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見面分一半
她不知道那黑暗背后是些什么,那是一個看不透的人,即使能看透也不知道到底給她看到的一面是真是假,這樣反復(fù)無常的疑忌、揣度,到最后只會身心俱疲,所以她寧愿在這里平淡的活著, 他在這里尚能自保有余,甚至在這暗潮洶涌中推波助瀾,晚悅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在后面推著自己,要把他推進這黑暗的深淵里,與污穢融為一色, 不知道那元怙有多么的危險,所以,不敢輕易靠近! 為什么總是有些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些事情在她告訴他之前他就已經(jīng)得知,而且肯定跟他脫不了干系。 晚悅喝了一口酒,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開口說道,“我只是這宮中一個不起眼的婢女?!?/br> 酒?并不能讓人冷靜,或許在酒精的作用下,她開始忘了堤防元怙,或許是他的話太過柔情讓她亂了分寸,她的慌張盡數(shù)落在他的眼中。 他嘴角笑著,云淡風云的說著,“我也只是一個被囚禁質(zhì)子,不知何時放回?!?/br> 他已在此地呆了兩年之久,自從高洋登基之前就被囚禁,直到現(xiàn)在,外面的風云聚會,以后的天下大勢,都是未可知的! 晚悅看著他,是啊,他即使離開這里又能如何?回到西魏?又會如何?是會在朝為官,還是當一個閑散王爺,還是依舊過著清苦的日子,與從前沒什么兩樣? 他想了想,面色鐵青,略帶惋惜的輕嘆,“此刻的我們什么都沒有!” 一只手懸在半空中,眼睛望著手中的酒杯不知是否該飲下這穿腸之毒, 晚悅拿起酒杯,叮~,與他碰杯,一口飲下這杯烈酒,莞爾一笑,“有的只有快樂?!?/br>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對,說得對。”此刻不適合煩悶纏身,只有暫排苦思,才是上策。 “哈哈哈~這快樂,分你一半。”晚悅學(xué)著男子的模樣,豪氣的拍了拍元怙的肩膀,像是一位老大哥安慰年幼的后生,裝出大人的樣子。 月亮的美真是難以形容,也許是皎潔的,也許是明亮的,也許是柔和的,也許是朦朧的,難怪從古至今,人們寫下了千千萬萬首贊美月亮的詩篇。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 “元怙?你家為什么給你起這個名字?”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我的名字是我娘給我起的,無父何怙,無母何恃,我已經(jīng)記不得父親的模樣了!”說到這里他微微頓住,似乎還要說些什么但是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這件事對于他可能是不快樂了, “我倒覺得是怙惡不悛的意思,堅持作惡,不肯悔改,你怕是就是這樣的人吧!哈哈哈...” 與其不知道用什么話來安慰他自欺欺人,倒不如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呢, 晚悅從來都是一個很敏銳的人,自信于自己的第六感,總是能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周圍人的情緒波動。但此時,她的心情也也有些小失落,或許是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造成元怙突然你的失落,自己的心情也隨之影響。 在二人平時的生活中,他總是很安靜,在這深宮之中自保,所以不能引起別人注意。有時候晚悅還是很在乎他人對自己的評價和看法,行事過于謹慎,甚至有時不知道該如何與周圍的人相處。 所以,她總是會感受到疲累和壓抑,在元怙這里她才有片刻的喘息,可以卸下平日總是開朗、淡然的偽裝,真實的做自己。 元怙說,歸根結(jié)底,你太溫柔了,總忽略自己內(nèi)心的感受去考慮別人的感受。懂得給予是正確的,但總得先照顧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幫助別人。 他那個別人,估計說的就是他自己! 元怙撇了撇嘴,“你呢?為何叫晚悅?” “遲來的快樂!” 她堅信著總有一天能擺脫掉一切的不悅,自己過自由自在的快樂日子。 “哦?那或許是遇到了我?!痹镒曾Q得意的喝著酒,看著晚悅, “子若豺狼,非我良配?!?/br> 晚悅平靜的說著,元怙是個會隱藏心性的人,他絕對不會甘于此,囚禁一生,不是他的命運,晚悅一直堅信有一天,他會逃走,甚至戰(zhàn)亂,這北齊甚至?xí)蛩鴦邮帲?/br> 但至少,現(xiàn)在,此時此刻,他在此,與她飲酒,是她所能掌控的! “良人,夫也。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蓖韾傘裤街幸惶鞎业揭粋€能讓她敬佩的英雄,這一生總要轟轟烈烈些才好, “噗~哈哈哈。”