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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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與寶玉一同來的賈蘭, 別說王夫人, 就是賈母心里也是一動, 不約而同的看了一眼李紈。元春倒沒想別的, 她進(jìn)宮前賈蘭還沒影呢, 比不得寶玉是由自己教導(dǎo)認(rèn)字的情份。所以元春只是照例問了賈蘭幾句, 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撫摸鳳凰蛋。賈蘭與李紈的性子很象, 那就是你要是不問我我就不理你,見賢德妃不再與他說話,他自己找到母親站著去了。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不管元春愿不愿意,時間還是到了她說出那句:“當(dāng)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不等她下話說出, 邢夫人就出列勸道:“還請娘娘慎言?!?/br> 慎言你妹!人家元春還沒賣慘呢, 還沒端莊大度勸慰家人呢,你就來攪局, 是賈赦教的吧? 還真是賈赦教的。他一向認(rèn)為元春能說出皇宮是“不得見人的去處”還活到省親就是個奇跡, 你得多有自信自己帶來的人沒一個是別人的探子, 沒有一個人會向皇帝傳話?就算是現(xiàn)在皇后整頓了多少次后宮, 還不敢對甄太貴妃掉以輕心呢。當(dāng)然也說不定人家賢德妃就是對甄太貴妃有信心才說這話吧, 畢竟人家是老親, 封妃的事兒也少不了那個女人在太上皇那里吹風(fēng)。不管事實如何,反正甄太貴妃就是這么告訴元春的,王子騰也做了佐證。 賈赦才不管有多少人佐證元春封妃是那個女人促成的, 因為真相他一清二楚。他早就叮囑邢夫人, 無論如何要讓元春把那句話收回去,她自己不收邢夫人也得替她圓回來,所以邢夫人在元春的話出口后得說:“請娘娘慎言。娘娘是生來有大造化的人,不是我們這些凡俗之人所能媲美,自然得有最尊貴的去處。若還時時想著家人,難免傷身,請娘娘保重為要?!蹦暇褪悄翘焐系拿髟拢覀儾贿^是平凡的小星星,所以你見不見我們這些星星都不打緊。 邢夫人說到最尊貴的去處時,元春發(fā)熱的頭腦已經(jīng)清醒了。那是最尊貴的去處,她卻不是那里最尊貴的人。想想那個能做出鳳藻宮一刻游的皇帝,元春冷汗都要下來了:“大伯母說的是,本宮平日見不到家人甚是想念,恨不得時時見到家人才好。”我剛才說的是不得見家人,不是不得見人。 賈母和王夫人對邢夫人突然插話可不大滿意,但當(dāng)著宮中來人還是得忍耐一二,等聽完元春的話,王夫人還在隱晦地瞪邢夫人,賈母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不管明白不明白吧,大家就都當(dāng)這事兒已經(jīng)遮過去了。 才怪! 沒等元春回宮,皇帝和皇后都已經(jīng)知道賢德妃的高論了。皇帝氣得一拍桌子:“不得見人,那我們算什么?她宮里那些也都是鬼?” 皇后就算想為元春的智商著急都不知該從何急起,反正這個女人也不得她喜歡:“或許在賢德妃看來,我們都面目可憎不值一顧。” 皇帝上道極了:“既然她那么不想見宮里人,就好好在自己宮里呆著吧?!?/br> 皇后點頭:“總得等這些省親的人都回來,大家互相交流之后再下旨吧?!本退悴蛔尶?,聽聽大觀園也好呀。 皇帝還不知道這是皇后想聽那些女人互相攀比拆臺?不過皇后這次沒有省親,說不定什么時候想起就會把氣撒到自己身上,讓她折騰那些女人比折騰自己強(qiáng)。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皇帝,果斷用自己的妃子來討好老婆:“這后宮之事,自然是由你做主?!?/br> 皇后心中冷笑,面上還很領(lǐng)情:“等她們把各自園子的趣事兒說完了,我自會讓她們知道規(guī)矩?!甭犓f得可憐,皇帝商量道:“等過些日子京里平靜些,我?guī)慊貜埣铱纯???/br> 皇后搖頭:“那總是大伯家,就算是處得再好也不是自己父母?!被实坌闹袘K然?;屎蠹抑挟?dāng)時只她一個女兒,偏當(dāng)年太子出事,皇后的父親為了撇清當(dāng)時還是不起眼皇子的當(dāng)今與太子的關(guān)系,竟然為太子殉葬,而她的母親更是為夫死節(jié)——女兒已經(jīng)出嫁,那時的皇帝雖然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大規(guī)矩總還在,女兒吃不了大虧??删退闶菑埖蹘熢偬蹛壑杜?,也不可能如對自己女兒一樣,何況她堂姐也是在那前后沒的,張帝師一家哪還顧得上當(dāng)時還是一個不起眼皇子妃的皇后? “沒事,你還有我呢?!