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妻(軟骨香) 第95節(jié)
“倒也是個癡情的。” 月容感嘆,能拋下家產(chǎn),只為完成對妻子的一個誓言,也算是情深。 李mama不同意,她了解的比月容稍微多一些,“那宋家大爺早年也不是個東西,留戀花叢也就罷了,家里十多房姨奶奶,各個都是院里出來的,若不是宋大奶奶修養(yǎng)好,只怕早早就被氣死了?!?/br> 這么不著調(diào)? 月容皺眉,身為男人,護不住妻子,的確不能說是什么有擔(dān)當(dāng)?shù)脑?。等人沒了再去追悔莫及,去做些生前沒實現(xiàn)的話,不能說不好,只是太遲了。 臨近婚期什么最值得珍惜,自然是和家人相處的時光。 依照張?zhí)囊馑?,好不容易把滄海遺珠找回來,自然是要在家里嬌寵著過幾年,等日后成為別人家的媳婦,哪里還有什么好日子過。 可對方是權(quán)勢通天的肅毅侯,又有邊關(guān)未定,韃子虎視眈眈直逼邊境,便是張?zhí)珡膩聿焕頃?,可也從張?zhí)等找婢o皺的眉頭知道,青州邊防,只怕是壓力巨大。 只等肅毅侯成親后,便要往青州去。 這幾乎是朝野上下,無論立場,公認(rèn)的默契。 邊疆若有肅毅侯這樣的殺將鎮(zhèn)場,自然是萬無一失。在大隨人看來,只要有侯爺在青州,似乎韃子就不堪一擊。 沒瞧見,那韃子新任的君王和親信將軍,均死在侯爺手中,余下的,不值得特意拿出來說。 如果不是這成親的對象是自己女兒,只怕張?zhí)臍g喜來的會更深刻一些。 可一旦想到,陪著肅毅侯去鎮(zhèn)守青州的是自家乖囡囡,是她好不容易找回來,還沒來得及,好好疼愛的乖囡。 張?zhí)窃桨l(fā)焦心,連帶著看張?zhí)狄膊淮箜樠?,都是他,若不是他和顧知山親近,怎么會讓乖囡這么早就出嫁。 不管怎么說,有喜事總歸是好事,總比那些個拿閨女不當(dāng)閨女的人家,只把女兒們當(dāng)成聯(lián)姻的工具,為的是自家男人們的仕途。 他們倒是比旁的人家強,張?zhí)笛巯码m不得陛下信任,可朝中大事幾乎皆有他定案。 老大呢,從青州回來后便開始在京中衙門輪值,張?zhí)紶柭牳缸觾蓚€說過,這是為了老大提前入閣做準(zhǔn)備。 至于老二,那是個混不吝的,就從沒見他做過什么吃虧的事情,若是說起來,只怕是連老大都輸他。 那份兒鬼機靈,全都用在了小心思上,小日子能過好,大成就只怕是半點兒沒有。 男人們各個爭氣,自然不用婦人們cao心,可以說,張?zhí)惠呑禹橈L(fēng)順?biāo)?,若不是丟失月容讓她栽了一個大跟頭,旁的,在沒有別的值得她費心。 想到這里,張?zhí)质且а腊祼?,成親的時間到底是太趕了,馬上就是十月,再有不到半個月,便要成親,哪里會來得及。 哪怕是她年年給月容做衣裳首飾,一年年下來,拋開不能穿的用的,過時的,余下也沒有多少是能用的。 她的月容,值得全天下最好的東西。 “東西備好了嗎?” 張?zhí)珜χ谐龅膯巫訌?fù)又檢查了一遍,各個都算是拿得出手,不至于讓顧知山看輕了她月容。 只唯獨,這壓箱底的銀錢不妥。 張?zhí)褖合涞椎你~錢拿出來,每個箱子里都備有這些小銅錢,取的是福祿滿倉的意思,吩咐婆子, “只放銅錢未免太過輕薄,拿同等厚度的金葉子補齊?!?/br> 婆子忙應(yīng)聲去了,早就顧不得咂舌。銅錢一個才幾文,金葉子薄薄紙一樣,和銅錢一樣厚,少也有二三十張,單這么一個壓箱底的錢,就抵得上尋常百姓,兩三年的用度。 這還只是姑娘嫁妝中最普通的東西,若論精細(xì),婆子覺得,只怕是整個大隨加起來,任她是皇親國戚,也比不過姑娘的這份尊榮。 如此日夜收拾,一直到了九月底,張?zhí)偹闶菨M意了幾分,這中間張大奶奶來稟告,有幾個丫鬟婆子被送回宋家,她也只是一揮手,便任由她去安排。 宋家家產(chǎn)化整為散,早就分散出去了,除了宋大奶奶留下的宅子還在,可也大門緊閉。送回宋家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不過是攆出去,好聽的說法。 家里面的東西不說有多好,可她能籌備給月容的,全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 乖囡不在她身邊十多年,她這個做娘的本就是虧欠月容,近期的頭等大事,也是能為月容籌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為她準(zhǔn)備嫁妝。 至于旁人有什么小心思,那就憋著。 