后尷尬地發(fā)現(xiàn)有些人記得是木,有些人記得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群大老爺們在到底是哪個字上糾結(jié)了起來,并且開始瘋狂diss對方,到最后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個名字的問題了,而是尊嚴(yán)的問題。

    既然牽扯到尊嚴(yán),那當(dāng)然也不好去找朱元璋求證,于是眾人一拍手,表示就叫柏畫了。

    如此不管是哪個字,都有了不是。

    ↑

    當(dāng)然,以上內(nèi)容都是大人物們的秘密,為了大家的形象考慮是絕對不能說出去的,尤其現(xiàn)在大家已經(jīng)知道木白是小皇孫的化名,那更不能說了。

    于是,眾人眾口一詞,均是表示那是民間誤傳,而等傳到畫師們這兒,“柏畫”一稱已經(jīng)成了定局。這大概就是眾口鑠金的力量吧。

    所以,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流行豎排寫字的時代,居然會有人把上下排序的兩個字拼在一起取代他提供的高大上名字,但木白也只能人了,并且對“以訛傳訛”這個詞有了深刻的認(rèn)識。

    而且從他的角度,比起這個已經(jīng)和他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名字,反倒是另外一件事更有槽點,那就是他家皇祖父又又又給他布置任務(wù)啦!

    人類原來是那么會壓榨童工的存在嗎?這和傳說中不一樣??!不是說人族是最愛護(hù)幼崽的種族嗎?

    在他的印象中,人族是少數(shù)在孩子成年后也不會停止照顧的種族。

    于旁的大部分族群來說,成年的孩子已經(jīng)是潛在的競爭者了,就算不喊打喊殺,驅(qū)趕對方離開自己的領(lǐng)地也是非常正常的,唯有人族會在孩子成年后繼續(xù)照顧他們并且持續(xù)釋放庇佑之情,甚至還會照顧孩子的孩子。

    這在不少妖族看來真的十分的不可思議,妖族是完全沒有同族精神的,植物動物類的妖族還好一些,像木白這類器物化形的妖族不以大欺小互相吞噬都是好的。

    大家都是金屬器具,在彼此眼中可不就都是原材料嘛,木白還是運氣好的,他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也曾經(jīng)遇到過同族,但不知道對方是發(fā)了善心還是看不上木小白的青銅材質(zhì),對方只是將鑲嵌在他身上的幾塊玻璃給薅走了。

    但此舉可把木白惡心壞了。別看木小白現(xiàn)在造玻璃造得還算輕松,但他造的玻璃和劍身上的玻璃可不是一個東西,顏色、制造工藝、制造難度都不一樣。在他那個時代,那種玻璃可是比寶石更加名貴的裝飾器。

    畢竟寶石挖挖就有,玻璃是什么顏色什么光澤可全靠運氣,在燒之前就連工匠都不知道今天能有什么顏色。

    而且玻璃的脆度高,加工難度大,鑲嵌保存以及之后的使用都是一道坎。在木白劍柄上安家落戶的那幾塊玻璃可是從裝配之后就沒碎過的幸運玻璃,而且還是極其稀有的孔雀藍(lán)玻璃,就這樣被人薅走了!!

    啊!想到這件事他就生氣。別讓他找到那個老家伙,否則他一定要薅掉對方五……不對,起碼十塊,再把對方揍一頓才行。

    雖然木白對于自己突然增加的工作量有些意見,不過當(dāng)他在回到位于鳳陽的皇宮,并且看到隨使者而來的整整一箱帶給朱標(biāo)的文書之后心態(tài)立刻就平衡了。

    他爹原來也是個悲慘的打工人,再一看老父親這習(xí)以為常大戰(zhàn)公文的模樣,木白頓時覺得比起老爹來說他還是很輕松的,幸福果然是對比出來的。

    從對比中得到快樂的木小白立刻翹起了尾巴,他美滋滋地給老父親倒了杯茶,然后給人捏了捏肩。

    見老父親受苦受難,作為兒子總要聊表一下心意不是?粗粗捏了一會兒,木白覺得心意已經(jīng)差不多到了,就想著出去撒歡了。

    “英兒!”朱標(biāo)對兒子的敷衍態(tài)度并沒有什么異議,他笑瞇瞇地表示洪武帝還給他帶了禮物,就在馬廄里,讓他去查收下。

    禮物?馬廄?

    木白的眼睛頓時一亮,立刻疾走而去——在皇宮里是不允許奔跑的,就算鳳陽的皇宮只是個半成品,也有這一規(guī)定。

    不過好在木白的腿雖然短,但擺動起來速度極快,加上鳳陽皇宮雖然在設(shè)計之初占地極光,但朱元璋放棄在此修建皇宮后為了不讓宮室看起來太像個豆腐渣工程進(jìn)行了規(guī)模縮減,所以,他只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馬廄。

    在那里,他果然看到了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

    小馬肩寬腿長,雖然體型還沒有完全長成,但它寬廣的前胸以及平直背腰已經(jīng)初露端倪,無論是略長卻整齊的鬃毛,還是有力甩動的長尾巴都能看出這是一匹又健康又活潑的小馬駒。

    小馬駒十分警惕,木白這兒剛剛有動靜它就看了過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以及長長的睫毛簡直看得木白的心都要化了。

    他自己是有馬的,當(dāng)初入京時候傅友德就從云南當(dāng)?shù)亟o他找了一匹矮腳馬。為了照顧兩兄弟的騎術(shù),那匹馬性格溫順模樣可愛,一路陪著木家兄弟跋山涉水,堪稱勞苦功高。不過在抵達(dá)京城后,這匹馬就光榮退休了。

    矮腳馬的最大優(yōu)勢是耐力強且擅攀爬,在平原地區(qū)性能就有些不過關(guān)了,所以,小短腿就進(jìn)入了下崗待業(yè)狀態(tài),要等木文再長高一些后才能重新就業(yè)。

    現(xiàn)在,小短腿就生活在大明皇宮的馬廄里,天天享受著馬中貴族般的飼料投喂。比起身旁血統(tǒng)出身高大上的各色寶馬,它甚至還時不時能夠得到木小文的親自投喂,感覺自己備受恩寵,小短腿的胃口也更好了。

    不過小半年,小短腿就胖了一圈,無論是體型還是身高,都堪稱是整個馬廄最亮眼的馬。

    但是就像男人不會嫌棄車多一樣,木小白也是不會嫌棄馬多噠!

