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妻(軟骨香) 第37節(jié)
“小舅媽,朕自打有記憶,就在養(yǎng)心殿住著。母后她不喜歡我,舅舅在青州,又是打發(fā)人送衣裳,又是盼著他早點(diǎn)兒回來。 朕就在養(yǎng)心殿里住,母后,母后都沒有看過朕一眼。” 話到最后,又是眼淚汪汪。 月容無措抬頭,見顧知山下顎線緊繃,眸中略帶痛苦之色。她本就是聰明至極的人物,瞬間了悟前因后果。 太后當(dāng)年因誕下皇室唯一子嗣,先帝憂心外戚專權(quán),索性去母留子。這其中不知什么緣故,顧父顧母去世,留下姐弟二人相依為命。 顧太后因誕下子嗣便失去父母,如何能對小皇帝生出慈母之心。想起顧太后佛龕上那對夫妻,月容抿唇,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 一邊是親生的孩子,一邊是因孩子誕生便被害的父母,因此疏遠(yuǎn)的姐弟關(guān)系。 顧太后想必也很難為,所以,才會不理朝政,慈寧宮里日夜禮佛,只求良心安息。 氣氛詭異的沉默,除了小皇帝哭訴聲。 蓮步上前,俯身,巾帕擦去小皇帝眼角淚滴,月容聲音柔和下來, “太后娘娘想必有苦衷,等過了這陣子,就好了?!?/br> “你莫來哄騙朕!” 小皇帝哪里會被輕易說服,他本就極為善于察言觀色,見月容神色柔和,順著桿子往上爬, “朕乖乖的,絕對不會擾了你和舅舅休息。” 這…月容抬頭,見顧知山神色微微緩和,斂去眼底復(fù)雜神色,勸他, “陛下便是去臣婦哪里,這衣裳也不大妥當(dāng)。九五至尊,如何能穿這等衣裳。” 一身太監(jiān)衣服明顯并不合身,寬寬大大罩在身上,越發(fā)顯得他身量小。更別說不知多久未曾梳洗,發(fā)松毛躁,雖喝了幾杯茶,可看起來仍舊是憔悴不已,面帶病色。 他還在生病呢,月容瞬間想起前些日子京中傳言,陛下淋了雨,纏綿床榻多日,是太后衣不解帶的照顧。為此,還推遲了每年固定的相國寺禮佛。 瞧著,太后對小皇帝,也并非絲毫沒有感情。 可這點(diǎn)子感情,能堅持多久不好說。月容抿唇,見小皇帝依依不舍松開袖子,眼底的希冀目光漸漸熄滅下去。 凝眉,講事實擺道理,“太后娘娘身子骨不舒坦,大病尚未痊愈便照顧陛下,陛下年紀(jì)輕輕,淋雨后身體不適也是事實,貿(mào)然出宮,不顧惜自己龍體為上,也是事實。 娘娘若知道陛下擅自離開皇宮,想必心中不大舒坦。 倒不如陛下親自向娘娘請罪,說明緣由。一是養(yǎng)心殿的宮人不用因此受罰,二來,陛下看重的黃太傅,也不會因此受了牽連?!?/br> 月容苦口婆心,把來龍去脈和小皇帝細(xì)細(xì)說明白。她倒不是為了旁的,只小皇帝那日在朝廷上的表現(xiàn),她就知道。 這是個口是心非,又沒有多大擔(dān)當(dāng)?shù)男『⒆?。?xì)細(xì)想來倒也情有可原,太后不疼,舅舅不愛,雖然一國之君,可自小是不知什么親情的。 這樣的人,被黃太傅教唆,不親近肅毅候也能理解。 果然,見小皇帝因她說,去給母后請罪,瑟縮了一下,面目上閃過掙扎,飛快收回揪住月容袖子的手掌,背在身后,忙不迭搖頭, “朕前陣子給母后請安,她都沒有讓朕進(jìn)屋去。今天再去,定是要惱恨朕的!” “母子情深,何至于此?!?/br> 月容輕柔聲音哄他,抬頭去看顧知山,見后者不知思量些什么,利眸落在自己身上不斷打量,輕輕咳了下嗓音提醒他, “不信你問舅舅,陛下?lián)鹭?zé)任,主動交代前因后果,娘娘定是極為歡喜!” “過真?” 小皇帝抬頭,目帶猶豫看向月容,見她含笑朝自己點(diǎn)頭,心中約莫有了一半準(zhǔn)頭,又回頭去看威風(fēng)赫赫的舅舅,頷首,雖面無表情,可不再是提起他脖頸就往殿外扔。 