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麻煩二殿下了。”衛(wèi)姮致謝說。

    蕭鋃睇向小姑娘，桃兒下巴，白嫩嬌彈的臉頰，眼眸明晰小紅唇，難怪太后那么喜歡她。

    莫不傳說是個給太子送情箋的胖嫦娥嗎，今次怎覺得不像。

    只溫和道：“無妨。以后在宮中，有事可找我，只要喚個太監(jiān)就可以了。”

    從始到終沒叫她名字，卻給人以暖和之感。然而，呂貴妃一系既有心與鄭淑妃、三皇子爭奪儲位，這兩頭便最好保持友好疏離，哪邊都不踏入太多。

    衛(wèi)姮暗暗腹誹著，恭敬目送二皇子離開。

    轉(zhuǎn)過身來，正要坐下開吃，卻忽見那矮凳上李琰屈膝展袍地坐著，年少身姿冷逸，一只手上攥著畫軸，悠然地看向自己。

    今世最可怕的，是這個圭角不露、謀略深沉的家伙吧。

    衛(wèi)姮詫了一下，忙道：“李琰，你這一眨眼功夫怎的飛進(jìn)來了？”

    他已漸成長，大內(nèi)是不可讓男兒隨便進(jìn)出的。

    李琰斂眉無畏，這元極宮南北東西多少條岔道，莫不由他來去自如。

    他的眼底有幾分熬夜的青影，答道：“隨太子殿下進(jìn)來的，中午看見淑妃名下宮女運(yùn)大桶，怕你栽進(jìn)去，不放心過來看看。翹翹兒幾時與二皇子相識了？”

    不知怎么的，莫名有幾分醋意。

    斂著清雋的眉宇，分明現(xiàn)在才不過多少年紀(jì)？

    可能就想起前世的糾扯，便尤為忌諱。

    “他只是路過，遂順手幫了忙?！毙l(wèi)姮便把剛才的事兒同他說了下，又氣悶道：“為何我的事，冷情寡淡如李將軍你竟全不落，連栽個桶都曉得。”

    好個肥翹，又來損人。

    李琰觀察過，二皇子應(yīng)當(dāng)沒重生，若今世他也回來，只怕近日cao訓(xùn)，早已同自己結(jié)交了。畢竟深知李琰外祖公移至他手下的江湖暗門，是不可多得的資源。但這些時候風(fēng)平浪靜，未有任何異動，二皇子也仍如他所呈現(xiàn)出的，寺院清風(fēng)，斂藏不表。所以應(yīng)當(dāng)無礙。

    然這也不過是呂貴妃的幌子罷了，呂貴妃把兒子明面上送去洛陽皇寺，實際為著迷惑眾人、脫離皇后眼界。在那遠(yuǎn)離宮廷的寺院里，所受的心智磨礪，可遠(yuǎn)比其余在皇城中榮華頤養(yǎng)的皇子。是以練就了蕭鋃常人所沒有的深幽性情，善惡生殺-情-欲在他眼里不值一提。而真正要得到的，毋寧摧毀也非得不可。

    只是衛(wèi)翹翹今生比從前還要惹眼，只怕有得折騰。

    李琰展眉淡笑道：“衛(wèi)大千金的風(fēng)光事跡豈由人不知，我便不聞不問也會自動飄進(jìn)耳中，更何況日夜在這盛京城下活動，什么聲息不曉得。”

    “那都知道我的傳聞，為什么要娶我？”衛(wèi)姮不服，這句話問過好多次他都敷衍過去。

    今次不再隱瞞，李琰終于答：“因為也見過你另一面啊，看見你遛貓逗狗跟鳥說話，心想怎會有這么有趣的姑娘。要是娶回家，就可整日見她犯傻了?！?/br>
    本來前半句聽得嘴角彎起，最后一句衛(wèi)姮聽得要打。李琰棱角分明的俊臉一沉，忙又正色道：“帶了畫進(jìn)來，原想傍晚出宮時給你，剛巧路過便拿來了。四歲見的葛夫人，隔了許多年怕畫得不像，畫了許多稿，這幅前天畫完，晾了一夜，覺得應(yīng)當(dāng)不錯，你且看看?！?/br>
    言語中幾分謙遜，說著將手中的畫卷遞給她。

    五月說要給她畫，現(xiàn)在六月下旬，衛(wèi)姮本來以為他忘記了，原還記得。

    取過卷軸打開，畫有二尺來長——帆彩的篷頂，下面錦椅上坐著一個婦人，鵝蛋形臉，柳葉眉、丹眸鳳，臉上笑容怡然和祥，穿焦杏色的織花對襟褙子，身姿是高而苗條的。

    旁邊還站著個蹣跚學(xué)步的小女嬰，一手扶在婦人膝上，一手揪著塊小糯餅。

    畫色栩栩如生，神情逼真，筆觸亦精細(xì)。

    衛(wèi)姮沒想到李琰的畫工會這樣好，不禁輕輕撫了撫圖上婦人的衣服，輕柔地彎起嘴角：“她真美，旁邊那個是我嗎？”

    李琰答：“是啊。畫歸畫，若記得沒錯，應(yīng)有八、九分像。你剛滿周歲，我叫了你句肥翹兒，你便不理我了。那時真希望你能有點回應(yīng)，但又怕有回應(yīng)?！?/br>
    心下暗嘆，幸得彼時母親過去應(yīng)酬，自己也便認(rèn)真看了眼葛夫人，今次得以畫出來，滿足衛(wèi)姮一個缺憾。

    衛(wèi)姮不解：“為何又希望又怕有回應(yīng)？”

    李琰并不隱瞞：“希望你能回來，卻又希望你仍在那邊，能繼續(xù)安逸地活著?！?/br>
    腦海里略過李琰倒下前，灼灼凝視自己的炙忱眼神。衛(wèi)姮心弦微微一觸，嘴上偏犟硬道：“才怪，我猜著你是怕我煩你。我可提醒一下，前世你不珍惜我，瞞我這哄我那，今時我可鐵石心腸了。但無論如何，都得謝你這幅畫，我會仔細(xì)珍藏的?！?/br>
    話說完叉了塊水果，遞至他精致的嘴邊說：“吶，翹翹兒喂琰哥哥吃?！?/br>
    一塊香軟的芒果丁，李琰啟口咬下，絲絲的涼甜意。

    把這小丫頭哄好了，原是件很甜的事兒，兩世都這樣。

    他少年尚清瘦的臉龐，暈開一抹淺笑。

    又溫柔道：“教你學(xué)飛鏢，你要學(xué)嗎？日后可防身的。我見你也不午睡，若要學(xué)，便每日中午去兵庫司，那里有靶子。免得在書院教你，一群師姐們又起哄叫嚷。”

    衛(wèi)姮也覺得甚妙，難得他如此主動教授技藝，便點頭道：“我學(xué)的，那明日用完中飯，我便去兵庫司找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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