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決眥入歸鳥
“晚晚,不...長公主殿下?!卑灿棕士傆X得在這宮中特別是在這太極殿內(nèi)喊她晚晚有些不合時宜,所以議政的地方還是正式一點比較好。 “何必如此疏遠(yuǎn)?”高晚悅笑著走過去挽著他的胳膊,“像從前一樣叫晚晚,不就好了?!?/br> “只是近來,這柔然使臣與阿那蘿公主那里有些不安分...”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不知道多說下去,高晚悅會如何做,現(xiàn)在摸不準(zhǔn)她的脾性,而且關(guān)于朝堂上的要做些什么事情也不會與自己多說。 草原上的人天性不愛拘束,像現(xiàn)在一樣也不被召見,只是被關(guān)在宮殿內(nèi),應(yīng)該是不會習(xí)慣的吧,但若只是安安分分呆著,有些怨言他也會自己壓下來,不會上報給高晚悅,可是那阿那蘿公主竟要逃跑,但是已被發(fā)現(xiàn)了,雖然不是他抓住的,可還是要來說一下, “那有什么關(guān)系,找人看住了,不行綁起來也行?!备咄韾傓D(zhuǎn)身走回凳子上,端坐在那里,用手百無聊賴的擺弄著堆積如山的奏章, 想起來那個阿那蘿公主就是有些氣憤,聲音也變得冷漠起來,她并不重要,所謂的公主尊貴的身份也是有國家依托才有的身份,若是滅了柔然部落,那她便什么都不是了,還有什么可以猖狂的呢! “晚晚...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了?”安幼厥聲音低沉,只是覺得委屈了一個異族他鄉(xiāng)的女子也不是大國風(fēng)范,倒是顯得小肚雞腸起來,更讓人覺得是高晚悅因為阿那蘿公主在太極殿的一番話而記恨起來了。 “過?”高晚悅冷笑起來,“我當(dāng)年在大魏為質(zhì)子的時候,滿朝文武職責(zé)我是妖姬禍水,人人都欲除之而后快,那時又有誰為我說過話?” 說到這里眼眶有些濕潤,那是她永遠(yuǎn)不愿意提起的過去,噩夢一般,如今現(xiàn)在過著這般生活已經(jīng)是萬幸了,人人都在針對她,她只能巧用心智,以求自保, 這就是俘虜?shù)拿\,國破家亡,連尊嚴(yán)都沒有,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就只能隨波逐流,任人踐踏! 安幼厥現(xiàn)在擺明了說要護(hù)著她,那位阿那蘿公主,從來都沒有為別人說過一句,可是如今卻不一樣了,不由得擔(dān)憂了起來。 高晚悅站起身來,憤怒的說道,“無論是誰要都遵守著這世間規(guī)律,更何況是一個不懂事的人!” 那位阿那蘿公主一切都是誰心所欲的活著,她就是看不慣,自己的國家陷入危難之中還要如此任性,不能成長起來,這樣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 而高晚悅也是要感謝她,因為之前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她的和親,現(xiàn)在可以名正言順的開口,一切都是將罪責(zé)推到她的身上也要保護(hù)住齊國,個人利益于國家利益而言又算些什么呢?越是身處高位,越是要奉獻(xiàn)出自己的一切,都是不變的規(guī)律, 而阿那蘿公主似乎不明白,若是國家滅亡了,她又能得到些什么,這就這腐朽的世間,不可更改的定律準(zhǔn)則,只要這種封建制度存在,這些準(zhǔn)則就會存在! “晚晚,你先不要激動,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也是我的無能為力,但是這件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畢竟是關(guān)系到與柔然部落和突厥部落的關(guān)系?!卑灿棕噬斐鍪执钤谒募缟希f到底她受得這般委屈都是為了自己, 若不是他的愚忠,以及陛下的六軍不發(fā),又如何會成了現(xiàn)在的這般光景,失去了孩子之后,她的性格也變了很多, “報~五百里加急送來的軍報。”王公公躡手躡腳的走了進(jìn)來,看著眼前的景象也是噤若寒蟬,也不知道是否該說些什么, “呈上來。”高晚悅伸出手,王公公將一個信封平鋪在她的手上,雖是如羽毛般輕柔卻是重比千金, 高晚悅將里面的紙張拿出,快速的展開,掃了兩眼上面的內(nèi)容,嘴角露出笑容,這斛律羨當(dāng)真是得力的幫手,看起來沒有這威震天將軍,他也是可以獨當(dāng)一面的了, 因為高晚悅知道,現(xiàn)在即使讓安幼厥去辦這件事,他也是不會去的,所以只有斛律羨出面,她才能占了先機, “幼厥,去把阿那蘿公主帶過來吧?!