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太上皇覺得有點小尷尬。好在是自己兒子, 還沒太不好意思, 只為賈赦遮羞:“他沒離開過京城, 又不懂兵事。那九省都是苦地方, 一時想不過來也難免?!?/br> 皇帝氣樂了, 心說誰才是你親兒子:“父皇, 您也知道這九省巡檢, 到了哪里不是有人好好供著,怎么就苦到他了。” 這個真是實情。九省巡檢,類于今天的紀檢, 還是中央下派的紀檢,地方駐軍哪有不好生招待的道理?要不是如此,朝堂上也不會吵成一團了, 還不是因為這是個好差事。只有這個混蛋, 得了便宜還賣乖,皇帝覺得自己腳怎么那么癢癢想踹人呢。 太上皇這回也不再向著賈赦說話, 罵他道:“這才真是不識好歹呢?;噬线@么為你著想, 你還敢來告黑狀, 又該讓你老丈人收拾你。” 賈赦這就叫起撞天屈來:“你們是親父子, 自然向著自家人說話。也不想想我那個府里是什么樣子。我今天走了, 明天我們那個老太太就能讓老二再搬回來。后天我媳婦的管家權就得再交出去。大后天我孫女就得讓老太太抱去當個寵物養(yǎng)起來, 又得和她姑姑一樣長成木頭樣。我那個閨女的性子,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扳過來嗎?再然后我們老太太還得讓璉兒和迎春都退親,她再給找個好拿捏與她一心的人。等我巡檢回來, 我的家也就不是自己的了?!?/br> 皇帝聽得嘴角直抽:“你兒子不是還在家呢嗎?” “就他那個軟蛋性子?!辟Z赦抹黑起兒子來不遺余力:“老太太說話的聲音大點, 他得哆嗦上三天。上次要不是我琮兒,巧姐兒就讓老太太抱走了?!?/br> 聽他這么瞧不上賈璉,皇帝好笑地問:“那你還給他找什么實職,還讓他給你二弟跑腿多好,還能從你二弟那里多撈點錢回來?!?/br> 賈赦一搖頭:“這事兒你問太上皇,都說養(yǎng)兒一百長憂九十九,這事兒和你說不來。不對,你不是也有兒子,怎么我沒怎么見過?” 眼見他自己想跑題,太上皇和皇帝都樂見其成,順著話道:“你那時在上書房,天天讓念恩纏著,還能見到別人?再說他們還沒辦差也沒到部,宮里年節(jié)的宮宴你又不肯來,能見到才怪?!?/br> 賈赦跟著歪樓:“別說宮宴,就那菜還不如我在家吃得舒坦。那些來的人為的是臉面好看,我是不在乎臉面的人,來吃涼菜嗎?” 皇帝忍不住了:“那是你品級太低,等品級高了坐在前面,看那菜是涼是熱?!?/br> 太上皇要制止兒子也來不及了,只聽賈赦道:“我都是一等將軍了,好歹也是一品。不對,這次你根本就不是要升我的官,我本來就是一品。太上皇,你來評評理?!?/br> 皇帝這個后悔呀,就讓他抱怨得了,自己何必要和他說品級的事兒。只好給人講條件:“這回我就讓賈璉在京中,和張尚書說清楚不讓他加班,如何?” 賈赦不同意:“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他不加班?憑什么?!焙现F(xiàn)在是見不得任何人好,皇帝再說:“那讓皇后下旨,不讓你們老太太管你屋里的事兒如何?” 賈赦上來明白了:“為這點事兒勞動娘娘,讓人說我恃寵而驕,不好?!?/br> 皇帝又道:“要不還是讓你那個侄女給你們老太太捎信吧。” 賈赦懷疑元春的智商:“那你得把話和她說清楚,別到時她還以為你給她面子為她撐腰。然后老二兩口子來得更快了?!被实郾WC自己這回一定把話說得明明白白,要不讓自己的人代為傳話都行,好歹算把人打發(fā)出宮了。 太上皇不解地問皇帝:“怎么想著讓他去?” 皇帝回道:“這么些年了,都說東西是在他手里,可是誰也沒見過。借著他巡檢的機會,要是真有東西也該拿出來了。那些人至今兒子都還沒全部收服,看他這趟能不能有所收獲。” 太上皇點點頭,又道:“他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賈府那里你派人看好了,別等人回來再來告你的狀。” 皇帝稱是:“要是他真能把東西找回來,將人收攏了,就是再給他個國公又如何?!?/br> 太上皇一樂:“如今這江山你說了算。”又問道:“張家怎么說?”張家清流領袖,不是說出來好聽的,要知道史筆如刀,執(zhí)史筆的人,都是清流一脈。 