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賈璉的臉平靜無波, 孫苑的心卻越提越高。今天自己一沖動說出的話, 細想更讓她懊悔不已, 可是話已出口, 再想收回也不容易。 看看孫苑的肚子, 賈璉無聲地嘆了口氣。還有孩子, 無論是巧姐兒還是大哥, 還有肚子里的這一個,都得有個體面的母親。好在今日還算有分寸,就是認錯也及時。 “二爺?”見賈璉步子邁向外院, 孫苑的心更提得高了一分。賈璉也沒回頭:“你身子重了,自己好生保養(yǎng)著。好些事兒,能不想就不要想?,F(xiàn)在我去看看時先生, 今天就在書房歇著, 不回來擾你了?!?/br> 看著賈璉遠去的身影,奶娘上前扶住孫苑, 小聲喚一聲:“二奶奶?!眲偛盼堇镏桓魅说馁N身丫頭在, 奶娘還不知道孫苑剛才說過的話:“二爺必是得了國公爺?shù)姆愿? 到前院去看先生了。晚上風大, 奶奶進屋歇著吧。” 等眾人服侍著孫苑歇下, 她才氣無力地退上夜的丫頭, 對奶娘發(fā)出一聲哭腔:“奶娘,二爺這次怕是真的惱了我?!?/br> 奶娘一向只見孫苑過得順風順水,不想國公爺一回來, 二爺就惱了自己姑娘, 不由道:“可是國公爺說了什么?” 孫苑只是搖頭,淚也下來了,鼻涕也出來了:“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又沒管住自己的嘴。”是長是短把自己說過的話,眾人的反應與奶娘學了一遍。 奶娘也要無奈了:“姑娘,真不是老奴說你,怎么一有了身子,你就要鬧上一回?!?/br> 可不就是,上次有了大哥時,差點與巧姐兒離了心,花了多少心思才重新母女一心。現(xiàn)在肚子里的這個更好了,做媳婦的竟派起婆婆不是來。 “可是我真是沒想就說了出來,”孫苑自己安慰自己:“國公爺和太太,也沒說什么。”聲音卻是低的,可見這話并不足以讓自己得到安慰 。 奶娘也不好多說,只在心里想著國公爺已經(jīng)回來,少不得自己家的老爺太太要過府探望,到時自己再好生和太太說說吧。現(xiàn)在只順著孫苑的話:“即是國公爺與太太沒有生氣就好。奶奶也別想了,早些歇下,明日早些給太太請安是正經(jīng)。” 第二日,賈赦當然沒有上朝的自覺,他是被小梁子從被子里挖出來的,嘴里也沒好話:“誰出去辦差,回來不休養(yǎng)兩日,你主子又讓人干活,又不讓人好生睡覺,下次還有人給他賣命沒有?” 小梁子只做沒聽見,和著伺候自己主子一樣伺候人洗漱、用飯,就是一步不離。無法,用過飯后,賈赦只能入宮面圣。到宮門才想起問小梁子:“是去養(yǎng)心殿還是大明宮?” 小梁子看看懷表,嘴上應道:“到了這個時辰,怕是皇上也到大明宮請安了。您看?” 賈赦就往大明宮而去。戴權正等在宮外,遠遠見了一影,就上前打千問好:“還沒恭喜國公爺,可算是見到您金面了?!?/br> 賈赦也打趣道:“即是金面,那你只管刮下來,倒省了我的荷包?!?/br> 戴權就應了:“那等哪天國公爺閑了,讓奴才去刮一刮?,F(xiàn)在太上皇正等著您著,怕是沒這個功夫。”加意看戴權一眼,胖乎乎的笑臉上,并看不出什么。只是今日不同往日的聒噪,賈赦心里也有了些譜。 進了大明宮,賈赦請完后,自動就站了起來,這才抬頭看向太上皇,嘴里說著:“太上皇,”只見二年多不見,原本還是富家翁似的老人,一臉憔悴不說,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竟似找不到一根青絲。下面的話就說不出來,眼里也開始濕潤。 “多大的人,還做小兒女之態(tài)?!碧匣瘦p罵一句,話里卻隱含安慰。 “不過兩年,怎么就...”賈赦一臉不置信地看看太上皇,又看看皇帝,話里有了不客氣:“可是有不順心的事?您只管說出來?!被钏埔o太上皇找場子。 皇帝看都不想看這個人,只自己喝自己的茶。太上皇卻搖搖頭:“怎么能怪別人。是我自己識人不明,鑄下大錯在先,又太看重那個孽障,竟差點是非不分。” 說的是誰,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如果忠安只是在兄弟奪嫡時用些手段,哪怕這手段見不得光,太上皇也不至于如此傷心??墒撬篂榱艘患褐剑c外族勾結(jié),但凡是個有些血性良知之人,也是容不得的。 何況是太上皇。 從得了錦衣衛(wèi)帶回的信件起,太上皇就當即吐了一口血,蒼老了十歲不止,以至于一夜白頭。再說什么手心手背都是rou,就是一個笑話,一個打得他老臉生疼的笑話。 