至此,小皇帝終于下定決心,“好吧,朕,朕去給母后請罪。” 顧知山一直在觀察二人舉動,又見月容勸服住皇帝外甥。堅硬如鐵的一個角落,悄無聲息的塌陷。 原以為要和皇帝外甥動用武力,沒想到,兩三句話,便哄他乖乖聽從。 目光不自覺向下,落在月容平坦小腹。想起前陣子有孕的烏龍,喉頭滾動,終究是有一抹按耐不住的渴望。 若新婚之夜果真中了,二人有了子嗣,他做黑臉?biāo)前啄?,他惹得孩子和自己疏遠(yuǎn),她也是這般態(tài)度溫和,親昵緩解父子關(guān)系。 天子出行,自然瞞不過后宮太后??扇粲悬S太傅幫襯,宮中又無朝會,陛下失蹤個一日半日,一時耳目閉塞,也是有的。 一早,因女眷伴隨太后入相國寺祈福。張?zhí)甸e來無事,見張二近期苦讀詩書,竟是連門坎也不邁出一步。 自得的捋捋胡須,盤算著張大抵達(dá)京中的時日,慢悠悠進(jìn)了養(yǎng)心殿側(cè)殿。 先帝在時,官員們議論朝政并不在養(yǎng)心殿。因今上登基不過三歲,年小話都說不大清楚,大隋又只一個奶娃娃當(dāng)政,先帝特命張黃二位太傅輔佐朝政,日常處理政務(wù)的場所,也有東華門外,搬到了這養(yǎng)心殿側(cè)殿。 依照習(xí)慣,晨起自有翰林院先生為陛下講課。張?zhí)德朴破懔吮髑褒埦?,剛翻開兩頁魯豫二省旱災(zāi)情況,便見小太監(jiān)疾步匆匆而來,小聲在張?zhí)刀呧止編拙洹?/br> 見后者似是不相信,小太監(jiān)只恨不能跪下,道, “養(yǎng)心殿內(nèi)外的鎮(zhèn)遠(yuǎn)軍肅毅候早就撤了出去,這里都是陛下的人??膳艂冋伊艘灰?,自打昨夜黃太傅出宮,陛下便不知所蹤,到現(xiàn)在十幾個時辰,仍舊是半點(diǎn)兒音訊也無?!?/br> 張?zhí)党跏疾⒉粨?dān)心,可黃太傅年邁蒼蒼善于媚上不同,他在天子面前,素來一板一眼,功課學(xué)問從不通融半句,陛下待他,自然不如黃太傅親厚。 張?zhí)挡⒉辉谝膺@個,一時的君王親近能抵什么用?他不過五十便官居一品,對他這個奴隸出身的寒門小戶來說,能做到如今官職已經(jīng)是上天恩賜。更別說他為官,本就求的問心無愧,為百姓祈福。 朝中去歲緊張,春天魯豫二省便干旱異常。他憂心夏季越發(fā)干旱,特和黃太傅一起,扣了鎮(zhèn)遠(yuǎn)軍百萬軍費(fèi)。原以為等國庫充盈便把這筆錢還上,誰知… 張?zhí)档褪?,收回百般思緒,扣了扣桌面,道, “陛下素來親近黃太傅,可是跟隨黃太傅回去也說不準(zhǔn),你先去查探了,再來回話?!?/br> 那小太監(jiān)慌忙去辦,張?zhí)禂Q眉,看著黃大老爺呈上的賬本,目光越寒。 百萬銀兩賑災(zāi),實發(fā)不到半數(shù),若不是肅毅候吩咐備上的糧草,魯豫二省,經(jīng)此一旱,怕是三五年也不能恢復(fù)元?dú)狻?/br> 余下的銀兩到了何處?張?zhí)道砬灏笌咨腺~本,猛地想起一件事。 那日柳家姑娘狀告黃家女婿害她父母,因無實質(zhì)證據(jù),并未收監(jiān)繼續(xù)查探。 肅毅候前陣子奔波青州,往返雖不到一月,可聽大兒來信,他夜襲韃子邊境,想必另有收獲。那黃家女婿楚雄是生是死,這么寫銀錢,他肅毅候火燒黃家,可找出什么痕跡沒有? 兩件事情卷在一起,有什么思路眨眼便要突破,可偏偏,卡在這里不上不下,實在是讓人心堵的難受。 張?zhí)灯鹕砭砥鸢缸?,一撩長袍往外行去, “備車,本官要去肅毅候府!” “大人,肅毅候伴隨太后娘娘,往相國寺禮佛去了。” 一旁小廝忙緊跟其后,主動開口提醒。