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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只剩下最后一個(gè)?便要湊成百字,狄一娘見沈青葙依舊拿著筆,還道她?要仗著才學(xué)逞能,連這最后一個(gè)?字也要攬下,正要開口時(shí),卻見她?雙手?將毛筆奉給鄭蘊(yùn),恭敬說道:“這第一百個(gè)?字,請鄭師寫?吧?!?/br> 狄一娘便是一頓,既意外她?如此得體,又有些遺憾自?己的打算被她?搶先說出,就見徐蒔一拍手?,笑道:“我也是這么說呢,譬如蓋寶塔浮屠,最后的塔尖才是最最緊要的,唯有阿師來寫?這第一百個(gè)?字才最恰當(dāng)!” 鄭蘊(yùn)含笑接過毛筆,在最中間的空白處落筆,留下一個(gè)?極富麗的壽字,為百壽圖做了一個(gè)?完滿的收束。 麟管立刻拿出去?裝裱,狄一娘弄這塊紅絹時(shí)原本就為裝裱留好?了位置,鄭氏詩書之家,裝裱自?有秘法?專人,待到?飲宴過半,眾人閑坐說話時(shí),百壽圖也裝裱好?了,鄭蘊(yùn)親手?掛在堂中最顯眼的位置,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阿師,”徐蒔見她?高興,連忙湊趣說道,“眼下既然有好?酒,要么想個(gè)?什么玩意兒熱鬧熱鬧?” “要么行酒令?”崔紈道,“便是時(shí)下的回波辭,每人一首,說不出的罰酒一杯?!?/br> “不好?,你知道我不擅長?作詩,”徐蒔笑著搖頭否決,“還是擊鼓傳花吧,鼓停時(shí)花在誰手?里,誰就要獻(xiàn)一樣拿手?的東西,或詩或畫,或猜謎或歌舞,怎么都好??!?/br> “好?,”鄭蘊(yùn)有了幾杯酒,此時(shí)心情?輕快,一口答應(yīng)下來,“就是這樣吧!” 她?親手?去?折了一支芍藥,堂下原有樂工在奏樂,此時(shí)背轉(zhuǎn)身打鼓,便從鄭蘊(yùn)開始傳花,小?娘子們?嘰嘰喳喳地笑鬧著,眼看那花傳過一圈再回到?鄭蘊(yùn)手?中時(shí),鼓聲恰恰停了。 沈青葙微微一笑,看來,是早就安排過了,這開局第一個(gè)?,自?然是鄭蘊(yùn)。 鄭蘊(yùn)也不推辭,低聲向麟管說了一句,麟管很快出去?,不多時(shí)走回來,手?里卻捧著一支畫雀弓,沈青葙驚訝起來,就見鄭蘊(yùn)伸手?拿過,走到?門前道:“為師要射垂花門上第二個(gè)?門柱?!?/br> 此處離垂花門還有幾十步的距離,沈青葙不由自?主便站起身,引頸張望,眾多小?娘子們?也都紛紛離座去?看,就見鄭蘊(yùn)拉滿弓弦,微閉了左眼,嗖一聲,羽箭飛出,正正好?射中第二個(gè)?門柱。 “好?!”沈青葙脫口贊道。 緊跟著便是小?娘子們?嬌聲贊揚(yáng),鄭蘊(yùn)收弓在懷,笑道:“多年沒練手?,還好?不曾生疏了。” 接下來再傳,不出所料便落在徐蒔手?里,說了個(gè)?謎語,第三個(gè)?是狄一娘,作了一首詩,接下來又有許多人拿到?花,多是作詩作畫。 沈青葙自?忖詩畫上沒有急才,謎語更不擅長?,況且方才寫?壽字已經(jīng)招人耳目,此時(shí)便想混過去?,誰知拿到?芍藥,鼓聲便立刻停住,也只得起身,含笑說道:“我所擅長?的唯有琵琶,獻(xiàn)丑了?!?/br> 麟管早送上一只琵琶,獻(xiàn)壽樂是現(xiàn)成的,沈青葙纖手?一撥,樂聲淙淙流出,眾人都聽說過她?琵琶彈得好?,但極少有人聽過,此時(shí)親耳聆聽,都覺得傳言不虛,比方才樂工彈得不知道高明多少倍,因此沈青葙剛一彈完,楊樂眉頭一個(gè)?鼓掌,又有幾個(gè)?性子和善的小?娘子跟著出聲贊揚(yáng),一片熱鬧中唯有蔣慈冷冷說道:“便是彈得再好?,也無非是樂舞末技,優(yōu)伶所為,有什么可炫耀的?” 沈青葙還沒說話,徐蒔先已抿嘴一笑,道:“蔣meimei這話說的,我當(dāng)初也是一舞落梅得了陛下夸贊,得封才人,莫非蔣meimei覺得,我也是優(yōu)伶之屬?” 她?雖然善舞,但方才為了避嫌,只說了謎語,并沒有跳舞,是以蔣慈一時(shí)忘了,此時(shí)猛然反應(yīng)過來,連忙起身謝罪:“兒不敢!兒一時(shí)失言,請才人見諒!” 徐蒔也不說是否饒她?,只笑吟吟道:“十一娘的琵琶曾得陛下親口夸贊,道她?技藝超群,前途不可限量,難道你覺得,她?還有什么必要在這里向你炫耀嗎?” 沈青葙生性不愛張揚(yáng),是以當(dāng)日在梨園連勝兩場,得神武帝親口夸贊的事極少對人說過,堂中大部?分人,甚至鄭蘊(yùn)都是頭一回聽說此事,唯獨(dú)狄一娘此前便知道此事,點(diǎn)?頭道:“不錯(cuò),我也聽國?公說過此事,當(dāng)日長?樂公主與潞王賭賽,沈娘子以琵琶出戰(zhàn),連勝兩場,得陛下親口判勝,親口夸贊。” 徐蒔不可能撒謊,狄一娘更不可能撒謊,此事經(jīng)她?們?兩個(gè)?一說,自?然確鑿無疑,堂中人驚訝感嘆之余,不覺都收起了輕視之心,楊樂眉又驚又喜,看著蔣慈向沈青葙說道:“jiejie也太謙和了,這樣合族光輝的榮耀,連我都不曾聽你提起過,今日回去?,我一定告訴阿翁,在族譜中記上這筆!” 蔣慈一張臉漲得通紅,低著頭不敢說話,卻又不服氣,只是暗自?在心里不平。 鄭蘊(yùn)的目光緩緩看過堂中諸位弟子,沉聲道:“世上諸般技藝,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譬如樂舞,譬如書法?,都是情?思寄托,愉悅身心,若是去?分高低貴賤,未免就落了下乘?!?/br> 眾人見她?發(fā)話,連忙都起身聆聽,蔣慈低著頭,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余光中只看見沈青葙依舊站在末位,風(fēng)姿優(yōu)美,如翠竹如花信,臉上帶著寵辱不驚的微笑,是她?難以企及的平和沖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