所以他任由皇帝召回賈赦,也任由皇帝將忠安王府圍得水泄不通,更任由皇帝頻頻召見當年涉事之人??傊膽B(tài)度擺在那里,這個忠安,他不再管,也不會插手皇帝的處置。 今日急急要見賈赦的,不是皇帝,而是太上皇,讓人給賈赦設座后,太上皇緩緩道:“急著讓你進宮,也不過是想問問,對此事你可有個什么章程?” 看看皇帝,冰山臉還是板得平平,再看看太上皇,已經(jīng)是垂垂老矣。賈赦心內(nèi)一嘆,話也沉重起來:“按說此事,應該太上皇與皇上商量就好,我一個外臣,自是只等結(jié)果就好?!?/br> 皇上的眼睛射出的光冰冷,太上皇也有些不敢相信??少Z赦接著還有話說:“只是若忠安只是妄蓄大志,謀求非分,臣還敬他是個有上進心之人??墒?,他千不該萬不該,竟與外族勾結(jié)。” “還有什么人是他的黨羽,有沒有也同外族勾連,這個不容放過,不然就會導致江山不穩(wěn)?!?/br> 太上皇也點頭:“自是如此。這次絕不能姑息?!本瓦B皇帝的目光也放松下來,他生怕賈赦再來個什么只看結(jié)果不問過程,留下來的可就是心腹大患。 “再就是這些年來,忠安看似只是閑散王爺,卻在軍中頻頻插手,甚至綏州營的主將都已經(jīng)被他握到手中,也不能輕放。”賈赦一句一句,句句已經(jīng)把忠安定罪。 不等太上皇說話,他還說道:“京中有沒有這樣的人?據(jù)我所知,就是原來靠近忠平的人里,就有幾個是暗中被忠安收攏的,此人心術,竟比忠平甚百倍?!?/br> 太上皇與皇帝都讓他說得直點頭。太上皇更是直接道:“此事你們兩人商量去,如何處置也不必再與我提。我沒有這樣枉顧家國的兒子?!?/br> 竟是不再視忠安為子。如此絕決,不愧是做了幾十年皇帝的人。得了他這句話,賈赦也不再提,只問:“御醫(yī)可為太上皇請過脈,是怎么說的?” 戴權在一旁答道:“御醫(yī)每日請兩次脈,說是不防事,只要太上皇能放寬胸懷,多進飲食就無礙了。” 賈赦忙道:“那太上皇進了早膳沒有?要是沒有,不如我陪太上皇進點吧。反正小梁子催得急,我也還沒吃呢?!?/br> 太上皇與皇帝都讓人這份沒臉沒皮逗得一樂。戴權忙讓人將早膳擺上來?;实劬鸵孓o:“父皇用膳吧,我到養(yǎng)心殿等他就是?!?/br> 賈赦才不放過擠兌他的機會:“你那些折子,今天批了明天還有。好容易我回來了,逗得太上皇能多進一碗飯,你不說在一邊陪著,給我點賞賜,還想溜兒。多小氣的人。” 皇帝就自己咬牙,太上皇也笑道:“好,有你這句話,我自然今天多用些。皇帝不賞你,我來賞?!敝贿@一會就能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也算是剛強之人——當斷則斷,絕不拖泥帶水。 賈赦搖搖頭:“您賞是您賞的,皇上太小氣,今天非得讓他賞一回,我才吃得下飯?!?/br> 皇帝不由氣結(jié):“你不在家,何時少了你家的賞賜?你三個女孩,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孫子剛生下來,我也賞下爵位,賈璉也給升了官,竟還不足。” “唉?!辟Z赦嘆氣做窮逼狀:“眼看我閨女就要出閣,這嫁妝都還沒置辦全,我窮呀?!倍旱靡坏畹娜诵Τ梢黄?,仿佛剛才沒有議論過忠安之事一般。 等用過早膳,皇帝帶著賈赦回養(yǎng)心殿:“好在你這次看得明白,要是再敢說上次忠平的那些話...”未盡的威脅滿滿。 賈赦就瞧不起地道:“小人之心。孫有福的事兒一出,我就知道了,當年之事怕是忠平只是個打偏手的,真正下死力的是這位忠安王爺?!?/br> 皇帝氣哼哼道:“還說這個。你膽子比天大,自己帶了二百人,就敢動人家手握十萬精兵的主將。還不是一次,是兩次!” 賈赦好心地糾正他:“云光手里不過五六萬人?!?/br> “那也是你的百倍不止!”皇帝把手里的茶碗扔出去。這下賈赦也沒詞了。可是他明顯不后悔,好些機會稍縱即逝,不是謀劃周詳、兵多將廣就能成的。 “那不是已經(jīng)把人收攏得差不多了嗎?!彼阎槪H自給皇帝再倒一杯茶。 皇帝卻不想如此放過他:“那云光那里呢?他營里就有北夷之人,連刺殺都使出來了,你竟還敢捕獲?!?/br> “那不是已經(jīng)捕獲了嘛?!边@人有點太小題大做。 “僥幸,要不是沈松去得快,你能得了手?”皇帝越說越氣:“要是真出了事,讓我怎么向太子哥哥交待?” “不斬了他的爪牙,怎么除忠安?又什么時候才能讓太子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