陛p輕拍了拍安幼厥的肩膀,眉眼之間盡顯笑意與張狂,他并不知道那封信寫的什么內(nèi)容,只是憑借直覺與柔然有關(guān)。 低頭行禮之后轉(zhuǎn)身離去,王公公站在那里,似有猶豫,往外走了兩步,還是覺得要走回來,告訴她,“老奴有句話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王公公在陛下身邊這么多年,宮中的事情也已是見多識廣的,有什么話就請講,不用有所顧忌?!备咄韾倢τ谕鯌椷€是看重的,他的話有時也是為了自己好,這一點不得不承認(rèn), “長公主對駙馬似乎...似乎...有些強勢?!?/br> 在陛下面前的長公主溫婉順從,而在駙馬面前,她變得態(tài)度強硬,又有些決絕、不容置疑,或許現(xiàn)在國事都需要長公主殿下處理,才不得不用強勢的鐵手腕,可是在駙馬面前,卻不懂得示弱,怕是會夫妻不和睦吧。 “本宮知道了,王公公去伺候陛下吧。”他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自古顧忠言逆耳,高晚悅也是從來不愛聽這句話的,自己也不覺得她做錯了呢什么,因為現(xiàn)在高晚悅即正義! 她端坐在太極殿的書房主座上,等著安幼厥將阿那蘿帶來,這里現(xiàn)在是她說了算,一個小女子,竟妄圖染指她的人,多么的迂腐,想想有些可笑!現(xiàn)在她將消息封鎖起來,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還能那么囂張了嗎?頓時有一種解氣的感覺! 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細(xì)細(xì)的品著這杯好茶,色澤鮮亮,茶葉飽滿,是不可多得的極品茶,不過現(xiàn)在喝起來,沒什么滋味,只是覺得苦澀繞喉,一種難以言說的苦澀。 這或許就是茶的味道,回味無窮,或許泰國香甜的味道會讓人覺得煩膩,經(jīng)過多年的浮沉、捶打之后,方才得知這苦澀的味道,方能長久。 就在高晚悅這冥思苦想的時候,幾公公推開了太極殿的大門,輕聲說道:“長公主,阿那蘿公主到了。” 她抬起眼眸,看著緩緩走來的阿那蘿公主,而身后跟著安幼厥,其實說是押送俘虜,更不如說是一路保護(hù)著她來的,高晚悅總覺得自己最近酸溜溜的,不知道是不是看到這一幕便開始生氣,心里別扭的很。 高晚悅給李公公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將這太極殿的殿門關(guān)上,門戶洞開,也省得外人揣測是不是自己真的欺負(fù)了她。 “叫我來有什么事啊?”阿那蘿公主現(xiàn)在那里,一臉不悅的看著高晚悅,似乎將她當(dāng)成了什么敵人一樣,而且從他的語氣可以聽出來,并不喜歡高晚悅,這樣也好,省得非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擺明了不喜歡的態(tài)度也好,正好自己也不是很喜歡她。 高晚悅不緊不慢,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裝摸準(zhǔn)樣的喝了一口,再將茶杯放回桌子上,緩緩開口,“草原上長大的所以沒人教過你規(guī)矩嗎?你難道不知道什么是最起碼的禮儀嗎?” “我早就說過,你與我一樣,不過是公主罷了,難道我還需要像你卑躬屈膝嗎?”阿那蘿站在那里,身板筆直,已經(jīng)打定主意了,要與高晚悅抗?fàn)幍降?,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因為她不會像眼前的這個女子屈服。 “哦?是嗎?”高晚悅笑著,將眼前的奏折扔到她的腳前,擺弄起自己手中的茶杯,“公主?如果柔然部落不存在了,你這個公主的頭銜又有何意義?” 她覺得自己仿佛在訴說什么有趣的樣子,狡黠的笑著,那阿那蘿公主拾起她腳下的奏章展開看時,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她不相信這上面寫的就是真的,也就是說高晚悅,將她囚禁在這里的時候,又派兵去剿滅柔然部落。 憤怒的將奏章摔在地上,指著高晚悅說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柔然部族真心實意的想要來求和,你卻與那突厥部族狼狽為jian,偷偷的派兵剿滅我們,當(dāng)真是內(nèi)心險惡。” 