好在,她這兒媳婦并不是糊涂的人,行事并非不靠譜,反倒是格外有原則。 打發(fā)出去丫鬟婆子,想必是有人在她耳邊說閑話,她這個做婆婆的,總不能太讓人心寒。 張大奶奶的想法和旁人不同,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也知這么下去,若是她跳出來反對,不止是公公婆婆覺得她礙眼,只怕是相公,也覺得她不是個知道疼愛弟弟meimei的,又哪里能承擔(dān)嫂子的責(zé)任。 更何況,她是真心疼月容,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若她有meimei,只怕也是捧在手掌心一樣呵護,就像哥哥疼愛自己一樣,她既然都有這樣的好哥哥,又怎么會不知道去做個好嫂子。 見張?zhí)犃诉@話手一聽,隨即笑道,“娘也只知道,我嫂子前陣子去了,哥哥也不理家事,來京中把那么些財產(chǎn)都托付出去,帶著我嫂子出去游玩去了。 兒媳婦來家里這些年,娘待我,親生女兒一樣疼愛,我是個商戶出身,學(xué)識不行,禮儀氣度也比不上朱門錦繡里出來的女兒,可好在我是知道好歹的,大爺只唯獨一個嫡親meimei,不疼她,疼誰呢?” “你真這么想?” 她給月容的,可都是實打?qū)嵉暮脰|西,不說是金銀珠寶這些明面上就能花銷的銀錢,便是暗地里,恭王留下的別莊后被先帝發(fā)了回來,她也陪嫁給月容兩個,這可是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她果然不眼氣? “若說銀錢,我哥哥分了宋家一半家產(chǎn)來,另外一半,聽管事的說,沖到鎮(zhèn)遠(yuǎn)軍那里去,只等日后給將士們貼補。 就算是沒有哥哥給的這一半,我出嫁時,哥哥也幾乎是傾盡全家才勉強說的過去,如今輪到meimei,這不也是應(yīng)該的?!?/br> 張大奶奶真心沒有覺得不好,反倒是和那些不理俗事的千金閨秀們不同,銀錢是女人在婚宴中所有底氣的來源。 自己有錢了,公中不合用的香粉油錢,自去外面買新的就是,若是沒錢,那就只能講究著用,好不好的再說,若是起了疹子,那才叫后悔都來不及。 張?zhí)娝绱耍@才放下心,知她是真心如此,笑道, “咱們家的女人不必計較這些,我給月容陪嫁這些東西,一是為了她日子好過,省得日后缺錢沒地方找去。二來,她婚后便往青州去,一去千里迢迢,她和侯爺都年輕,若是出了什么差錯,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 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多給一些,就當(dāng)是他們急需的時候,也能拿去換錢。” 張大奶奶明白這個道理,笑道,“可不是呢,窮家富路,老百姓還知道,出門的時候多備些銀錢,更何況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本來就不缺,更要多多益善?!?/br> 等到了晚間,月容來屋子里吃飯的時候,張?zhí)χ堰@件事情講了,和月容說道,“我原本以為,哪怕是你嫂子不說,心底也會有嫌隙,可如今想著,她倒是個表里如一的,雖是商戶出身,可這品行端正,又不貪財不攬功,倒是堪為長媳。 日后娘到了九泉之下,有她在張家,你回來也自在一些?!?/br> “娘??!” 月容夾了筷香酥小排放到張?zhí)?,嗲了她一句?/br> 好端端的吃飯,說什么九泉之下,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她去青州,早晚有回來的那一日,更何況,月容抬頭打量張?zhí)?,她還年輕著呢,才四十多歲,膚白挺鼻沒有皺紋,說出來,二人是姐妹也有人相信! “娘都這個年紀(jì)了,還姐妹,說出來不怕外人笑掉大牙?!?/br> 月容不知不覺把心中所想說出,張?zhí)χ瘩g,指了指發(fā)鬢,道, “我今兒個早起,這發(fā)髻上都有白頭發(fā)了,歲月催人老,不是說假的,再過一兩年,娘就要再漲一輩了?!?/br> 眼睛向下,落在了月容平坦的小腹上,蘊藏的意思讓她不由紅了臉, “娘!” 少女含羞低頭,鶯粉襖裙越發(fā)襯的如三月桃花一樣,嬌嫩欲滴。張?zhí)簧岬睦氯荽蛄?,這是她身下掉下來的一塊兒rou,剛出生時不過一截手臂那么長,現(xiàn)在,馬上就要嫁人,甚至,不久之后,也即將成為人母。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疼愛乖囡呢?。?