元怙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的想法有些可笑,愿望嘛,總歸是美好的, 于他,有利可圖才是真的有用, 若她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宮女,或以利誘,或以威逼,總不至于自己在這與她做出這種種作態(tài)來。 “你如今囚禁于此,還笑話我?”晚悅看著他嘲笑的樣子,很是惱怒,拿胳膊懟了一下,坐到一邊,跟他保持距離! “千金之子,不死於市。”他帶著些許高傲,或許他與生俱來的就如此,從骨子里散發(fā)出的睥睨天下之人的傲骨, 千金之子,不死於市。此非空言也! 自古如此,古代法律不健全,千金之家的子弟就不會因犯法而死于市井。 他們背后暗潮涌動,暗中勾結(jié),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千絲萬縷, 而這元怙不知會用什么樣的手段呢? 放虎歸山,貽患無窮。 她又何嘗不知道呢? 可以用最惡毒的詞語描繪他,也可以用最美好的詞語形容他, 一時之間也是驚為天人, “這普天之下如同棋局一般,只有執(zhí)子之人與棋子,拿別人當做棋子的時候自己又何嘗不是在做別人的棋子,哼,這恐怕就是如今的世道了~”元怙望著腳下的鐵鏈,冰冷的寒意襲來,雖然夏天快到了,可還是覺得空氣中的寒氣不減,格外冷心。 要做便做這天下唯一的帝王,誰也不能忤逆。 “砰~?!币宦晲烅?,酒杯順著臺階轱轆到遠處,在看旁邊的晚悅,早已睡去。 “呵...”輕聲笑著,“酒量也忒差了?!弊酵韾偟纳磉?,左手輕攬著她的肩,右手伸手去拿酒壇,將剩下的一飲而盡。 這感覺...好暖。 在她來了之后一切好像有了微妙的變化,有人與自己暢談理想,時不時的還要拌取樂,過去的他,由于落魄的身份,許多世家小姐對他冷眼相待,他也至若惘然,她們看中的不過是權(quán)勢與地位, 這樣...等他登上頂峰,這樣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而她,似有不同? 有趣! 遠處一絲黑影,慢慢的走近,一身夜行衣,與黑夜融為一色,“主公...”他小聲說著,怕旁邊這位女子突然驚醒看到他,躡手躡腳的靠近。 “不礙事,睡著了?!睌[了擺手,那男子大膽地走進,渾身上下只露出一對眼睛,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主公準備何時離開?” 元怙籌謀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從剛來到這里只有十個死心塌地跟隨的隨從,到如今掌控了一股不小的勢力,足矣將這鄴城的水攪渾! 吃苦受罪,他并不在意,忍受著,只為有一天能重新站在陽光之下,以新的身份,全新的自己,立于不敗之地,傲視天下。 “不急,現(xiàn)在北齊政局還沒有動蕩,我怎輕易離開?這兩年我受的苦,定要高洋加倍償還!”一字一句都是咬牙切齒,對他的恨,不足以用語言形容。 “是她!”看了晚悅一眼,這怕是北齊最近最大的趣事了,皇帝陛下尋回來了失散多年的meimei,聽聞此女與陛下當年是龍鳳胎,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走失,人人都道她已死,為何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 “對,是她!我還要調(diào)教調(diào)教,來日可堪大用!她會比那個女人更加有用?!陛p撫著晚悅的臉頰,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愛不釋手, “主公,您...”蘇放不可置信的看著,主公在笑?對于安插細作,他從來都是毫不在意,也沒有過分親近過,甚至在遇到危險時候,會毫不留情的拔掉眼線,可現(xiàn)在大有不同, “你想說什么蘇放?”元怙斜著眼睛看蘇放, “主公敢斷定,高洋會完全相信她?” “信與不信是他們兩個的事情,與我們何干?”元怙苦笑一聲,幫夫相爭,漁翁得利,這個道理誰都明白,當他們互相猜忌堤防,就對我們卸下防備,待到這時一句反擊,便可成事。 冷冷的說道,“告訴她,做好準備?!?/br> “喏?!?/br> 最深的夜已經(jīng)過去,天光微涼。 黎明即將到來,要做好迎接黎明的準備,如火的驕陽冉冉升起。 那一抹黑影也消失在黑暗中...悄無聲息... 晚悅睡的很沉,很久以來都沒有睡過一個舒坦的覺了。 在她的眼中,元怙是個安之若素的少年,即使在這個殘垣斷壁的寒耀宮中也不能讓他失落的活著,他還是不悲不喜,胸有成竹的樣子, 已到了夏天,某個夏天的一個晚上,看見元怙正在院子里站在梅樹下背一篇文章,忽然見許多螢火蟲在低空中飛舞,一閃一閃的光點,在黑暗中顯得有些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