被实垭y得感性。 “是呀,我還有皇上??苫噬?,你不只有我。”皇后自嘲地?fù)u搖頭。這時候不是應(yīng)該嬌羞脈脈地說你對臣妾真好,臣妾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嗎?皇帝再次知道認(rèn)知都是用來打破的。好在不時有宮人來回報各宮妃省親歸來,帝后都吩咐各自回去歇息,明日再到棲凰宮謝恩。皇帝只曲意安慰皇后不提。 過了年皇帝早就開了筆,可是賈赦就是用賢德妃將歸省為理由死活不上朝,皇帝明知道他根本不管人家省親的事兒,也不好強(qiáng)行把人拖來——人家這么說好歹是給你女人面子,也就是給你面子,你把人拖來上朝豈不是給臉不要臉?當(dāng)然今天賈赦不得不上朝了,誰讓賢德妃已經(jīng)省完親了,他已經(jīng)沒有理由不早起。 一大早起床給人磕頭,讓賈赦心中不爽,他一不爽就想著折騰別人。這不就有人提出來死去的王子騰:“啟奏圣上,前九省巡檢王子騰死于王事,當(dāng)盡早定下謚號,以安忠臣之心。” 抬眼一看,上奏的人賈赦認(rèn)識,就是據(jù)說起頭彈賅他的兩名御史之一。賈赦又在人群里找了找孫堅,發(fā)現(xiàn)人正皺著眉頭,估計這回這個御史又是沒經(jīng)過御史臺的正規(guī)途徑,自己就找機(jī)會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了。 唉,攤上一個辦事效率不高的親家,賈赦善良地決定還是自己親自cao刀:“這位大人所言差矣。按說此事為禮部職司,并非圣上一人獨斷之事,大人這是認(rèn)為禮部沒有能力為王大人擬定謚號?”這是我禮部的事兒,你摻合什么? 那御史也不是真呆呀還是讓人拿住把柄必須出頭,立刻與賈赦頂上了:“王大人已經(jīng)過世半月有余,禮部卻并無作為,至今王大人尚停靈家中不得安葬。” 這話打擊面就寬了,都不用賈赦,左畸做為禮部尚書先不干了:“王御史言重了。不知王御史聽沒聽說過事出有因這句話?”皇帝都封筆了,大家都過年呢,一個九省巡檢還不值得大家都為他不過年。 那個王御史也是個人物:“如今圣上開筆已經(jīng)五日之多,禮部并不見為王大人請封號。” 賈赦心說這就是個愣頭青呀,不怪人家拿著當(dāng)槍使,嘴上卻不客氣:“王御史,禮部為官員請封謚號自有規(guī)矩,首要是去世官員確實盡忠王事,任上奉公守法,無貪污舞弊之事,這些要查清總要有時間,不知御史大人是否此時可證王大人清白,讓禮部當(dāng)庭擬下謚號?”不是人一死就得給謚號的,你知不知道?你急著給王子騰要謚號,敢下保他就清白? 大家其實都知道這個程序,可是都講個人死為大,沒有明顯的政敵,誰也不會當(dāng)場指出我懷疑這個人不清白,先查查再給謚號??少Z赦不一樣,他不光已經(jīng)和王子騰不死不休,就是王子騰死了他也不想休,誰讓王子騰當(dāng)年首鼠兩端可能就是害太子的誘因呢。那個御史也沒想到還有人能當(dāng)著大家的面就懷疑人家清白的,有點急了:“賈侍郎如此誣人清白,可有證據(jù)?” 賈赦卻不著急:“雖然沒有證據(jù),卻也不能就說他清白。這些總要查過才知道。王御史并不想給禮部查明的時間,一口斷定王大人清白,就當(dāng)庭為他做保有何不可?”你說他清白,你給他做保呀。 就算有人背后讓這個王御史給王子騰討謚號,來探皇帝是不是要開始整治舊勢力,也沒把這層意思告訴他。只是說他與王子騰有同姓之誼,王家想借他之力為王子騰增點死后哀榮,事成之后必有厚報??村X的面子上為人上奏,在御史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要給人當(dāng)庭做保就不是小事兒了。一個一品大員,你說他一清二白沒收受過一點財物?誰信。這要是沒有人追究還好說,可明顯這禮部的人都要查明再請封謚號了,這事兒就大條了。于是這王御史就說不出話來了。 世界不會因為你不說話就安靜,今天賈赦就要教給王御史這個道理:“圣上。御史風(fēng)聞奏事是本朝慣例,可是若次次所言失實,臣請查該御史是何居心。朝堂本是圣上與眾臣商議國事所在,卻總有人拿一些瑣事延誤時間,拖沓了軍國大事,此風(fēng)不可長?!蹦憧梢燥L(fēng)聞奏事,可不能老是拿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耽誤大家。 皇帝也對每日必吵的朝堂不耐煩,可他只能忍著,現(xiàn)在有人說你可以不用再忍了,必須支持呀:“賈赦所言甚是,王御史所言非實不止一次,御史臺回去要好生教導(dǎo)。著,革去該御史品級,查無他事再行還鄉(xiāng),永不敘用?!?/br> 這回世界才是真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