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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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遠(yuǎn)處的天際又是一道驚雷斬下,帶著極為凌烈的光束,讓人遍體生寒。 遮天的黑云中正肆意潑灑著銀絲一般的大雨,斷連成線。 夏小薈怔怔望著眼前的一幕,只感覺連呼吸都在此刻凝滯。 她的腳下正蜿蜒流淌過混合著猩紅的雨水,在這樣愈演愈烈的沖刷之下很快便沒了痕跡。 殘破的轎車中,父親的頭低垂在方向盤上,粘稠的血液順著唇角一下一下滴落。 “爸!媽!” 可任憑她怎么呼喊,里面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夏小薈的聲音逐漸隱沒在瓢潑的雨水中,一雙靈動的清眸也在頃刻間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母親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將她擁出車外,可自己卻沒有幸免于難,那樣急切的語調(diào)一直響徹在她的耳畔,夏小薈的肩頭似乎還殘存著母親帶著暖意的溫度,而現(xiàn)在變成無法觸及的冰冷。 她眼中噙著淚,聲嘶力竭的喊道:“薈薈,快跑!” 而后便是劇烈的疼痛和揪心的剎車聲。 夏小薈膝行至駕駛室,父親的身體以極不正常的姿勢扭曲著,鮮血浸透了衣衫。 可她都沒有勇氣去探一探父親的鼻息。 “姑娘,您讓一下,我們要開始救援!” 救護(hù)車趕到的及時,他們無暇顧及傷勢不重的夏小薈,將她扶到路邊之后,立刻對車內(nèi)的一對夫妻展開救治。 “快!擔(dān)架!” 醫(yī)生艱難的把夏父抬出,可雨勢太大,跟沒無法進(jìn)行現(xiàn)場檢查,無奈只能先急急忙忙上車。 直到救護(hù)車飛馳而過,夏小薈才稍稍有了一點意識。 空闊的公路之上只有她無助的跪坐在中間,可身后好像有一道攝人的視線凝在自己身上。 她回眸,在朦朧的水汽中,第一次見到巋然不動的元祁宥,他傾長的身姿絲毫沒有受到環(huán)境的影響,反而在這水簾之下多了一絲神秘。 元祁宥淡漠的輕輕一瞥,只一瞬間便攜了萬千的風(fēng)華,完美雕琢的棱角生硬的緊繃著,平和的薄唇不見悲喜,唯有那雙深邃流轉(zhuǎn)的黑眸,讓人不由淪陷。 她手肘撐地勉強站起,突然想到了什么。 夏小薈發(fā)瘋一樣沖到他的身前,腳下因為濕滑而有些踉蹌,她的狼狽就這樣躍然于男子的眼眶之中。 跟其讓人生羨的沉著形成對比。 “為什么你沒有事!你明明在對面的車上!” 男子劍眉微擰,不動聲色的將手臂抽離,只見他昂貴的衣袖上,因為夏小薈的力道而多了幾層褶皺。 靠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的鼻梁和眉骨并不同于中國人的比例,倒帶了一絲混血的味道,襯得他越發(fā)英氣逼人。 但這些絲毫沒有遮掩他面上的嫌惡,元祁宥輕嗤一聲,低沉的嗓音中盡是久居高位的睥睨和不屑。 他俯身湊近夏小薈,發(fā)梢滴下的雨水慣性滑進(jìn)她的衣領(lǐng),夏小薈驀地打了個冷顫。 元祁宥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不是也沒事嗎?” 她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跟冰涼的雨水融為一體,夏小薈來不及擦,因為情緒的波動,連聲音都帶著戰(zhàn)栗?!翱墒俏业母改竻s躺在了救護(hù)車上!生死不明!” “呵?!?/br> 原本不帶弧度的唇角勾起,元祁宥的笑帶著令人膽寒的森然?!熬茸o(hù)車上帶走了三個人,還有一個是我的父親?!?/br> 他雖然這樣說著,可平靜的眼中沒有絲毫悲愴。 夏小薈沒由來生了懼意,她下意識后退一步,企圖不被他駭人的氣場所壓制。 “你在騙我?!?/br> 這世上沒有人會不在意父母的安危,所以她不信。 “哦?” 饒是這樣普通的字眼,在他口中亦帶了威嚴(yán)。 元祁宥看了一眼天邊滾滾而來的烏黑,突然失去了繼續(xù)逗弄她的心思。 他的眼中氤氳著夏小薈看不懂的神色,薄唇輕啟,冰冷的吐出不帶溫度的警告?!坝H情可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感人?!?/br> 至少在他這里不是。 言罷,便毫不留戀的轉(zhuǎn)身,朝醫(yī)院的反方向離開。 夏小薈覺得這是個神經(jīng)病,可時間不能耽誤,她的腳步有些虛浮,晃晃悠悠走在路上,因為身上帶著血污,過路的車輛都不敢停下。 如此又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有一個好心的出租車同意帶夏小薈前往醫(yī)院。 “姑娘是家里出事了?” 只有在經(jīng)歷過那樣的絕望之后,夏小薈才體會到一個人的關(guān)心有多么溫暖,她的眼眶一紅,剛才的畫面又徐徐在眼前浮現(xiàn)。 