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卻說秦英圍著賈赦轉了一早晨, 各種殷勤就不提了, 如今又說出了求字, 倒讓賈赦愣住了:“兄長卻把我說糊涂了, 什么大事兒, 還值得兄長說出求字來?!?/br> 秦英更加不好意思:“我知道這是老國公給你保命的東西, 本來不該說的??墒歉绺缬终嫘膼鄣貌恍? 不說出來只覺得心里癢癢得不行。主要是這拳法實在有用,哥哥這里又是邊城,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有戰(zhàn)事, 你看能不能教了哥哥?” “我當是什么大事。”賈赦笑道:“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東西,要是有心思靈巧的,看幾次就能學會了, 不過是打擊的地方準不準確、用力的地方到不到位的問題。再說, 我要是不想教給哥哥,今天又何必大張其鼓地拿出來, 難道是為了讓哥哥眼饞?弟弟可不是那么有小心思的人?!?/br> 這樣也行?說好的家族不傳之秘呢?說好的珍斂秘藏呢?說好的傳男不傳女呢?就這樣讓萬人都學了去?要是老國公活著, 是不是得抽這小子。秦英心中翻騰, 可畢竟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嘴上卻不住地感謝, 說些賈赦為人高義, 大仁大義,利國利民,為將者楷模的話。 賈赦倒笑了:“也不是我大度。實在是這拳法再好, 也得有人用不是。再說把咱們的兒郎都教會了, 將來真上了戰(zhàn)場也能多些勝算,讓外敵不能入我國土一步,才是咱們?yōu)閷⒌谋痉?。一份拳法,又算得了什么!?/br>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讓人不得不動容。就是一邊伺候的人聽了,也是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早早學會了,用這拳法將外敵拒于國門之外。 似乎是知道大家的心聲,賈赦又道:“哥哥也知道,這拳法不過是近身戰(zhàn)時有用,刀槍也不能扔下?!鄙岜局鹉┦遣恍械?。秦英為將多年,這道理還用賈赦說?不過人家能當面說出來,也是好意,這份情卻不能不領。 等秦英帶人離開,時先生過來與賈赦一同用飯時問:“你確定他沒問題了?” 賈赦道:“只有五成把握。” “那你就這么把拳法交同去?”是不是傻? 賈赦會當傻子?他不過是二b了一點,想一出是一出了點,并不是全無成算:“那拳法并不深奧,多看幾次就能學個毛皮,多打幾次自己都能琢磨出如何發(fā)力。咱們的人與他們?nèi)杖找粋€校場上cao練,還能讓人家蒙上眼睛不成?反正是守不住的,還不如現(xiàn)落個人情。” 不想他如今jian滑至此,時先生也不在此事上糾纏:“那還有五成是什么?” “我得看看他和王子騰到底有沒有勾連?!辟Z赦面色發(fā)狠。要真是有勾連,怕是這將軍做到頭了。 用罷飯,賈赦也不用秦英相陪,只讓人去處理營務,自己與時先生在澤州城內(nèi)閑逛起來。他真的是閑逛,一會到人家的古董鋪子看看有沒有漏可撿,一會又到人家賣書畫的地方看有沒有中意的東西。中間還上了人家的茶樓,并在酒樓用過晚飯才算盡興而回。 如此轉了五六日,把秦英轉得心中沒了底——你不是來巡檢軍務的嗎?只在城中亂轉是幾個意思?與手下親近的人商量了幾回,又向跟賈赦來的人套了幾次話,也沒得了準信,只能看著人早早出營,至晚才回。 就是自己找到人門上,也不過是喝茶聊天,問問營中現(xiàn)在大家跑步跑到幾圈、拳打得如何,并沒一句涉到實務上頭。面對這樣的巡檢,就如一塊豆腐掉到了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你說他延誤公事吧,人家一來就交給了你練兵的法子和家傳的拳法;可你也不能睜眼瞎說這天天上街閑逛的人真是勤于王事。 再說賈赦帶來的那些人,早就與營中諸人再次打成一片,天天互相切搓得來勁,飯也是混到一起吃了,全沒有以前巡檢帶來人的那種高高在上,更沒有一個人對伙食提出要求。別說秦英,就是下邊的人都說:“要是人人都如此巡檢,哪怕一年來一回都行?!币肋呠娮顭┑木褪蔷┲衼砣搜矙z,什么事都能挑出一堆刺來不說,還光說不練,這次的賈將軍明顯不同。 就是這個與眾不同的賈將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讓他們的主將吃不好睡不著了。這些底下的兵士自然不知曉,可是軍官們卻知道自己的主將近幾天來脾氣不大好,還以為是因為頭一天cao練時那斥侯讓主將丟臉所至,這幾天cao練得格外精心,對底下的人約束得也格外嚴格,卻不想更讓主將多了些惶恐。 