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橋，依舊鬼魂萬千。

    穿過六橋，厲無涯進(jìn)入蝕日城。

    兩個(gè)月時(shí)間對于鬼魂漫長的生命而言真是太短了。

    有時(shí)厲無涯會忘記自己人的身份，以為自己也是只鬼，他會忽然驚醒，不知為何會冒出這種想法。

    鬼匠鋪，不知為何今天竟沒傳出打鐵聲。

    歷無涯有些疑惑，推開小院的門。

    “牛哥？”歷無涯一進(jìn)門就看到了牛哥在樹下劈柴，只是與離去時(shí)有些不同。

    “小子，你沒死回來了啊，哈哈?！迸８绶畔屡竦母^。

    歷無涯道：“那還不是，我在幾萬大軍中殺了個(gè)七進(jìn)七出，那是殺進(jìn)來，又殺出去，他們愣是拿我沒辦法。不過牛哥，你的手怎么了?！?/br>
    原來牛哥的左手吊著紗布。

    牛哥道：“小傷，打鐵誤傷了，不打緊，你現(xiàn)在回來了，那這劈柴挑水的活還得你來干啊，不然我就白雇你了！”

    歷無涯也笑了，自是答應(yīng)。

    劈了一會柴，他放下斧子向外走去，來到鬼匠鋪旁邊的一家店。

    “老板，我問你，隔壁鐵匠的牛老板的傷是怎么回事?！睔v無涯問道。

    那老板支支吾吾，面有難色。

    “嗯？”

    歷無涯驚疑問，還說不得不成。

    老板道：“我怕惹禍上身?！?/br>
    歷無涯臉色一凝，左眉一挑，暗想果然有事，當(dāng)時(shí)他就覺得牛哥隱瞞了什么，他煉器技術(shù)如此高超，怎會打鐵誤傷自己。

    “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酒無常大人最得力的弟子，你只管說來，保你無憂！”歷無涯睜著眼睛說瞎話，心中暗道慚愧，老酒鬼先借你名頭一用了。

    老板看歷無涯身上忽然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再加上他說他是酒無常的弟子，被他震到了，竟然相信了他說的話。

    “這事還要追溯到一個(gè)月前。牛老板向來沉浸于煉器，從未挑過什么事端，但是一個(gè)月前，酒無常大人帳下的貓鬼大人忽然找上門來，直接出手襲擊牛老板，我們以為他必死無疑。”

    說在這里一停，似乎是在回想那日的情景。

    “誰知牛老板竟然也是厲鬼境，跟那貓鬼大戰(zhàn)起來，最后那貓鬼跑出了蝕日城。牛老板手上的傷就是貓鬼一開始偷襲所致?！?/br>
    砰！

    歷無涯一聽右手握拳捶在店鋪門上，直接打出一個(gè)洞。

    “??！我的門?。　笨吹酱箝T破了個(gè)洞老板失聲喊道，再看歷無涯已經(jīng)不見了人影。

    歷無涯直接推開打鐵房。

    “牛哥！為何瞞著我，貓鬼來找你了對不對！”

    牛哥臉色一滯，心想哪個(gè)多嘴的跟他說的。

    “是來找過我了，他要強(qiáng)搶我店里的器具，我自是要出手了?！?/br>
    歷無涯哼道：“你少來騙我，打仗的時(shí)候貓鬼因?yàn)槲冶幻饴?，肯定懷恨在心，有老酒鬼在他沒辦法對付我，肯定打聽到了我在你這打工，就跑來刁難你?！?/br>
    牛哥說道：“不管怎樣，他已經(jīng)出了蝕日城?！?/br>
    聽到這個(gè)歷無涯更怒，傷了人就想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給他好看！”

    “別沖動(dòng)！你不是他對手，他最低也是厲鬼三層?！?/br>
    “厲鬼三層又如何，也要叫他化做我瀝魂槍下的亡魂?！?/br>
    牛哥搖搖頭，暗想還是太輕狂年少了，“等你實(shí)力上來再說不遲，現(xiàn)在你得劈柴挑水?！?/br>
    ……

    一個(gè)月后，如今歷無涯劈柴再也不會有偏差了，每塊木頭都整整齊齊，挑水，桶里的誰幾乎沒有波瀾。

    他把斧子一扔，水桶一丟。

    “牛哥！我劈好了半年的柴，這水也夠你用幾個(gè)月，我要走啦！”

    牛哥推門而出，看著他，許久才道：“記住先行歷練，有了實(shí)力再去?！?/br>
    歷無涯道：“我自是明白?！?/br>
    牛哥道：“對了，你不是一直想打造把兵器嗎，有什么鐘意的武器類型嗎，等你回來我就著手開始給你打造?！?/br>
    歷無涯心中一動(dòng)，沒想到自己當(dāng)初隨口一說，牛哥就記住了。

    “劍！牛哥記得給我設(shè)計(jì)把霸氣的劍啊！”歷無涯最后喊道。

    ……

    歷無涯在蝕日城里打聽了下，果然貓鬼已經(jīng)不在蝕日城里了。

    他走上奈何橋，看到孟婆依然在那遞著忘川水。

    “婆婆！看到貓鬼了沒？”

    孟婆看到是歷無涯，說道：“往三昔村方向去了?！?/br>
    “謝謝婆婆?！?/br>
    厲無涯道一聲謝，便向三昔村而去。

    “鬼風(fēng)颯颯，幽幽稻田。爾爾今日，歡歌載舞。”

