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年禮發(fā)言后，紀越之沒有在宴會上待多久，很快便回房休息。不光是分化期帶來的不適，還有那個人臨時離場的緣故。上半年她成年禮，兩人沒有見到面，這次自己的成年禮，也只是遠遠見了一面。

    或許是心情不好，連帶著后頸處的腺體也隱隱發(fā)脹，紀西修中途過來看了他兩次，最后替他關燈，要紀越之好好休息。

    紀越之側(cè)身躺在床上，并未睡去，腺體的脹痛，還有一閉眼便想起之前左洛歡舉著酒杯朝他微微示意的畫面：和周圍人相比，她穿得相當隨意，一身黑色常服，仿佛來參加的不是宴會。即便如此，她站在盛裝的人群中，也耀眼得讓其他人黯淡。

    她向來不喜歡參加宴會，能來已經(jīng)是意外，黑暗中紀越之長睫顫了顫，自我開解，能見上一面，他很開心。

    這種自我開解并未延續(xù)多久，很快紀越之便察覺到窗外的異動，眼睛瞬間睜開，神色只余下刺骨冰冷，在窗戶被拉開前，他便滾下了床，迅速摸到床頭柜下方的光槍，對準窗外。

    這個節(jié)點，來刺殺還是綁架他？

    紀越之目光緊盯著窗戶，腦海中快速過濾最近聯(lián)邦各方的消息，或許是他的分化可能會阻礙某些人的道路。

    只是他那些算計策略在窗外一雙手出現(xiàn)后全部消失，紀越之看著外面的人拉開窗戶，翻身進來，借著月光清晰見到那個人的側(cè)臉。原先繃緊的手臂下意識松懈，勾在扳機的指尖也不由一松。

    他一松懈，窗戶前的人便瞬間察覺出異樣，猛然轉(zhuǎn)身朝紀越之看來。

    大概是受腦中電鉆般的疼影響，左洛歡警惕性大降，一開始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房間里有人，她轉(zhuǎn)身看著床邊緣的槍和露出來的半張好看熟悉的臉：“……紀越之?！?/br>
    紀越之起身開燈，語氣淡漠：“你做什么？”

    左洛歡花了幾秒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節(jié)奏，靠在桌前，散漫隨意重新拿起禮盒：“送你的成年禮禮物?！?/br>
    “翻窗送禮物？”紀越之一手握著光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緊緊握著，面上卻沒有任何異常。

    “時間太晚，擔心打擾你們?！弊舐鍤g睜眼都能說瞎話，何況這次還有幾分真，她視線下移，落在紀越之手上，極輕地笑了聲，“槍不錯，剛才……多謝我們越之手下留情。”

    剛才左洛歡沒有察覺出來房內(nèi)有人，紀越之若開槍，她絕對躲不過。

    “回禮?！弊舐鍤g朝紀越之走去，站立在對面停下，抬手將禮物送到他面前，“不拆開看看？”

    她想知道對方看到頸鎖時的場景，一定很……有意思。

    今天兩個人狀態(tài)都不好，所以等左洛歡靠近時，紀越之才終于察覺出來異樣，他倏然抬眸對上左洛歡：“你！”

    是信息素的味道！

    至寒冰雪帶著令人窒息的錯覺撲面而來，這就是左洛歡的信息素，絕大部分人只聞上一點，便連呼吸都不順暢。然而紀越之嗅到這股冰冷的信息素，臉上卻漸漸泛起異常的淡紅，連帶著后頸腺體脹痛發(fā)熱，另一股信息素悄然出現(xiàn)在房間內(nèi)。

    左洛歡顯然也察覺到不對勁，房間內(nèi)這股驟然出現(xiàn)的信息素不由讓她愣?。耗睦飦淼膐mega信息素？

    甜得發(fā)膩的鳶尾香混著至寒冰雪彌漫在空氣中，兩種信息素中和在一起，又變得清甜香氣帶著水汽，宛如春雨過后森林中的氣味。

    已分化的alpha和還在分化的alpha對omega信息素的反應有巨大差別，左洛歡第一反應是紀越之故意用了omega信息素對付自己，然而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對面的紀越之忽然軟了下去，眼看要摔在地上，她下意識將人摟了回來。

