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聽聞孫苑暈過去了, 屋里的人心中驚喜不一, 巧姐兒第一個跳下炕, 也不管身邊丫頭婆子跟不跟得上, 一溜小跑地直奔孫苑的院子。 迎春也顧不得賈母, 只叫人:“快去請?zhí)t(yī)?!?/br> 黛玉攔住她道:“jiejie糊涂了, 家里現(xiàn)有一位太醫(yī), 怕是嫂子的人早已經(jīng)請去了。咱們還是去看看要緊。” 那還是從賈赦走后,為了安他的心,皇帝專讓一位太醫(yī)留在那時的將軍府。理由就是賈璉要每日上衙, 一旦家中有事兒,沒有成年男丁出面,不好請人。聽了這話的人只是牙酸, 誰家請?zhí)t(yī)還用主子出面, 不過是用個名帖??墒前l(fā)話的是皇帝,牙酸也只能自己忍著。 當(dāng)日聽聞此事, 賈母就是牙酸的一個。可是自己幾次有病, 都是賈璉帶著太醫(yī)去賈府診治, 連帶藥材也是成車的送過來, 一城的人就沒有不說賈璉孝順的。做為受益人, 她再不好多說。但凡在人前漏出一點意思來, 自有人想起她放著襲爵的大兒子不跟,卻跟著一個五品官的二兒子的事情來。 王夫人就沒有這個顧慮,反正她除了借賈母的光, 讓太醫(yī)診過幾次脈, 賈璉從沒說過讓太醫(yī)單獨為她出診的話:“到底家里現(xiàn)住著太醫(yī),什么時候有病人都方便?!毙睦锵氲牟贿^是多有幾個病人才好,看他們還張狂個什么。臉上的恨毒掩也掩不住。 好在此時屋里只有賈母與她。賈母就狠狠瞪她一眼:“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你是來賀喜的,不是來挑事的?!爆F(xiàn)在你求人的事情多著呢。 王夫人就不再說話,把臉色也整理好了,等著人來送信——有賈母在,有了消息總要來說一聲。只好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茶打發(fā)時間。 半個多時辰過去,院子里有了動靜,聽出是一些婆子邊走邊恭維邢夫人:“夫人今天雙喜臨門,該大大地包個紅包給我們。” 就聽邢夫人帶笑道:“不光賞你,家里人人有賞。真真這孩子好腳程,知道今天是他祖父的好日子,就趕著來報信了?!毕旅娴娜烁遣灰胤畛衅饋?。 “老太太大喜了?!毙戏蛉诉M屋又向賈母報喜:“剛才婆子來報,說是璉兒家的暈過去了。嚇得我也不顧人,急急趕過去看。好在她的陪嫁頂用,請了太醫(yī)已經(jīng)把上脈了。竟又是喜脈。可不是雙喜臨門嘛?!?/br> 大哥還不滿周歲,這孫苑就又有了,不能不說是宜子之人。再想原來的王熙鳳,除了一個巧姐兒外,幾年下來再無動靜,只這一件就讓人比下去了。 王夫人不得不給邢夫人再次道喜,又道:“這璉兒媳婦都是有過一胎的人,怎么自己沒覺察,也不好生保養(yǎng)著,還暈了過去?!笔遣皇悄氵@個婆婆搓磨了人家。 不等邢夫人開口,林之孝家的就道:“二太太有所不知,實在是我們二奶奶小哥兒的月份將將一個月多點,奶奶就算是再有經(jīng)驗,也想不到這上頭不是。今天又起早進宮謝恩,又接待各家夫人,一下勞累了些也是有的。” 你不是天聾地啞嗎?怎么這會兒嘴這么便給了。王夫人讓林之孝家的說得啞口無言,賈母在一邊除了心里罵她沒有眼色外,只好道:“這孩子真是個有福氣的,說不得有些造化。” 大家又紛紛恭喜起來,邢夫人卻道:“也不指著他有沒有造化,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笨蓜e再拿造化說事兒,就讓你那個鳳凰蛋自己有大造化去吧。 說來二房三個嫡出女子,倒有兩個得了造化之功,一個生日出眾,一個更是生而含玉??扇缃裼秩绾??還不是一個在宮里苦盼家人給力,一個快十五歲了還不敢去考童生?所以邢夫人對造化這兩個字,分外不感冒。 一時尤氏又帶了惜春過來,大家團坐說話,尤氏就道:“不是我說,這弟妹連連得胎,也勞累不得了。大太太可有什么章程沒有?” 邢夫人就是一愣,嘴上還道:“能有什么,不過是再讓她兩個meimei辛苦些,替她管上一年的家吧?!?/br> 尤氏就掩口笑道:“大太太只疼媳婦,怎么就不疼疼兒子?” 邢夫人這才恍然,原來是說的賈璉屋里之事。她心里最是不待見小老婆的,那些年自己還沒受夠那些小妖精的氣不成。所以就算是孫苑有大哥兒的時候,自己想把陪嫁的丫頭挑一個開臉,邢夫人還把賈璉叫過來數(shù)落了一頓:“你老子當(dāng)日就說過,張家與咱們家不一樣。