司機看起來也是過來人,他見夏小薈的情緒已經(jīng)接近崩潰的邊緣,便出言安慰道:“這人生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你還年輕,一定要向前看?!?/br> 夏小薈抹了把眼淚,父母的情況還沒有定局,她不能讓那種負(fù)面的想法影響到。 “謝謝您,我會的?!?/br> 待她趕到醫(yī)院的急診室,手術(shù)中的紅燈依舊散發(fā)著幽光,夏小薈蹲在墻角,似乎這樣能稍稍安心一點。 可衣服緊貼著她的皮膚,寒氣入體,她本就沒有血色的唇,更加蒼白。 “醫(yī)生,怎么樣了!” 在她幾乎要昏厥之際,手術(shù)室中終于傳來了響動,夏小薈猛地起身,可下肢已經(jīng)麻木的用不上力氣。 醫(yī)生見狀將她扶在長凳上。“你是病患的家屬?” “我是他們女兒。” 夏小薈自小便有一副童顏,看著比正常的年齡還小個五六歲,醫(yī)生打量了一眼,以為她還未成年。 眉宇間的愁態(tài)更甚,她拍了拍夏小薈的肩膀,穩(wěn)聲說道:“孩子,你要節(jié)哀。” 她眼中的期待在一瞬間轉(zhuǎn)變,空洞的雙眸中一寸生機也無。 “您......說什么?” 若不是走廊上的安靜,醫(yī)生都聽不清夏小薈的話,他將身體靠的近了些,語氣中帶著不忍,“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可你的父親傷及顱內(nèi),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期,不幸離世?!?/br> 夏小薈本以為聽到這個消息她會崩潰大哭,可她只是麻木的點了點頭,心里漲漲的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對。 “那我媽呢?她怎么樣?!?/br> “命是保住了,但基本的意識沒有,也就是說以后很有可能醒不過來?!?/br> 幾個小時之前,他們還其樂融融的上路,今天是爸媽回國的日子。夏小薈興沖沖的去接機,誰能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jié)果。 夏小薈只感覺眼前一黑,可她愣是咬著舌尖不讓自己倒下,只因為以后她再也沒有能夠遮風(fēng)避雨的港灣,再也見不到父母慈愛的笑臉。 而這些她只能一個人去承受。 “我想去看看他們。” 她的聲音平靜的駭人,可醫(yī)生見慣了這些,知道夏小薈只不過是一時沒有接受這個事實。 “去吧,逝者已逝你要想開一點?!?/br> 夏小薈每走一步都覺得是踩在刀刃之上,她想如果現(xiàn)在能像爸爸一樣離開這個世界,是不是就可以不必承受這些。 窗外,夾雜著雨后的清新,微風(fēng)拂過皆是帶了沁人心脾的舒適。 可她絲毫都感覺不到,她的世界已經(jīng)一片黑暗了,哪怕心臟還在跳動,夏小薈都感覺不到一絲生的希望。 手術(shù)室中,父親的身上蓋著冰冷的白布,而母親連接著各種儀器以此延續(xù)她孱弱的生命。 夏小薈顫抖的觸到父親的身體,淚也在這一刻無法控制的洶涌而出。 “爸,你走了要我怎么辦?你怎么舍得留下我和mama獨自生活!你不是說還要帶我去旅游的嗎?你還要等我給你買搖椅呢!” 可回應(yīng)她的只有儀器發(fā)出的刺耳聲,經(jīng)久不絕。 她突然想到救護(hù)車上應(yīng)該還有一個人,夏小薈找到醫(yī)生,可醫(yī)生給出的答案,讓她愈發(fā)覺得世界是如此不公。 “那個人只是受了點輕傷,簡單的包扎之后就自己離開醫(yī)院了?!?/br> 明明是兩車撞到貨車,她的父母落得如此下場,而對方卻都沒有什么大礙! 她第一次惡毒的希望如果對方也得到相同的遭遇,會不會讓她的心里稍稍平衡一點。 行尸走rou般回到母親的重癥監(jiān)護(hù)室,那個無論何時都站在她的角度上去考慮,事無巨細(xì)照顧她的親人,一朝變成了連睜開眼睛都困難的病患。 夏小薈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媽,以后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br> “以前你什么事情都舍不得我做,現(xiàn)在你可管不了了吧?!毕男∷C深吸一口氣,滿臉的淚水將她的視線模糊。 “可是,我多么希望,你能重新起來管教一下我?!?/br> “媽,我好難受……” 病床上的人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夏小薈知道如今除了父母的意外,還有一個更為艱巨的困難在等著她。 那就是母親后續(xù)的治療費用,這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憑借她的力量根本無法填滿。 但她絕對不會因此而放棄,夏小薈握了握母親的手,為了生活,她必須要堅強起來。 一個人長大需要二十年,但是現(xiàn)在對夏小薈來說,成長只需要頃刻之間。 奪目的日光破云而出,可那樣溫暖的顏色,絲毫照耀不了她臉上的陰霾,夏小薈抬眸,昔日那個只會撒嬌的女孩,已經(jīng)被深深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