    兩人貼在一起，左洛歡終于察覺出來不對勁，這股甜膩的鳶尾香是從紀越之后頸腺體散發(fā)出來的，隔著防護貼，她都能聞到，和那天在班上一閃而過的信息素程度完全不一樣。

    這是已經(jīng)快分化結(jié)束的omega信息素。

    紀越之本就站不穩(wěn)，現(xiàn)在靠在左洛歡懷里，整個人仿佛被漫天冰雪覆蓋，身體又軟又熱，思緒一片混亂，想要掙扎起身，卻更像是用臉蹭著她，努力半天才終于抬起臉，狹長眼尾像是桃林中的一抹飛紅，他抖著聲音，勉強找到一絲清明：“你的信息素……收起來。”

    左洛歡也有點失控，摟著紀越之腰上的手，力度難免大了點，向來帶著幾分笑意的眼睛，此刻沉不見底，她從頭到尾就沒釋放過信息素，要怎么收？

    不對，不是她釋放信息素，是血液中帶著的一點極微薄信息素。

    左洛歡腰側(cè)擦傷，衣服難免沾上血液，她大剌剌翻窗起來，明目張膽靠近他，哪里知道紀越之居然會分化成omega，頂級alpha的信息素帶來的不止有絕對的壓制，還有對omega的巨大引誘。

    想明白怎么回事，左洛歡臉都黑了，在人家成年禮之夜干出這種事，簡直……

    左洛歡當機立斷將人放在床上，想要去找穩(wěn)定劑，床上的紀越之神志已經(jīng)不太清晰，下意識牽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此刻左洛歡臉色竟然不比之前頭疼發(fā)作強，她扯開紀越之的手，但下意識已經(jīng)收了力道，但對方手握得極緊，像是怕一松手就再找不到一般：“我去拿穩(wěn)定劑。”

    對方松開了一點，但還是握得緊緊。

    左洛歡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聽話，紀越之。”

    紀越之躺在床上，額間的碎發(fā)已經(jīng)被汗打濕，他努力睜開眼睛，定定看著左洛歡良久，才終于松開手。

    左洛歡立刻拉開床頭柜的抽屜，松了一口氣，果然里面有分化期omega所需要用的一切東西。她拿出一支omega穩(wěn)定劑和營養(yǎng)劑幫紀越之打上。

    紀越之躺在床上，原先冷白的臉泛起淺淺的紅，眼睛也變得濕漉漉的，他安靜看著左洛歡，任由她往自己手臂打上針劑。

    左洛歡不經(jīng)意間對上他干凈濕潤的眼睛，喉間發(fā)緊，眼神下意識游移：“打完穩(wěn)定劑，好好睡一覺?！?/br>
    紀越之還在看她，左洛歡沒忍住，俯身伸手覆在他眼睛上：“閉眼睡覺。”

    再松開手時，紀越之果然乖乖閉上了眼睛。

    有了穩(wěn)定劑，紀越之情況會逐漸穩(wěn)定下來，但只要左洛歡在這里，始終是隱患，她開了房間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很快這里的信息素便會被排放出去。

    現(xiàn)在她必須要快速離開這間臥室。

    左洛歡彎腰幫紀越之蓋上被子，又在床頭柜上放了杯水，隨后退開幾步，關了房間的燈，在黑暗中低聲說了一句：“抱歉?！?/br>
    從翻出三樓，到車內(nèi)這段距離，左洛歡甚至記不清自己怎么出來的，腦中和腰側(cè)的痛也早已經(jīng)被拋之腦后，此刻思緒只剩下一片混沌。

    左洛歡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她似乎還能聞到自己身上沾染的那股甜膩的鳶尾香。

    ……紀越之居然分化成了omega。

    這個事實讓左洛歡大受沖擊，他怎么可能會是omega，不是要分化成alpha？

    緩沖良久，左洛歡才終于想起一件事：禮物忘記帶回來了。

    放在之前，頸鎖送過去，無非是一份玩笑回禮，但現(xiàn)在紀越之分化成omega，這份禮物怎么也不合適。

    她并沒有用頸鎖來指代希望紀越之分化成omega的意思，那時候她以為對方會分化成alpha。

    左洛歡不由想起那個在學校穿著軍服，渾身帶著冰冷氣息的紀越之，他知道自己分化成omega后是什么反應？

    現(xiàn)在再回去拿禮物，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可能引起紀越之信息素再一次爆發(fā)，左洛歡靠在車椅上，指尖用力按了按太陽xue，今晚每一件事都出乎她意料。

