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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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血光,大堂里亂做了一團,被這一番變故嚇到的郁金也被點醒,慢了一步跪了下來,滿面悲戚,哀泣道:“奴婢與青黛有些舊怨,看不慣她如今春風(fēng)得意,惡從膽邊生,便升起了謀害她的心思。全是奴婢一人之錯,與姨娘沒有關(guān)系?!闭f著她便在地上砰砰磕起了頭,力度之狠,沒幾下就流了滿臉的血。 小林氏似是被驚到了,瞪著自己的大丫鬟,捂著心口好半晌才緩過神來,用手用力拍打著郁金,哭著罵道:“我竟不知你是個如此心胸狹窄之人,即使旁人有再多不是,你又怎能去害人呢!” 如果青黛在這,恐怕要為她們兩對主仆的言辭拍手稱贊了。黃mama一番話將蘇氏摘了出去,而蘇氏順便表了個忠心,庶子庶女她也定會善待;郁金雖然失了先機,但后來的反應(yīng)還算機敏,把鍋全攬在自己頭上了,小林氏就更厲害了,既責(zé)罵了郁金彰顯自己的善良,還用受害者有罪理論倒打了一耙,在衛(wèi)淵面前上眼藥,不可謂不明智。 衛(wèi)淵看著依然沒有認(rèn)錯的打算,和黃mama、郁金一同演戲的蘇氏和小林氏,那一絲絲從昨夜起便升起的寒意完全將他的內(nèi)心籠罩。他知道這些年來蘇氏和小林氏之間常有小打小鬧、爭風(fēng)吃醋,但他不敢相信這兩個與他同床共枕度過無數(shù)個春宵,看起來纖細(xì)柔弱的女子,會有如此狠毒的心,去謀害一個孕婦。 只是事實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一夜的苦思,讓他愈發(fā)不信任這兩個枕邊人。 他冷眼看著她們一番唱念做打俱佳的演出,先問了郁金,她和青黛有何舊怨,郁金支吾了半天答不上來。他又問黃mama,根據(jù)其他下人的供詞,她每回同丹平接觸后,她必定會去找蘇氏,這是為何。 黃mama同樣答不出來,只是咬死了蘇氏不知情,郁金也一樣,只說這事都是她自己一人的主意。 衛(wèi)淵陰沉沉地看著她們,迎上兩個女人忐忑的目光,他嗓音帶著喋血的噬人,一字一頓地道:“蘇氏、小林氏謀害侯府子嗣,不賢不良,心腸歹毒。罰二人于衛(wèi)氏家廟清修,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永世不得出廟!” “侯爺!”蘇氏和小林氏幾乎是一同叫道,不敢相信面前這個面色冷然,語聲無情,眸中一點感情都沒有的男人是她們夜夜相伴的夫君。 一直掐著佛珠裝聾作啞的衛(wèi)老夫人也一顫,猛地抬起了眼怒道:“這個責(zé)罰是不是太重了,家廟那等地方陰寒偏僻,慧兒身子一向不好,你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衛(wèi)淵面色一沉,冷冷拂袖,轉(zhuǎn)身便走:“我意已決,無需多問?!?/br> 小林氏委頓地坐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后,才倏地起身撲向衛(wèi)老夫人,嚶嚶哭起來,聲音里滿是絕望:“姑母!姑母救我!我不要去家廟!” 衛(wèi)老夫人看著哭成了一團淚人兒的小林氏也是心疼,壓倒了還未出世的親孫子被害流掉的痛心,上次她這般哭倒在她懷里還是得知衛(wèi)淵要另娶他人時,衛(wèi)老夫人拍著她的背,面上閃過一絲堅決,輕聲哄道:“好好好,我不會讓你去的,放心,啊?!?/br> 蘇氏呆呆地抱著滿頭是血的黃mama,對那對相親相愛的姑侄充耳不聞,直到察覺到手上被黃mama輕輕扯了扯,才低下頭,對上了她虛弱的臉。 “夫……人,去找……蘇老夫人……”黃mama艱難地提點到。 蘇氏無神的雙眼一亮,對,她要回娘家,找她娘,她是永昌侯府的侯夫人,她決不能被送去家廟! 衛(wèi)淵剛把兩人的處置定下,還未來得及安排人手將她們送去家廟,蘇府便來人了。 來的是蘇氏的母親蘇老夫人和他的大舅子蘇大老爺。 蘇氏是蘇老夫人中年得女,蘇老夫人年逾花甲,滿鬢霜白,一見到衛(wèi)淵便顫巍巍扔了拐杖要跪下給他賠罪。 衛(wèi)淵怎敢讓她真跪下去,便強上前一步將老太太扶起,蘇老夫人順勢抓著他起身,面上老淚縱橫。 “侯爺,都是老身教女無道,她在閨中就頑劣,哪想嫁了人還這般糊涂,識人不清,用了那等惡仆……都是老身之過?。 ?/br> 蘇老夫人一席話,把蘇氏的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推到了黃mama身上,只有個用人不當(dāng)之過。 一旁的蘇大老爺也扶著自己的老母親,一臉歉容,對衛(wèi)淵道:“妹夫,小妹自小被我們寵壞了,性情天真,難免被那起子刁奴蒙騙。我知你這孩子得來不易,你放心,那刁奴我們蘇家自會處理為你出了這口惡氣,過幾日我便讓內(nèi)人過府,教導(dǎo)教導(dǎo)小妹。”蘇大老爺已年過不惑,面白無須有些微胖,端的是一臉正義凜然,終于扯到了這回上門的要點上來,“只是小妹自小嬌生慣養(yǎng),自幼被我們?nèi)缑髦榘闩踉谡菩模腋父且痪渲卦挾疾桓覍λf。這家廟環(huán)境到底是差了些,恐小妹身子嬌貴受不了,不如便讓小妹跟前的沉香代她去替那孩子祈福罷,也算是了了小妹心中愧疚?!?/br> 蘇大老爺不愧是四旬不到便爬到吏部侍郎這一位置上的人,幾句話便讓蘇氏去家廟改成了讓一個丫鬟替她去,既點名了蘇氏在中書省參政知事蘇老太爺心中的地位,又說明蘇氏已經(jīng)悔改,再刁難下去便是不知所謂了。 衛(wèi)淵繃緊了臉,聲色俱厲,“蘇大人想來是不清楚事情經(jīng)過,那老奴怎有膽子獨自行這等陰毒之事,蘇氏之心歹毒……” 他還未說完,蘇大老爺便瞬間變了面色,本還是一臉和氣的面龐忽地轉(zhuǎn)成嚴(yán)肅怒意,兩道眉毛吊著,疾言道:“妹夫說的哪的話,小妹最是良善不過,哪是那等心腸惡毒之人。那惡仆都已承認(rèn)自己的罪行,便是放在順天府審案也沒有這主子替犯錯的下人贖罪的道理。妹夫別怪大舅子我往難聽里說,說一千道一萬,我們蘇府百年書香歷經(jīng)叁朝,小妹乃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蘇府嫡長女,萬沒有為一個還未成型的妾生子入家廟清貧一生的道理!還請妹夫莫要為難我們闔府上下!” 衛(wèi)淵的面色瞬間變得鐵青,他何嘗聽不出蘇大老爺這是在威脅他,永昌候府本就是軍功起家,幾代男兒用戰(zhàn)功換來榮耀與爵位,只手握重兵必是會被帝王猜忌。外人看來軍功赫赫、鮮花著錦的永昌候府處境早已是如履薄冰,因此當(dāng)年他父親和祖母早有先見之明,才會為他擇了這門婚事。蘇家是叁朝書香門第,族中弟子枝繁葉茂,在朝為官者不勝枚舉,姻親故舊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蘇氏的父親蘇老太爺更是能在圣上面前說上話的文官重臣。 蘇老夫人哀哀的哭聲不絕于耳,衛(wèi)氏上百族人的性命和追隨永昌侯府的成千上萬的兵士宛如幾座沉甸甸的大山壓在他的肩上,幾乎將他壓得佝僂了背脊。 衛(wèi)淵的臉色數(shù)變,黑眸中的血紅仿佛能化成鮮血滴下來,后牙都被他磨得“咯咯”作響。 仿佛過了數(shù)個秋冬,又好似只有一剎,他終究是狠狠攥緊了掌心,沙啞的聲線如同被粗糲的沙石研磨了百遍,“……大舅子言重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