皇帝道:“當時我就是和張清商量的。張清想的多是他那個外甥,這混蛋品級太低的話,他外甥不好升遷,當時就同意了。不過要是知道今天他來大明宮鬧您,怕是張老太爺又得讓他抄書。” 賈赦不知道那父子兩個的對話,只想著自己的心思。送他出宮的是戴權的徒弟,平日最是乖覺,見他不語也不打擾,只小心的跟在后頭。不想到了宮門,賈赦卻又轉(zhuǎn)身往回走,小太監(jiān)有點不解:“賈大人還找太上皇有事?” 賈赦這才注意到跟著的人,對人一揮手:“不必跟了。我還得到養(yǎng)心殿去。告訴太上皇不用擔心,就說我會知道輕重,不會多打擾皇上?!?/br> 聽了小太監(jiān)回報太上皇也是一樂:“知道輕重,要是知道輕重早就謝恩了,還用再回養(yǎng)心殿一趟?” 皇帝在養(yǎng)心殿更是頭痛,對著去而復返的賈赦沒好氣地說:“你不是已經(jīng)出宮了?” 賈赦自己找地兒坐好,皇帝只好讓宮人都下去,要不一會這個混蛋說出點什么也太沒面子。只聽賈赦道:“我剛才在太上皇那里忘記說了,你得給念恩安排點差事了?!?/br> 皇帝一振:“你舍得?” 賈赦笑道:“不是我舍不舍得,是看你放不放心?!?/br> 皇帝倒也不惱:“要是去年還真不放心,如今你在,有什么不放心的。” 賈赦不吃這套:“不過也得等到忠平的事兒完了再說?!币娀实埸c頭又道:“我今天真不是故意要讓太上皇放心,家里的事兒確實讓人放心不下?!?/br> 皇帝覺得這人也太磨幾:“不是說了我的人借你侄女的口給你家老太太傳話,還有什么不放心的?!?/br> 賈赦卻道:“我真不放心的不是我們那個老太太,她不過就是心大,卻只在內(nèi)宅。真不放心的是寧國府和我那個蠢貨弟弟。” 皇帝自然知道他為什么不放心寧國府,想想道:“他們不是和忠安走得近?” 賈赦道:“我那個堂兄是明白的,只是修道煉丹到底火氣大些,清靜無為才是老莊正道?!庇謫枺骸澳莻€牛繼業(yè)是怎么安排的?” 皇帝正想著清靜無為,聽了牛繼業(yè)的名字半晌才說:“我讓他去給那個九省巡檢傳旨去了。”聽著雖然不大合常理,可是也不是沒有過先例。 賈赦一樂:“那我干脆在京里和他交接得了?!闭每磦€熱鬧。 皇帝也不想關鍵時刻這人不在跟前。做帝王的,就算是再信任的人也有個底線,何況賈赦手里的東西實在要緊。也就同意了:“你在也好。定了十五日后春狩?!?/br> 賈赦卻笑嘻嘻地道:“明天我就到禮部卸了差事,專心等著與人交接,萬事不要找我?!?/br> 皇帝罵道:“滾!”門外等侯召見的官員都聽見了這一聲,見出來的人是賈赦,紛紛以目示意,賈赦只把臉板得比皇帝的還平些,頭也不回地出宮去了。 到了家里,又是一番天地,送賀禮的人挨擠不開。邢夫人沒空與他敘話,只忙著接待來客,就是迎春也得處理內(nèi)院事務,黛玉在旁邊打下手。見只有巧姐兒是閑人,賈赦只讓人把她抱到跟前,和她說話。 巧姐兒現(xiàn)在正悶,見祖父陪她玩哪有不高興的,笑瞇瞇地拉著賈赦要天要地,賈赦順嘴應著。忽然巧姐說起:“祖父,還上不上街?”倒讓他想起碳筆鋪子來。說來也是他事兒多人又懶,那鋪子開后除了前幾日還問一問,竟全都交給賈蕓打理,不過年下的時候聽了聽帳目。 想到此問巧姐兒:“你想上街了?” 巧姐兒大力點頭:“祖父老不帶我出去,我傷心呢。” 賈赦大樂,讓人快點給傷心的小姑娘換衣服,安排車馬出門。巧姐兒聽不得這聲,連聲問:“姑姑去不去?祖母去不去?” 賈赦說:“他們都忙著不理咱們,只剩下咱們兩個做伴了,你還去不去?”巧姐兒立刻叛變:“去。讓他們都忙吧,天天忙也行?!碧焯烀湍芴焯旄娓干辖至?。 一路上祖孫兩個笑語不斷,車馬漸歇,就有人來回到了。賈赦自己先下了車,又把巧姐兒抱下來,牽著人的小手站在店外看著。只見店面還是那個店面,卻擦拭得一塵不染,又有伙計青衣小帽地在門口迎客,見賈赦祖孫并不入內(nèi),笑著迎上來道:“老爺不妨進店看看,我們店里賣得是當今圣上親自贊過的碳筆,最合適初學寫字的小姐少爺們用?!?/br> 見這伙計嘴乖,賈赦心里滿意,對著小伙計道:“看你店里生意不錯,就沒有人打你鋪子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