    第11章

    “聽說今天紀家又喊了醫(yī)生過去，估計是紀越之快分化成功了，那他分化期也太短了?！苯胱谧舐鍤g對面，分享消息，但他叭叭了半天，對面的人愣是沒有反應。

    從早上第一節(jié) 課開始，到下午上完課結(jié)束，她就這副神游天外的樣子，江弘忍了又忍，最后沒忍?。骸八只蒩lpha，第一個對上的人就是你，到時候我看這第一軍校的學生遲早只聽他紀越之一個人的?！?/br>
    心不在焉快一天的左洛歡，這時候才終于舍得回神，抬眼看江弘，意味不明道：“為什么他一定會分化成alpha？”

    江弘聞言笑了，言語中帶了幾分對左洛歡的莫名其妙的意味：“紀越之不是alpha，難道還能分化成omega？你不會是怕他分化后，打不過他吧?！彼栽{咒人家分化成omega。

    左洛歡垂眸懶懶散散靠在椅背上，卻不由自主想起昨夜房間內(nèi)那股混合自己信息素的鳶尾香，打完穩(wěn)定劑，屬于alpha的信息素被循環(huán)出去，他應該沒事了。

    對面的江弘盯著左洛歡，眼睛轉(zhuǎn)了幾圈，他向來和她關系好，對她未盡之言總能了解個六七分，他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滯，壓低聲音靠近：“左洛歡，你昨晚說送禮物，是不是對紀越之做了什么？”

    左洛歡想起自己血液中無意散發(fā)出來的信息素，罕見有一絲心虛。

    一直盯著左洛歡的江弘哪里能看不見，他瞪大眼睛，語氣中帶了點怒意：“cao，你瘋了，紀越之還在分化期，你對一個分化期動手腳？”

    不怪他生氣，正常人都有節(jié)cao，對待分化期的人要友好，在聯(lián)邦算是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至于左洛歡前幾年還有點節(jié)cao，這一兩年做事越來越?jīng)]了原則，不怪江弘這么猜測。

    “……沒有?！弊舐鍤g黑臉，“我還不至于對分化期的人動手腳?！?/br>
    她這么說了，江弘才將信將疑松了一口氣，隨即轉(zhuǎn)移話題：“看沒看新聞？軍備資料庫三樓那把最新實驗光槍被人偷了?！?/br>
    昨天晚上誰偷偷去了軍備資料庫，兩人心知肚明，江弘只是告訴左洛歡這件事后續(xù)。

    “還沒看?！弊舐鍤g昨夜從紀家回來后，一晚上沒睡著，心神思緒雜亂，哪里看過新聞，不過江弘這么一說，她當著面打開光腦，找到那條新聞。

    【昨夜有宵小趁軍備資料庫大樓守衛(wèi)換班松懈之際，翻進入大樓，偷走了最新款sl-9光槍，據(jù)我們調(diào)查，極有可能和最近黑市發(fā)布的一則懸賞有關，一把完整的最新款sl-9光槍價值500萬星幣。日前守衛(wèi)已經(jīng)加強，至于盜槍賊我們將會繼續(xù)追蹤！】

    新聞中說話的人是軍備資料庫大樓的守衛(wèi)隊隊長，他站在媒體鏡頭面前嚴肅道。

    江弘撐著臉，邊看新聞邊道：“這一招不錯，sl-9光槍各大勢力都想要弄到手拆解研究，盜槍賊可以是任何人?！倍覜]人知道盜槍賊真正的目的。

    新聞內(nèi)的守衛(wèi)隊隊長還在嚴厲斥道：【……如若最新款光槍落入伽什羅帝國手中，將會對我們聯(lián)邦造成巨大的損失，所以懇請大眾，一旦發(fā)現(xiàn)身邊有任何人不對，請聯(lián)系清道軍?！?/br>
    左洛歡微微仰頭看著光屏，她沒有看守衛(wèi)隊隊長，視線反而落在他身后的一個人身上，對方穿著一套同樣的黃綠條紋軍裝，筆直站在陽光下，如同一把锃亮鋒刀。

