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嶼卻一直沒理會，只是看著程焰說了句，“我小時候住那兒。”

    這些話，埋在最深處，這么多年都不太提，因為提過的幾次，換來的都是不信任和敷衍，漸漸也就沒了開口的欲望。但那天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告訴了程焰。

    或許他們真的很像，像到他覺得她會懂。

    周六那天季時嶼說了很多，程焰都聽著，一些細(xì)節(jié)倒是還記得，這會兒忍不住說了句，“那破地方，哪里有地下室……”

    南菏靠海，普通人家是不會造地下室的，太潮濕了，回南天的時候，地下室能滲出水來，防潮做得再好都沒用。

    但是……話說到一半，她突然瞪大眼，“那個白房子？”

    一瞬間，很多畫面從腦海里閃過，季時嶼總是發(fā)呆，四處拍照閑走，像在尋找什么，以及一向不湊熱鬧的他非要去島上，程焰感覺自己似乎突然抓住了點什么。

    季時嶼扯了下唇角，“或許?！?/br>
    并不確定，那天也沒能進去看看。

    但他有種直覺，就是那里。

    周思言終于停止了哭聲，但眼眶已經(jīng)變得血紅，他拿袖子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人群散干凈了，大家都放學(xué)回家了，走廊里突然安靜下來。

    冷氣掃過來，吹得人眼睛發(fā)疼。

    周思言小聲嘟囔了句，“阿時小時候，不會用筷子，用手抓，那時候我還嘲笑過他?！?/br>
    小時候的季時嶼就很倔強，不說話，常常發(fā)呆，精神敏感，討厭突然起來的聲響，吃飯的時候很慢，因為不會用筷子。但很小的時候，他就有一種很強烈的自尊心，似乎很不愿意坦露自己的弱點，不會用筷子就用勺子，或者就干脆不吃。

    有次生病了，迷迷糊糊的，阿姨端過來飯菜放在矮桌上，周思言坐在那里陪他吃，他從床上下來，走近了，卻突然趴在盤子里咬了一口，周思言笑他發(fā)燒發(fā)傻了，他卻突然翻臉，眉目陰沉得有些暴戾，之后一天都沒吃飯，那時候他去道歉，希望重修于好，但還是委婉表示：我只是覺得好玩，你卻這么對我，你這樣也是不對的。

    阿時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最終說了句，“對不起。”

    周思言擦眼淚擦得眼皮都腫了，他覺得太難受了，難受得像是溺進了水里，過去就像一個大水缸，快把他淹死了。

    他狠狠罵了句，“cao！”

    阿時還很討厭黑暗的環(huán)境，小時候睡覺都不關(guān)燈，家里阿姨怕他睡眠不好，總是等他睡著了偷偷關(guān)燈，他每次都要發(fā)脾氣，阿姨總是忍不住跟季恒初埋怨，說這孩子挺多壞毛病。

    有次他們聚在沈逸風(fēng)家看恐怖片，家庭影院就在地下室，趙沅把燈都給關(guān)了個干凈，阿時突然說了句，“開個燈?！?/br>
    趙沅不明所以，“開著燈多沒勁。”

    但還是開了，看到一半，周思言又去給關(guān)了，摟住阿時，“你害怕啊阿時？沒事，我抱著你?！?/br>
    看到一半，阿時還是起了身，去了樓上。

    周思言后來還埋怨一句，“阿時天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往重重，刀子似的戳人。

    馳睿一群人從十四班出來，路過周思言的時候，周政南嗤了聲，“鬼哭狼嚎什么，晦氣?！?/br>
    旁邊人附和，“丟不丟人?！?/br>
    周思言瞬間渾身毛炸起來，扭身推了他一把，“你他媽說誰呢？”

    馳睿皺著抬手擋了一下周思言，周思言扭過頭又推了馳睿一下，“cao，還有你，老子看你不順眼很久了。”

    “你他媽再推一下試試？”

    “試試就試試，怎么著？”

    “你找死?！?/br>
    “來啊，你弄死我，快點?！?/br>
    “媽的傻逼?！?/br>
    “你他媽慫批?！?/br>
    程焰出去的時候，七八個人已經(jīng)動了一輪手，兩方勢均力敵，分不出個勝負(fù)，開始打嘴炮。

    周思言指了馳睿的鼻子罵，“你是不是有毛??？天天找什么事，別人要不要去看自己媽關(guān)你什么事，你圣母瑪利亞轉(zhuǎn)世，在世活佛？你這么閑去把廁所掃一下?！?/br>
    “我跟他的事，你也管不著?！?/br>
    “你都能當(dāng)太平洋警察，我都不能替我好兄弟出個頭？你就是個純傻逼?！?/br>
    到最后，吵得互相聽不見聲音，又動起手來。

    季時嶼卻把手搭在程焰肩膀上，帶著她從前門走了。

    程焰回頭看了一眼，皺眉道：“不用管？那種花架子，我一個能打十個?！?/br>
    季時嶼臉色蒼白著，但還是扯了下唇角，抬手把她頭擰回去，“別學(xué)他們打架斗毆，叫你背的句型背完了？”

    剛還在一臉冷懨，這會兒似乎又恢復(fù)了正常。

    程焰愕然看了他片刻，不明白為啥他這時候了還能說出來這種話，但還是悶聲道，“背完了，沒屁用，做了兩道題，全錯了?！?/br>
    季時嶼短促笑了聲，“你就是急性子，一口能吃成個胖子？”

    程焰煩躁得很，她是學(xué)不會慢慢來，一口吃不成可以多吃幾口。

    說著話，程焰也就忘了樓上的四眼他們了，路過二樓的時候，巡查的老師循聲往樓上去，看到季時嶼，問了句，“樓上哪個班的在鬧？”

    季時嶼搖頭，面無表情道：“沒注意?！?/br>
    程焰也搖頭，“不知道?！?/br>
    “行，你倆別討論題了，趕緊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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