    走在三昔村的村口的田野邊，孩童口中的童謠傳入?yún)枱o涯的耳中，他靜靜的看著從他身邊奔過去嬉笑的小孩，還有遠(yuǎn)處田野里耕作的人。

    “這里竟然是人族鬼魂的村子。”厲無涯驚訝道，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么多的人。

    旁邊的紅衣女子道：“見怪不怪，也就是遮迦閻羅的蝕日城中，鬼域其他地方鬼魂都是人族居多?！?/br>
    慕新柔已經(jīng)從厲無涯的頭上出來了，不再隱藏身形。

    厲無涯道：“他們不是修士嗎，為何還要耕田？”

    慕新柔道：“你不是見過做生意，打雜，當(dāng)兵的鬼嗎，為何他又不能耕田呢？”

    厲無涯笑了，是啊，自己真是著相了，誰說修士就不能耕田，誰說修士就一定要去爭斗。

    “老伯！今天收成不錯(cuò)?。　眳枱o涯對著田里的老伯喊道。

    老伯聽到他的話，直起了腰，汗水從他臉頰滑落，笑道：“是啊，今年鬼谷可以大豐收了，小伙子，看你不像我們這鄉(xiāng)下人，城里來的吧？”

    厲無涯暗贊老人目光老辣，“是啊，老伯我是想問問你，有沒看到只野貓模樣的鬼怪從這里經(jīng)過?！?/br>
    “你說野貓模樣啊，一個(gè)月前倒是有過，他西去了?！?/br>
    厲無涯、慕新柔朝西而去。

    夜晚，厲無涯靠在一顆樹枝上，看著黑漆漆的天空。

    看著底下篝火旁的女子，他說道：“慕新柔，你說這鬼域?yàn)楹螞]有月亮呢?！?/br>
    “太陽都沒有，哪里來的月亮?！蹦叫氯崮媚局μ袅颂趔艋?，里面濺出火星。

    “你不是鬼嗎？為何還用烤火。”

    “我喜歡火苗的顏色，我在溺河中待太久了。”

    厲無涯沉默了一會，問道：“你曾經(jīng)跟我說只要我活著回來，你就會告訴我你的事，現(xiàn)在可以說說吧?！?/br>
    慕新柔挑火堆的手一停，抬頭道：“你確定要聽嗎，或許會非常無趣。”

    “我就是喜歡聽無趣的事，那樣才顯得有趣。”

    幾百年前，靈域，桃花谷。

    “師姐，今年桃花依然這樣美啊。”一個(gè)紅衣女子，在桃林中飛舞。

    “新柔，同門師姐妹都說你跟這桃花一樣美麗，也難怪師父會這樣喜歡你了。”夜玉說道，正是慕新柔口中的師姐。

    慕新柔一聽，臉色微紅，“師姐，你又笑話我了?！?/br>
    春去秋來，桃花谷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當(dāng)年桃園中的兩個(gè)女子越長越大，修為也越來越高。

    “新柔，夜玉，你們師姐妹是我們桃花谷千年一遇的天才，桃花谷的未來就靠你們了，如今我也老了，這谷中之位就在你們兩個(gè)之中選出，你們好生去準(zhǔn)備?！?/br>
    “新柔你留下，我有話對你說?！?/br>
    桃花谷主單獨(dú)把慕新柔留在殿中。

    夜玉眼神閃爍，隱匿在殿外門口地方，側(cè)耳傾聽。

    “柔兒，你和玉兒天資都非常高，師父不會干涉你們的掌門之選，但是師父喜歡你能多加用心，盡力去爭取掌門之位?！?/br>
    夜玉聽到這里心中一緊。

    慕新柔道：“師父，師姐修為比我高，在同門中威望也高，她當(dāng)掌門再合適不過了，我是不會和她爭的?！?/br>
    “胡鬧！”桃花谷主聽到她竟然這么說喝道。

    “我自小寵愛你，本就有意讓你接任掌門之位，玉兒雖然能力出眾，但戾氣太重，遲早會帶桃花谷走向極端之路?！?/br>
    聽到這里，外面的夜玉身軀終于止不住顫抖，眼中的淚水忍不住滑落，再也不聽，飛身而去。

    “師姐，我們?yōu)楹蝸磉@妖獸橫行之地？”慕新柔問道。

    夜玉說道：“師父的千年壽誕就快要到了，我們獵殺一頭妖獸送給她當(dāng)賀禮?！?/br>
    “是蒼天白鶴！”

    “就是它了！”

    接下來的畫面回憶讓慕新柔的身軀止不住顫抖起來，歷無涯也變靠為坐。

    溺河。

    “師姐，師父肯定會非常高興的！”慕新柔興奮地說道。

    “是啊?！弊咴谀叫氯岷竺娴囊褂裱凵窕秀庇我?，滿是掙扎，最后化為堅(jiān)決。

    “為什么，為什么。”被意羅繩綁住身軀的慕新柔在溺河之中緩緩下沉，全身星力被封鎖，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

    她眼神空洞，腦中只有一個(gè)念頭，師姐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她的眼淚流出，和溺河之水融為一體，最后她閉上了眼，與黑暗同眠。

    篝火依舊在燃燒，成為這黑夜中唯一的光亮。

    樹上的歷無涯靜靜的看著底下的紅衣女子。

    兩人都沒出聲，似乎害怕打破這寧靜。

    歷無涯摘下腰間的葫蘆。

    “接著！”

    慕新柔抬手接住了葫蘆。

    歷無涯道：“喝了這口酒，從此你就是我歷無涯的朋友。”

    慕新柔眼神漸漸放出光彩，扒開了葫蘆的塞子，喝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