    “673軍的何月，昨天晚上剛回首都?！苯腠樦舐鍤g目光看去，道。

    何月……果然名不虛傳。

    桌子下左洛歡抬手按住腰側(cè)那道擦傷，若有所思：“昨晚軍備資料大樓新?lián)Q上的守衛(wèi)中有何月?！?/br>
    “她在那？”江弘‘嘶’了一聲，上下打量左洛歡，從何月手上逃出來，還有心思去給紀越之送禮。

    “sl-9光槍確實是好東西?！弊舐鍤g關了新聞，“何月這次回來，估計會加入清道軍?！?/br>
    江弘一愣：“我沒收到消息?！?/br>
    “快了?！弊舐鍤g不在意道，“從何月加入軍隊開始，她就已經(jīng)存了這份心思。”

    清道軍和聯(lián)邦其他集團軍不同，這是一支完全獨立于各軍的隊伍，負責清理聯(lián)邦內(nèi)所有的叛徒間諜，有時候甚至能直接對各軍隊重要人物出手。不過聯(lián)邦穩(wěn)定這么多年，伽什羅帝國被一再壓制，清道軍如今勢力遠不如以前，已經(jīng)式微，大部分負責像軍備資料庫大樓這種不屬于單獨集團軍的地方，清閑的很。

    “難怪她一直只待在673軍，從來不上調(diào)十七軍?！苯敕磻^來，加入清道軍條件苛刻，除了畢業(yè)后就被選進去的外，其他集團軍直系基本上進不去，即便履歷輝煌。673軍雖然隸屬十七軍，但離直系可差了十萬八千里。

    ……

    紀家。

    紀西修沒有想到自己兒子分化期這么快進入到最后階段，不過經(jīng)過成年禮一晚上，信息素便進入了爆發(fā)期。他一個alpha不好進去，只能讓醫(yī)生去觀察。

    這年頭beta做醫(yī)生的最多，因為無論是手術還是其他，beta最不會受病人信息素的影響。

    饒是如此，醫(yī)生進去的時候，還是產(chǎn)生了一秒愣神，里面信息素簡直濃郁地像是泡了酒的鳶尾香。

    “昨天已經(jīng)打了穩(wěn)定劑？”醫(yī)生看著床頭柜上的兩支針劑，將它們收了，拿開空了水杯，將自己醫(yī)藥箱放上去，“做的很好，你先取下防護貼，我?guī)湍銠z測腺體分化情況。”

    紀越之有些低燒，狹長眼尾紅的異常，雙頰guntang，靠在床頭視線并不太清晰，但還是抬手將自己后頸的防護貼取了下來。

    這一拿下來，房間內(nèi)的鳶尾香瞬間更加濃郁甜膩。

    醫(yī)生拿出儀器俯身在紀越之后頸碰了碰，有點驚訝：“你腺體分化的很好。”好的太過了，這才過幾天？

    “醫(yī)生，有什么問題嗎？”紀越之問道，向來清越淡漠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蒙塵的笛，卻又多了一分韻味。

    “沒什么大問題?！贬t(yī)生嘀咕，“可能是你們現(xiàn)在年輕人身體素質(zhì)太好，幾天就分化好了?！?/br>
    這醫(yī)生當年也接手過另外一個分化期沒幾天就結(jié)束的人。

    “醫(yī)生是說左洛歡?！奔o越之睜開眼睛，抬頭緩緩道。

    “可不就是她?！贬t(yī)生想起那時候的事情，忍不住搖頭，“我第一見到有連自己分化期都沒察覺的alpha，硬生生抗到后期自己暈了過去?！?/br>
    alpha分化比omega分化痛苦，后頸腺體會逐漸萎縮，從一開始就會產(chǎn)生痛苦，越到后期越痛，且隨著等級越強，痛苦程度越深。

    “那天抬進醫(yī)院的時候，我都以為她撐不住了，至少就算醒過來，人也燒傻了?！贬t(yī)生嘖嘖稱奇了一會，“不過她還是撐了過來，也是厲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