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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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外微熱的南風帶走了她身上的一絲涼意,青黛慶幸今日她的衣衫層層迭迭的,掩住了被冷汗浸濕的后背。宮中的規(guī)矩著實太多,需要小心的地方太多,她不得不時時提著心。 “jiejie,以后你還會進宮嗎?” 皇后同她拉了幾句家常后便端起了茶盞送客,她適時告退,小太子便自告奮勇地要送她出來,此時他拉著她的手,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并不是十分放松,抬起頭問道。 男童的黑眸清澈見底,乖巧懂事極了,讓人分外不忍讓這雙眸子露出失望的神色。 “會的。宮中年節(jié)宴請,臣女都會來的?!彼崧暬卮?。 男童聽了她的話,掰著rou乎乎的小手指數(shù)著下次宮宴是何時,模樣認真又讓人心疼。 青黛忍住用手揉他毛茸茸腦袋的沖動,就聽到一旁同他們隔了一道花墻的那條路上傳來兩個宮女的低聲議論。 “你可曾聽聞,圣上要為定王擇妃了!” “我也聽說了,也不知是哪家貴女有這等好運!”這道聲音帶著不是一星半點的嫉妒。 “但定王雖深得皇上信賴,又清貴端方,容貌也俊朗出塵,卻對前頭那位……情根深種啊!” “可不是嗎,定王八年未續(xù)娶,也未曾納二色,還不是為了她。我看這繼妃啊,即算是嫁給了定王,也不定過得有多和美。這丈夫讓妻子過得不痛快的法子,還少么!” 這是小太子帶著她們走的一條小路,被花墻、灌木掩映著頗為隱蔽,他們的位置離那兩個宮女極近,卻又處在那兩人的視線死角中。 青黛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耳朵聾了,什么宮中密辛都沒聽到的樣子。 紅荔面色尷尬又惱怒,剛想出聲喝止那兩個膽敢妄議主子的刁奴,就聽聞男童興奮清亮的聲音。 “皇叔!” 滿京城能讓他稱為皇叔的僅有一個人,紅荔一驚,望向不遠處從小道上與他們相對行來的男子。 他一身石青色的刻絲錦袍,束腰的金玉腰帶將身姿映襯得更為高大筆挺,頭束玉冠,腰間僅一塊質地通透的麒麟戲珠溫玉,整個人都似一塊冰泠泠的玉石。 但是青黛甫一對上他的臉便倏然間埋下了頭,同時心臟劇烈跳動,握著小太子的手也控制不住地攥緊,連男童都抬頭疑惑地瞧了她一眼。 那是她曾在永昌候府衛(wèi)淵的書房中見過的那位王爺! 他會不會認出她來,會不會告訴衛(wèi)淵,這幾個念頭猶如重錘,讓她手心里霎時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濕熱。 “奴婢見過定王?!币慌缘募t荔已福身一禮,青黛這才知道這位便是方才那兩個宮女口中的定王,而那兩個宮女發(fā)現(xiàn)了這條小路上的人,早已嚇得面色慘白,顫抖著跪在地上。 青黛咬了咬舌尖,輕微的疼痛讓她迅速冷靜下來,微垂著頭,如所有教養(yǎng)上佳的大家閨秀般也同他行了個禮。 “臣女見過定王。”她刻意壓低了聲線,音色帶了些沙啞。 他卻并未對那兩個說他閑話的宮女置一詞,也沒有多看曾在故友府上見過的少女一眼,他清冷的眸光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掠過紅荔和青黛,仿佛在他面前立著的這兩人不過是幾顆花草罷了。 “皇叔,你是去慈寧宮給皇祖母請安的么?”小太子仰著頭問道。 他輪廓分明的清俊面容這才有了一絲變化,望著男童的目光柔和了些許,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聲線如冰石相擊。 “對,珵兒可是去尋陛下?” 這條路也可通往前殿御書房,顧他有此一問。 小太子搖了搖頭,抓著青黛的手晃了晃,脆聲道:“珵兒是來送jiejie出宮的!” 青黛心間一陣緊縮。 姜紹鈞的目光這才真正落在了嬌小秀美的少女身上,只是他不過掃了一眼,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似是第一次見到她般,朝她微微頷了頷首。 青黛心中驚疑不定,猜不透他究竟有沒有認出她,卻只能忍著忐忑盡量低垂著頭。直到他終于別過小太子緩步往去路走時,她一直緊繃的肩膀才松了松。 在宮門內與小太子分開后,她依然還有些心神不定,以至于當青年在不遠處喚了她一聲時,她被嚇了一跳。 “怎么了?”秋明良柳葉眼微垂,眸中是體貼溫情的關懷,望著如驚兔般瞪圓了雙眸的少女,輕聲問。 “無事,在想些事情,所以被嚇了一跳。”她盡量扯出了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跟著秋明良出了宮,在他的護送下上了馬車。 “母親得知表妹上京了,很是掛念,近日里表妹若有空,便去秋府上坐坐,陪陪母親罷?!鼻嗄隃睾偷穆曇敉高^馬車簾子傳了進來,言辭中一片孝心拳拳,不知情的人聽了難免會誤以為那是他的親生母親。 少女坐姿端莊,只是抬起玉手微微揭開了簾子,含情目中柔光若水,落在他含笑的面上,乖巧地應道:“我也很是想念姑母,改日便給姑母遞帖子?!?/br> 秋明良彎了彎薄唇,似是還想再說些什么,余光卻見到后方騎馬行來的一道挺拔身影。 他的眸光微動,直起了身子喚了一聲: “楊丞相?!?/br> “唰”地一下是馬車簾子猛然被放下的聲音,他看了一眼還在兀自晃動的簾布,對上楊巍肅冷的目光施了一禮。 楊巍面無表情,冷淡地朝他微微一點頭,對于這位炙手可熱的天子心腹沒再多看一眼,對于那輛帶著俞府標志的馬車也只是一掃而過,便策著馬從馬車旁邊經(jīng)過。 青黛的心再次繃得緊緊的,聽著馬車外“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宛如一步步都踏在了她的心上,每一下都讓她的心重重一跳。 這京中的故人就是多! 秋明良望著男子孤清挺直的背脊,再次微微彎下腰湊近了馬車,低聲問:“我倒是還不曾問過,當時表妹為何對楊丞相如此感興趣?”他的尾音微微往上揚了一些,頗有些算舊賬的醋意,又帶了些小委屈,這樣的真切,怕是沒人會懷疑他的真心。 馬車內靜默了一會,接著便是少女帶著羞意的聲音,“祖父一直對楊丞相贊譽有加,耳濡目染下,我便對他有了些好奇?!闭f完她又急切地解釋道:“但楊丞相與我而言便如同父輩一般,我對他并無甚么……”她說到這里停住了,養(yǎng)在深閨中多年的閨秀說了這么多已是極限,再多終究是難以啟齒。 青年低笑了一聲,聲線壓得更低,如同勾得少女心甘情愿獻上圣潔靈魂的魔鬼,“那表妹對我有甚么嗎?” 一陣微風吹過揭起車簾的一角,露出了少女羞紅如海棠綻放的嬌顏,眼角眉梢的嗔意恨不能讓人將她摟在懷中欺負逗弄。 就在這時,早已行出一段路的楊巍似有所感地回頭,那被吹起的車簾正好落下,只露出了車內少女一個弧度優(yōu)美的潔白下巴。 ps. 青黛:楊丞相與我而言便如同父輩一般。 楊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