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空鎖樓中燕
“公主,您一向不愛阿諛奉承,怎么今日到這么讓著她啊,而且駙馬爺也不幫幫您,就任由您受欺負。”水清不服氣,也替晚悅鳴不平。 “犯不著和這樣的人生氣,更何況想刁難我沒那么容易?!?/br> 確實不容易,雖說是二娘但也算是個長輩,在這府里有他的位置,不可動搖,“駙馬爺?萍水相逢而已,放心水清,我不會在這里太久的?!毕癯兄Z,更帶著自信,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公主,您的意思是…”公主還是沒有放下嗎?如今公主已經(jīng)嫁為人婦,那寒耀宮的那位公子怕是也已經(jīng)知道,二人終究是有緣無分了。 “噓?!边@么大聲,想讓所有人都聽見嗎?“小點聲?!?/br> 主仆二人說著話,卻看見屏風后有個黑影。 “誰?”走漏了消息就不好了,晚悅快步走過去,卻看見安幼厥站在那里,“安將軍在這里干什么呢?”一臉絢爛如陽光般的微笑, 望著他一臉茫然的表情,“堂堂將軍,竟學人家偷聽墻角?!?/br> “走了?!蓖韾倱溥暌宦曅α顺鰜恚焐纤氖直?,走了出去。 剛才腦海里想著事情,一回頭才看見她不見了,原來是自己走了,忘了帶上她,回頭來找,誰知聽到了… 二娘看見晚悅來了,殷勤的笑著,“來啊,快坐?!弊尳砼纠韾傇谟疫呑?,坐在她的身邊,晚悅一坐下,如坐針氈,太不適應了。 二娘坐在中間,左邊坐著安幼厥,在旁邊是恵娘。 聽聞安相也就是安幼厥的父親,同時娶了兩位夫人,誰能先一步生下男嬰就封為正室夫人,二人同時生下男嬰,安相偏愛安幼厥的娘親封為正室, 如今的二娘就是側室, 雖說是同時但是二娘生下來的男嬰確實比安幼厥早了一個時辰, 一個是正室夫人生的次子,一個是側室生的長子,互為牽制,相互制衡, 安幼厥五歲那年,他的母親病故,二娘也一直沒被扶正,可憐安幼厥小小年紀失去了母親,缺少母親的關愛,父親對他的要求更是嚴格, 時光飛逝一轉眼孩子們都長大了,二娘給自己的兒子娶了媳婦,很可惜兒子隨父親在那場最殘酷的戰(zhàn)役中犧牲, 西魏趁著元善見‘禪位’之際打著清君側的旗號,發(fā)兵十萬,欲鯨吞整個北齊,妄圖一統(tǒng)天下, 那是五個月前,晚悅還沒有來的時候, 那場戰(zhàn)役殘酷異常,誰都不愿意再提起, 安家父子三人,只有安幼厥活了下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只留下孤兒寡母。 可憐了恵娘和肚子里的孩子了。 桌子上,沒有一個人動,晚悅也坐在那里沒有動,二娘拿起筷子,“吃飯吧?!本瓦@么一句話他們才開始吃飯。 長輩沒動筷,誰也不許動。 此時的晚悅,倒像是當年的林黛玉進賈府,處處小心,生怕錯了一步。 菜倒是挺多,不過沒有心情吃飯,光忙著應付了! 一頓飯吃的心驚膽戰(zhàn)的,飯后,晚悅只是在房前的樹下坐著,輕靠在樹干上,閉著雙眼,輕輕地睡著,仿佛萬籟寂靜,一切都與她無關。 “公主?!彼迮芰诉^來,本想安靜多呆一會,卻不可以。 “怎么了慌慌張張的?”百無聊賴的睜開眼,“發(fā)生了何事?” “公主,門口來了一幫命婦,說是要見您?!彼寤艔埖臉幼?,倒也有些可愛,只是那些命婦,是來巴結奉承,實在是疲于應付。 “不見?!卑欀荚俅侮H眼, “公主,這不見,不好吧…”水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豈是她們相見就能見的!”是時候就要拿出長公主的氣勢,壓倒她們,畢竟還有這個身份,皇室的人她們也不敢得罪,“去打發(fā)了?!?/br> “是?!彼那碾x開,她走了,晚悅卻睡不著了,從房里將琴抱出來,懶散的撥弄著琴弦。 天空,無云的地方,已是深藍,晴空萬里,無云。 “李陵沒胡沙,蘇武還漢家。迢迢五原關,朔雪亂邊花。一去隔絕國,思歸但長嗟。鴻雁向西北,因書報天涯。” 一曲千里思,唱出心中惆悵 ,不僅思親,更是思人。 “還想在門口站多久啊?”看著月形門多出的衣角,一身深藍色祥云紋錦緞,就知道是他。 聽見晚悅這么一說,慢慢地走近來,就知道是他,安幼厥 。 “這里是安將軍的家,想去哪里都正常,何故來到這里卻不敢進來,莫不是這里養(yǎng)著一只老虎,能吃人不成?” 用絲帕掩著嘴偷笑,哎,看來這長公主已是臭名遠揚了,把自己剛成婚的夫婿也嚇到了,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事以后,以后一定要‘正名’。 “長公主說哪里的話!”他走到石桌前坐下。 “可以叫我晚悅。”夫妻間不需要這么相敬如賓吧! “那晚悅以后也不可以叫為夫安將軍了!”