/br> 張?zhí)挥傻醚劭舭l(fā)紅,握住月容手掌不住的摩挲,一直囑咐, “這幾日好好在家待著,想要什么便來找娘。等過了門后,去青州記得常常寫信回來,娘惦記著你呢,還有你父親,他朝中事務(wù)忙,雖不能常見你,可疼愛你的那份兒心,不比外人少?!?/br> 月容一一都應(yīng)下了,見張?zhí)酪啦簧岬目聪蜃约?,“娘說這話,好似明兒個我便出門子一樣,這還有半個月呢,娘只管放寬心,我會好好的。” 柳家父母壯烈犧牲在青州的時候,她熬過來了,沖喜嫁入黃家的時候,她熬過來了,新婚之夜陰差陽錯,喪失清白的時候,她熬過來了。 那么多艱難時刻都過去了,現(xiàn)在短暫的分別算什么呢? 等海晏河清,韃子敗退,邊疆穩(wěn)定,她還是會回到京城的。 想到這里,月容抬頭,見張?zhí)珵鹾诎l(fā)絲間夾雜的兩絲白發(fā),心中一陣酸澀,仔細(xì)想起來,張?zhí)约簭臎]有不好的時候。 “娘,又不是去青州不回來了,你放心,我日后在京中日日來家里蹭飯,非得鬧到你煩,攆我走才行!” “你個丫頭!哪里有日日回娘家蹭飯的道理!” 張?zhí)贿@孩子氣的一席話笑道,輕輕拉住月容在懷中,拍她后背, “你是娘的乖寶,娘這輩子,只唯獨你這一個女兒,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順順?biāo)焖斓?,和侯爺一輩子恩愛和諧,夫唱婦隨,娘就滿足了?!?/br> 如此,她后半生才會好過一些,她幼時受苦受難,總要后半生平安無虞,才不枉費老天爺給她這么多挫折。 “娘親?!?/br> 月容不由得鼻酸,張?zhí)珴M滿的疼愛讓她也不由紅了眼眶,在柳家的時候不止一次羨慕過柳妍麗,她有親生的爹娘,而自己父母雙亡,寄居在人之下。 她一直以來藏在心中的惶恐,哪怕是顧知山也沒有察覺。 失而復(fù)得的父母,被遺棄的身份,哪怕有柳道南的筆記和丟失時的衣服作證,月容仍然覺得惶恐。 她很擔(dān)心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假的。 她還是那個沖喜嫁入黃家的少女,新婚之夜失去清白,小心謹(jǐn)慎瞞著身邊的所有人,不敢給他們知道。 甚至,她還曾經(jīng)想過,若是真正的張家大小姐找來,她這個鳩占鵲巢的人,會面對怎樣的處境。 以她原來的身份,入不得侯府的大門,只怕只是淪為外室,與其到時候茍且活著,還不如一頭撞死干凈。 反正,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旁的事情能夠讓她活下去。 就像她認(rèn)為現(xiàn)在的生活,一開始總覺得是虛假的,可是聽到張?zhí)@番話,一股沖動,讓她按耐不住的開口,說道, “娘,其實,我想過很多次,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兒,該怎么辦?” “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 張?zhí)拇蛄讼略氯菁绨?,李mama也不由抬頭,見姑娘語氣雖然頹靡,可極為認(rèn)真。 “真的,我不止想過一次,如果我不是娘的女兒,那么我該怎么辦?” 如果她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偷來的,她沒有被張家想認(rèn),也沒有遇到顧知山,嫁到黃家委屈度日,她現(xiàn)在該是什么模樣? 月容抬頭,拉住張?zhí)滦?,后者面色很不好,幾乎可以用絕望來形容, “是娘親對你不好嗎?月容,你怎么會這么想。 娘見你第一面,便知道你是娘的女兒,更何況,娘是個心中最明白的人,你若是不喜歡娘便直說,何必說這些來讓我傷心?!?/br> 張?zhí)梢哉f用絕望來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捧在手里疼愛的女兒,竟然擔(dān)心自己不是親生的。 一定是她疼愛的不夠,表達(dá)的不夠多,才會讓她這樣想。 “不是?。?!” 月容慌忙解釋,從二人開始認(rèn)識到現(xiàn)在,從青州父母亡故后,一直到黃家沖喜,她對柳妍麗的羨慕,她那些說不出口的小心思全都說了出來,而后低著頭,不敢看向張?zhí)?/br> “娘,我并不是你想想中那么好,我也會嫉妒柳妍麗,也會為自身的波折而羨慕平安順?biāo)斓纳睿?,并不是一個好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