見自家老爺忽的頓足,忙提醒道, “太太和大奶奶也在相國寺禮佛,大人不若帶二爺一起上山瞧瞧,二爺這些時日用功讀書,可比黃家那少爺用心多了?!?/br> 二爺可說了,誰能讓他出門放放風(fēng),他便賞賜十兩銀子。十兩啊,回去能夠他們一家五口,半年的花銷。 張?zhí)瞪狭笋R車,聞言冷哼一聲, “他又許了你們什么好處!等以后囡囡回來,他可是要做哥哥的,你瞧瞧,這有半點(diǎn)兒像哥哥的樣子?” 提起失蹤的姑娘,小廝面上也沒了笑意。姑娘丟的時候他七八歲,也有印象。大人翻遍青州大街小巷也沒有蹤跡,夫人更是直接哭暈過許多次。 這么些年,一次次北上青州,甚至自家大爺,早早便外派到青州尋找姑娘,十五六年一無所獲,人海里愣是如何也尋不見。 窺著大人臉色,小廝小心翼翼開口, “聽說相國寺無為大師名頭極大,老爺若是有心,不如讓無為大師算一算?” “他?沽名釣譽(yù)的老禿驢罷了!” 張?zhí)迪肫鹱邅G的女兒,心中大慟。又想起那日朝堂上見過的柳氏,年紀(jì)雖小,可行事有章有譜,據(jù)理力爭,一心為父親沉冤得雪。 這般出彩,可惜是個命苦的。爹娘早早沒了,落到黃家那么個火坑里,還未跳出來,又被肅毅候盯上。 哪個是好相于的。張?zhí)狄徽惺郑R車駛動,往相國寺方向而去。 小廝低首跟在車側(cè),聽見里頭老爺?shù)蛧@一聲, “若她是我的囡囡…” 作者有話要說: 自然要把窺視囡囡,想和囡囡生崽崽的野狼趕出去 mua?明天見啦 第38章 、第 38 章 陛下私自出宮,?顧太后罕見震怒。 也不顧及月容就在這里,?握緊手中佛珠,?索性直接開口,?也不理會顧知山就在殿外等候,面帶怒氣,?吩咐張女官,問她, “陛下現(xiàn)在所在何處?立刻就把他喊來!哀家有話要問他!” 太后詢問天子,張女官立即應(yīng)聲退下,?往殿外行去。 月容聽到這話,連忙上前,?語氣溫和寬慰顧太后, “太后何必為了這點(diǎn)小事,?而傷了和陛下的情分?!?/br> “天子出宮本來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今上年幼無知,又加上大病未愈,想必也是思念太后,?所以才往相國寺這邊來?!?/br> “你哪里明白其中緣由。” 顧太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握緊手中的佛珠。 見顧知山,?他的嫡親弟弟,昂首立于在大殿門外,身姿挺拔,芝蘭玉樹。 若不是相熟的人,誰見到這樣的俊逸公子,?都會多看上幾眼。 收回目光,落在一側(cè)憂心的月容身上,顧太后心中是說不出的酸澀之意,招她上前在自己身邊坐下,和月容小聲說話, “哀家這個弟弟,比起我那個兒子更讓我費(fèi)心。 天子雖然年幼,可畢竟有張?zhí)缓忘S太富照管,先帝大行之前也留下遺旨,哀家不得照看天子,天子親政之前,哀家不得邁進(jìn)太慈養(yǎng)心殿一步。” 月容聞言駭人,只覺得不可思議。先帝和太后同為夫妻,鶼鰈情深一夫一妻堪為典范。這背后,竟然是步步為營的算計和謀略。 天子親政年近十八,顧太后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尚未可知。只這一道遺旨,便在顧太后和皇帝面前劃上鴻溝。 黃太傅。 月容瞬間想明白其中關(guān)節(jié),“先帝駕崩之后,是讓黃太傅擔(dān)起養(yǎng)育職責(zé)?” 顧太后贊許一笑,拉住她手腕不住打量,道, “如今先帝去了10多年,哀家在慈寧宮也居住的習(xí)慣了。 無所謂什么母子情深?去不去養(yǎng)心殿有什么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