他淡淡的說道。 晚悅點了點頭,旋即,撥弄著琴弦,不成曲調(diào)。 “可有想聽的曲子嗎?”看著他詢問著他的意見, “公主,哦不…,晚悅,隨意。”怎么晚悅在他的嘴里說出來,這么別扭。 東城高且長,逶迤自相屬?;仫L動地起,秋草萋已綠。 四時更變化,歲暮一何速!晨風懷苦心,蟋蟀傷局促。 蕩滌放情志,何為自結束!燕趙多佳人,美者顏如玉。 被服羅裳衣,當戶理清曲。音響一何悲!” 將《東城高且長》一邊彈曲,一邊說詞說了出來。 本應是高興的時候,不應該唱這么悲傷地曲調(diào),語句一出,千般的后悔。 “對不起,我掃興了?!蓖韾偱艿綐湎?,一只手扶著樹干,默默的掉眼淚,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更滴在他的心里。 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 你又可知這算計奉承背后有多累?她有多么的不甘,斗與不斗已不是她能決定的,若是能由她做主,多想仗劍天涯,瀟灑人間! 安幼厥走了過來,“可是想家了?”拿出一張潔白的絲帕遞給她。 “謝謝?!笨粗臏厝?,晚悅卻更加想哭。 家?她哪里有家,不過是被從皇宮之中攆出來的人,她早就沒有家了!被所有人拋棄的可憐的人! 初為人婦,晚悅什么都不管,就像是一個甩手掌柜,一切都交給別人,不關心世事,因為此刻還有一場更大的游戲等著她,玩的不好,不僅是要出局,更是要致命了,畢竟現(xiàn)在對手是執(zhí)掌天下生殺大權的皇帝。 即使是游戲,她也要贏,他不光是皇帝,更是他的哥哥,也是個男人,總有一天,這北齊要掌控在她的手里,任何阻礙她道路的人,都要鏟除,像拔去莊稼地的野草一樣,毫不留情。 看著她的眼淚,他才終于明白,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出嫁,陛下想要籠絡安家,彌補安家,對于他的賜爵封賞不過是手段,如今的賜婚,不只是他信任的證明, 不知道為什么,本是兄妹和睦的他們會變成這樣,只是一個元怙的緣故嗎?不,不是的,他們之間早就出現(xiàn)了裂痕,而且越來越大,越陷越深,最終到了無法修補的地步,他也只有出此下策,將她嫁人了嗎? 君王枕畔,豈容他人鼾睡? 這個道理,晚悅不是不懂,而是明白的太晚了,在接近他那一刻起,就應該抱著這種心態(tài),才會長久。 他是皇帝,是君王,他不容許任何人搶走屬于他的權力,哪怕是最親的親人也不能容許!皇帝也是天下最無情的人,任何事物都可以舍棄,親情、愛情、友情… 舍不下這些,又如何能坐在最高處,若不將別人踩在腳下,他又如何會被人關注,慢慢地接近那制高點,成為帝王? 他是一匹孤獨的狼,獨自徘徊于荒原之中,幼小時失去棲息之所,滿目瘡痍的世界將會他如何成長,成為強者,他開始對大地伸出它鋒利的爪牙…… 而她是一匹披著狼皮的羊,想要成為狼,卻擺不脫羊的心腸,就注定歷經(jīng)磨難,千難萬險,一個弱者在茫茫大地之上,尋覓著方向,又不斷迷失,最后徘徊不前,她想要改變,為了生存,她想變強…… “你昨夜沒有睡好,好生休息吧~”沒說多余的話安幼厥帶著桑柘消失在他的面前, 本想著她嫁給自己就可以離得近一些,更近一些,誰知,他們之間有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隔在中間,使她無法走近自己, 每走一步,步伐愈發(fā)沉重不愿離去,他始終記得昨夜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柔嫩光滑的肌膚,每次想緊緊擁住她但又害怕會傷到她而不敢抱緊, 也不肯放手,一旦放開,她就會飛快的離開,不知為何她會懼怕自己? 晚悅樂得自在,回去又補了一覺,再醒來已是天黑,月光明亮~ 水清推開門進來,一束月光隨著她的身影照了進來, “公主可還是要睡,該醒醒了,要用晚膳了。”拉開床榻上的帷幔,給坐起身的晚悅穿好鞋子,披上衣服,理了理衣襟,打扮的是個得體的公主。 “安將軍呢?”打著呵欠,揉了揉朦朧的睡眼, “還未回府,派人遞了話回來,說今夜不回來了?!彼灞M量輕柔的說著,希望晚悅聽不見,可怎么又能不知道呢? “什么?”新婚第二夜,他便不回府住了,明日該有怎樣的流言?若是再傳到高洋耳中肯定認為晚悅心中還往下那個人,不知又該怎么折磨他了, 有時她真的覺得,安幼厥是高洋派來折磨她的! “怕是公主的哭真的傷到將軍了?!彼虬l(fā)完那些各府的夫人回來,就看到公主在樹下哭泣,那一刻她便知道公主沒有變,她只是害怕這深宅的生活。 “長公主,要不您去接將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