人家孫家與張家同樣的門風(fēng),你可要把心立正了?!?/br> 聽了她的話,賈璉自己攔下了孫苑,只說父親不在家,要安心辦差,哪兒有那些心思。早有會巴結(jié)的人,悄悄把邢夫人的話傳進了東大院,要不孫苑能出了月子,越發(fā)地敬重這個婆婆? 對著尤氏就收了笑,正色道:“珍兒家的關(guān)心小叔本沒有錯。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璉兒一心學(xué)他舅舅,本就在他父親跟前立過四十無子才納妾的誓言。不說他媳婦現(xiàn)在又有了孕,就是只我們大哥兒一個,璉兒也不會起這個心思。” 王夫人就坐不住了:“可是我們家的規(guī)矩...” 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夫人一眼,邢夫人有意放緩了聲音道:“不知道二太太府上有什么規(guī)矩?”那是你家的,不用在國公府里說嘴。 從尤氏開始說話,惜春就一眼一眼地看她,可惜賈珍嚴(yán)命所在,尤氏不得不把他讓說的話說完,心里暗自發(fā)苦。同樣是賈家繼室,邢夫人原來半分做不得主,遠比不上她好歹還能在府里說得起話??烧l能想到,風(fēng)水一時一轉(zhuǎn),如今邢夫人在這府里竟說一不二起來,她卻仍不得不說著賈珍讓她說的話,做著賈珍讓她做的事。 就聽惜春問道:“大伯母,不知道迎春jiejie她們在哪兒?” “看過你二嫂子,兩人也忙了半天,我讓她們回園子歇著去了。你想找她們玩兒,我讓人送你過去?!?/br> 惜春就道:“正是該去給二嫂子賀一賀。嫂子?”說著就看尤氏。尤氏無法,只好起身道:“我也該去,正好兩人一起,省得二奶奶還得一遍一遍地起來?!辈⑴c邢夫人說好,就從東大院回自己府上,不再過來辭了。 沒等出榮禧堂,惜春小臉已經(jīng)快沉也水來:“嫂子也太肯聽哥哥的話了,怎么他讓你說什么你就說什么?” 就算是泥人還有些土性,何況尤氏剛在屋里得了沒臉,話也說得不好聽起來:“你小姑娘家,能知道多少事兒?你哥哥這也是為了大家好?!?/br> “為了大家好?”惜春冷笑一聲:“我勸勸嫂子,自己不愿意的事兒,何苦非得加在別人頭上。人家能潔身自好,是人家立身清正,咱們犯不上為了自己身上有污,就非得把人家也拉進泥地里。” “你!”尤氏氣得身子發(fā)抖:“怎么就是我要把人拉到泥地里?分明是你哥哥的吩咐。” “卻又來。”惜春看她氣得很了,心里也不忍起來,這幾年尤氏待她上心,她如何不清楚,不由緩下臉來:“嫂子還看不明白嗎?人家府里,平日遠著我們還來不及,是為什么好不容易大家到了一起,干嘛不說些高興的話,難道下次人家不讓我們進門就好了?” 又道:“我也知道嫂子為什么如此痛快就答應(yīng)哥哥。別說嫂子,就是我心里看了也煩。嫂子也別打禍水東引的主意,這事兒我自然要給嫂子撕落開?!?/br> 聽她說得懇切,尤氏臉就是一紅。要不是自己那兩個meimei鬧得實在不象話,自己何苦放著好人不做。再看惜春,明明比迎春黛玉還小幾歲,人家不過是煩惱些首飾衣服,她就不得不時時為自己這個當(dāng)嫂子的出頭。連這些不該讓姑娘們知道的事兒都得為自己打算,眼淚就上來了。 又是哭,惜春小聲地嘆了口氣:“嫂子,人家里有喜事,你要傷心也得換個地方?!痹挷恢新?,卻分外有理,尤氏就拭了淚:“你還這樣的年紀(jì),卻要來護著我這個不爭氣的嫂子?!?/br> “說來要不是嫂子當(dāng)日把我接回去,人家家里分了家,我難道要跟著老太太一起去二老爺家嗎?”惜春對著尤氏道:“都說了多少回,不光是我護了嫂子,也是嫂子先護著我?!?/br> 說著話,已經(jīng)從月亮門到了東大院——從賈璉搬進東大院后,早就重開了門方便走動,再不是一府兩家的局面。 孫苑并不知道剛才尤氏險些算計了自己,又一向待這個妯娌有禮,自然要起身相迎。尤氏哪能讓她起來,快走兩步道:“快別鬧這此虛禮了。你只好生保養(yǎng)著,就是福氣了。” 再想到自己身上,不由神色有些黯然。孫苑也知道她在寧國府,只是看著是個當(dāng)家奶奶,實際一點做不得賈珍的主,要不是這兩年有個惜春在旁邊,說不得更是連站的地方也不剩了。 只好說些不咸不淡的話,將這份尷尬岔開了事。再是一族之人,也不好管到人家家事上頭去。不過要是孫苑知道人家已經(jīng)管到了她屋里,不知還會不會保持這份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