秦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家祖上與賈家的交情,能追溯到天下還沒定鼎的時候。后來天下大定,賈家因功封國公,他家也封了侯。因為以他家的功勞,封侯封伯也就在帝王一念之間,是賈家初代國公游說才得以封侯,因此從那時起秦家就處處以賈家為主??烧l知自賈代善去后,這賈家之人聽說一個紈绔、一個死讀書,一個堂老爺中了進士卻放著官不做去煉丹了。這樣的人家,讓輩輩都為一方大員,手下千軍萬馬的秦家聽命,就是個笑話。 所以在王子騰帶著賈政親筆信來巡檢的時候,秦英并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對人也是敷衍始終,不打算由賈家轉投王家——賈家就算兒孫再不成器,可也還有承繼之人襲了爵位,那王家已經(jīng)無爵可襲了不說,王子騰自己連個兒子都沒有。 既然王家能接手賈家的人,那秦家已經(jīng)鎮(zhèn)守澤州百多年,為什么不能自立門戶?! 當時秦英想著自己可以自立門戶,甚至如初代賈國公一樣培植親信家族,心中如何guntang,在賈赦小露兩手后胸中就有多冰冷——不愧是能在國初封國公的人家,自有底蘊。就看人家并不珍惜的東西,就能讓自己如獲至寶,那人家沒拿出來的東西呢? 這些有助提高戰(zhàn)力的法子,在戰(zhàn)場上就是給人多了活命的機會。就算是此時不顯,等真的到了戰(zhàn)場上,那些兵士用此法活命后,能不感謝教了他們此法之人?此時秦英已經(jīng)覺得自己明白賈赦為何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兩樣東西拿出來了。 收買人心,絕對是收買人心。 所以對不熟悉的人,絕不能自己腦洞開得太大,要不只能自己將人神化了。賈赦不過是二b不吃虧的性子發(fā)作,不想讓人偷偷學去,干脆用來賺人情。卻讓秦英生生想出一個再世諸葛來,覺得自己前段時間想自立門戶的念頭是不是已經(jīng)讓人家察覺了,這些天才對自己并不大親近,也沒有急著與自己確認從屬之事。 想到這里秦英已經(jīng)坐不住了,他讓人去打聽巡檢現(xiàn)在是不是在營中,還是又出去逛了。 巧得很,賈赦在城中已經(jīng)逛無可逛,今天就在營中歇著呢??陕湓谇赜⒍?,就是人家已經(jīng)將他的心理都把握的一清二楚了,這不就等著自己自投羅網(wǎng)呢?從此再不敢生出自立之心。 正在猜測秦英來意的賈赦與時先生,卻都裝得一手好13。對進門先行了下屬晉見之禮的秦英,賈赦假意道:“兄長這是做何?你我兄弟相稱,又同是一殿之臣,如此大禮,讓當?shù)艿艿娜绾问艿闷?。?/br> 這話他說得誠懇,落到秦英耳中偏聽出了諷刺??墒亲约盒闹杏泄?,還能不讓人說幾句?秦英的姿態(tài)放得低多了:“將軍言重了。將軍王命而來,本就擔著天使的職份,這些天英招待不周,還請將軍不要見怪?!?/br> “這話兄長就更說偏了。兄長守土一方,也是國之柱石了。讓我這個做弟弟的如何敢托大?”賈赦見時先生只用右手五指輕觸桌面,并無聲音,對著秦英再次敷衍。 秦英也看到賈赦對時先生看的那一眼,加之賈赦一向對其只稱先生,并不稱表字,覺得這個先生也不能小視。見人看過來,時先生微微一笑:“難怪秦將軍有些急,也是將軍你的不是。就是秦將軍厚道,要不豈容你這么逍遙?!?/br> 賈赦對此表現(xiàn)得不以為然:“我與兄長幾世往來,還能真難為兄長不成。本想著再在這里轉上兩天,呆足功夫帶人走了就是。兄長放心,弟弟的折子上一定全是好話,再不會說兄長一句不是?!?/br> 信了你的鬼! 自從把賈赦定位到再世諸葛的位置上,進屋后他的每句話秦英都是想了又想猜了又猜,生怕自己聽不出其中的微言大義。再看時先生也不是個簡單的,你聽說的那話,什么叫“秦將軍厚道,要不豈能容你這么逍遙”,這話分明是說賈家厚道,才讓自己逍遙了這些年,這要還不算是警告,那還想讓人當面說出“你小子別打有的沒的主意了,你的小算盤我們都知道”不成? 汗水開始順心著秦英的鬢角流了下來,其實賈赦與時先生心中也狂跳不已,這是生病了吧?你有病能不能自己好好在屋里呆著,別出來訛人好不好?想起自己生病害得王子騰媳婦和自家老二的媳婦丟了誥命的事兒,這可是兵營呀,還是別人的地盤呀,自己就帶了那么當擺設的二百人,要是人家訛上自己可咋整呀。 好在時先生不是賈赦這個慫貨,人家就算是心里也畫魂面上也穩(wěn)得住,看到秦英眼里就是一個義憤一個胸有成竹。秦英更覺得不好,生怕這個準備認的主人計較,牙一咬、心一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