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自古歷史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而她站在這里,大言不慚的指責(zé)自己又是哪里來的勇氣?她如今還能活著,能夠在這里大聲說話,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了,仍是不滿足的樣子,這才真的是人心險惡。 安幼厥走了過去,拿起阿那蘿手中的奏折,仔細(xì)的看了一遍,仍是不敢相信的看向高晚悅,第1種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晚晚,這都是真的?”。 “安將軍娶了如此惡毒的女人,真的可惜了!”憤怒已經(jīng)沖昏了阿那蘿的頭腦,現(xiàn)在說什么都不過腦子,既然整個部落沒了,她又何必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即便是賭上自己的命,要替他們報仇。 “住口!”高晚悅也站起身來,她又不了解自己,憑什么說出這樣的話,憑什么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如此肆無忌憚的傷害別人,她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自己的國家,于情于理有何不可,在這條權(quán)力的道路上,獨自背負(fù)著世之污名,要一個人走下去很難。 高晚悅走了過去,看著阿那蘿淚水從臉頰滑下,冷漠的開口,“這一切的錯都在你的身上,你又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說別人呢?若不是你,柔然又為何會被突厥攻打;若不是你,不能放下所謂的倔強,又怎么會落到今天的田地?若不是你,不老老實實的和親,本宮怎么會起了殺心!” 在阿那蘿在大殿之上說那番話的時候,自己就殺心已起,因為自從高晚悅從大魏回來之后,她便告訴自己,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到她,也再沒有人可以這樣與她頂撞,而阿那蘿所做的一切都已經(jīng)超乎了自己的底線,能保住他現(xiàn)在的姓名,已經(jīng)是自己的寬宏大量,難道為了北齊考慮,當(dāng)真要出兵滅了突厥部落? 阿那蘿是有幾分姿色,但不是傾國傾城,也沒有到了那般魅惑君王的地步,即使當(dāng)年裴嬪在時,也沒有蒙蔽得了高洋,如今的二位薛嬪也沒有吹進(jìn)枕頭風(fēng),她一個異族女子又如何能口出狂言。 “為了我說要嫁予安將軍,你就可以狠下心來滅我全族嗎?”阿那蘿的聲音就像是在控訴,聲嘶力竭的咆哮著,然而這并沒有什么用,不能改變眼前這個人的任何決定。 “滅族?”高晚悅用長長寬大的袖口掩住自己笑容可掬的嘴角,“我沒那么狠心,那鄧叔子…應(yīng)該說是郁久閭鄧叔子,現(xiàn)率殘部千余家奔關(guān)中投大魏,你若是想去本宮可以派人送你過去! ” 她不是常說什么部落多么多么的團(tuán)結(jié),多么多么的英勇,可惜樹倒猢猻散是這世間不變的規(guī)則,大難臨頭各自飛也是常理,現(xiàn)在高晚悅不過是想借機羞辱她一下,已報當(dāng)時在太極殿,她羞辱自己之仇。 “我去!”阿那蘿咬著牙說出口,“我就是死,也不會死在你齊國的土地上!” “哦?”高晚悅笑得更加開心了,“那你說鄧叔子是會把你獻(xiàn)給大魏的元怙,祈求他們的庇佑;還是獻(xiàn)給突厥部落的可汗,為了息事寧人呢?” 無論哪一種結(jié)果都是阿那蘿不想看到的,一旦被當(dāng)做禮物送來送去,她今后的人生,就會是極為悲慘,或許只有她經(jīng)歷了這種苦痛才會成長,不像現(xiàn)在這般無腦! 可是仔細(xì)想想,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為那元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為了自身的利益,會毫不顧忌的,將別人推出去息事寧人,才是他的做法,自己也便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而他的身邊什么美色沒有,會看上這阿那蘿,即使看上了,他那傀儡一樣的身份,也會提醒著他自己,不會輕舉妄動,怕是也會做出今天如她高晚悅一樣的決定。 “晚晚…”站在一起一直一言不發(fā)的安幼厥,低沉的說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