    “它叫什么名字?是男孩還是女孩?”木白前進(jìn)了兩步,站到了馬臉靠右側(cè)一點的位置。

    馬匹的額頭正前方是一個視線盲區(qū),如果站在這里的話會讓馬匹產(chǎn)生不安。

    馬本身是一種非常警惕而膽小的動物,十分容易受驚,而當(dāng)這種容易受驚的動物是一匹三四百斤的龐然大物時,其能夠造成的傷害就十分可怕了。

    所以,為了不讓本就不安的小馬產(chǎn)生壓力,木白非常貼心地站在了它的視線范圍內(nèi)。

    聽到木白的問話,原先在一旁整理馬草的皂衣少年立刻低下頭來恭敬答道:“陛下請殿下賜名,它是一匹小公馬,來自亦力把里,此前為了方便稱呼,馬倌們叫它小棗?!?/br>
    這個名字顯然是源自于馬的背毛顏色。木白想了半天,沒能想出更好聽的名字,就表示繼續(xù)用小棗稱呼就好。

    他看了眼正在打量自己的小棗馬,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挖出了一小把炒黃豆遞到了小馬面前,友好道:“小棗,你好呀?!?/br>
    小棗馬低下頭看了看小孩手心里的炒豆子,黃豆粒粒開花,而且還用了鹽調(diào)味,對馬兒來說,這可以是不亞于炸雞對人類的誘惑力了。

    不過,小棗馬是一匹矜持的馬,它可不會隨隨便便吃陌生人的東西。在直接張嘴之前,小棗咧唇嗅了嗅木白身上的味道,確定這個人類身上的味道不討厭后,這才矜持又優(yōu)雅地伸出大舌頭將少年手心中的豆子卷走。

    “嘎嘣,嘎嘣?!边?,這豆子好香!

    小棗任由人類幼崽摸了摸它的頭,相較于成年馬更圓潤的黑眼睛優(yōu)雅地眨了眨。就沖著這個人類給它吃鹽,小棗就覺得他是個好人類。

    小棗出生于亦力把里汗國的廣袤草場上,它的母親是當(dāng)?shù)啬撩耧曫B(yǎng)的一匹漂亮的小母馬,父親則是草原上的馬王。在一個春天,二者相遇了,然后,然后,它的父親就被使用美人計的牧民抓住了= =

    小棗是在全部落牧民的矚目下誕生的,它也沒有辜負(fù)自己的血統(tǒng),在才一歲的時候就因為出色的個人素質(zhì)被牧民送到了東察合臺汗國的大汗黑的兒火者帳下。

    黑的兒火者在洪武十一年繼承了東察合臺汗國大汗之位,而此時這個王朝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

    為了在長期的內(nèi)亂以及外戰(zhàn)中恢復(fù)元氣,黑的兒火者一繼位就派遣使者和大明開展外交關(guān)系,以曾經(jīng)是元王朝藩屬國以及血緣兄弟的身份主動稱藩。

    洪武帝對他們的投誠表示十分滿意,在給予了大量的賞賜之余,還大方表示自己可以給他們做靠山。

    于是,在得到小棗后不久,這匹還不到兩歲的小馬駒就跟著東察合臺汗國的朝貢隊伍經(jīng)歷了一個冬春的長途跋涉來到了應(yīng)天,后來,又被洪武帝賜給了他最疼愛的孫子。

    所以,別看小棗只是一匹小馬,其實它的身上是帶著大明和亦力把里(東察合臺汗國漢稱)睦鄰友好的任務(wù)噠,它是一匹外交馬來著。

    “亦力把里?”木白一邊撫摸小馬一邊回憶了下大明版圖,頓時恍然。

    如今的亦力把里正是漢時烏孫部所在,烏孫馬在西漢曾經(jīng)有過“天馬”的美譽。

    漢武帝劉徹在得到烏孫馬后還曾經(jīng)特地為其書寫了《天馬歌》,可見其歡喜程度。

    不過,在劉徹后意外得到大宛馬之后,“天馬”這個稱呼就被他轉(zhuǎn)移到了大宛馬頭上。

    雖然行為是渣了點,但木白倒是還能理解他的心情。

    作為一個愛馬人士,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大宛馬,但光看古籍上面對其的描述就覺得心馳神往,看詩歌的他都如此,更別提親眼所見的漢武帝劉徹了。

    他能理解,真的!完全能理解。

    不過很可惜的是,大宛馬雖自西漢便開始引種、繁衍,但至今都未能在中原地帶形成規(guī)模,尤其是自元朝之后,這一品種的馬匹就再沒有出現(xiàn)在中原地帶。

    其中倒也沒什么復(fù)雜原因,無非是大宛馬無法適應(yīng)中原地區(qū)的戰(zhàn)爭需要。

    這種馬胸窄背長,肌rou發(fā)達(dá),但它的皮卻很薄。雖然也因為這點,其在奔跑時會出現(xiàn)血汗效果得名“汗血寶馬”,但這也意味著這種馬匹非常容易被騎具磨破皮,這在戰(zhàn)時無疑會增加了額外的負(fù)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