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8 章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想收回來是不能的。賈赦不想自己出面, 只好拉墊背的:“聽說皇后久有辦什么報紙之意, 我倒覺得是個辦法?!?/br> 大家只當是他家里的女孩聽皇后說起過, 都沒有在意。不過這事由皇后出面終是不妥——后宮不得干政, 這一條就是皇帝記不得, 太上皇還記著呢。 想來想去, 大家也沒有什么好人選,太上皇又明顯露出了疲態(tài),皇帝只好帶著忠順與賈赦到養(yǎng)心殿繼續(xù)商量。 賈赦本要裝啞巴, 可惜二人知他甚深,只用眼神示意他說出自己的想法?,F(xiàn)在正是惜春備嫁的時候,賈赦時間寶貴, 沒法與皇帝比耐心, 只好出主意:“其實可以先查隱戶之事。反正那些宗室,收的隱戶不少, 還怕牽不出他們?等把隱戶查完了, 那些士紳要是反彈, 就告訴他們, 再反對, 就士紳一體當差納糧。” 這么毒。皇帝與忠順算是大開眼界。賈赦不知道他們所想, 要不就能告訴他們,自己已經(jīng)溫和多了。那位冷面帝王,可是雙管齊下。不過是沒有占得輿論的先機, 又低估了士紳的反彈力度, 才功敗垂成。 賈赦從頭就沒想過讓士紳一體當差納糧!要知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可不是傳了一輩兩輩。那可是源遠流長的存在。人家十年苦讀,好不容易金榜得中,你說你得和那沒讀過書的人一樣服徭役,人家不反彈才怪。 同樣的,有這樣一把刀懸在士紳的頭上,他們?yōu)榱俗约旱睦媾c顏面,反彈的力度就會小得多。畢竟查出了隱戶,不過是觸動了他們的一部分利益,可是當差納糧,才是這些人真正的痛中之痛。 什么才是最讓人害怕的?不是已經(jīng)砍到頭上的刀,而是不知道何時才會落下的刀。看賈赦自己就知道了,要不是有個抄家來族的刀在頭上懸著,剛穿來時他能蹦噠得那么歡? 皇帝與忠順服氣了。本來三人是一同讓太上皇叫進大明宮的,同一個時間得到了太上皇想收拾宗室的想法,才引出查隱戶之事??墒琴Z赦就能想出可行的法子,自己還摸不著頭腦呢。 服氣怎么辦?讓他干?。?/br> 皇帝與忠順有志一同地找到了自己的答案,都笑瞇瞇地看著賈赦不言語。 賈赦能不知道他們的心思?把手擺得飛快:“我現(xiàn)在只想著快點把侄女嫁出去,再給琮兒把親事定下來,沒有空做這些有的沒的?!?/br> 皇帝陰測測地告訴他:“我可以給沈松派長差?!毙吕啥疾灰娏?,你侄女嫁給誰去? 忠順在一邊也興災(zāi)樂禍:“我在戶部還是視過事的。與那位林侍郎也算熟悉?!?/br> 得了,沒有一個好惹的,賈赦只好認栽。他問皇帝:“你說下次我裝成啞巴行不行?” 皇帝與忠順齊齊告訴他:“你裝不象。” 賈赦氣結(jié),不管那小梁子請他留步的聲音,出了養(yǎng)心殿揚長而去。 忠順問皇帝:“四哥,你看那家伙能把事兒辦下來嗎?” 皇帝那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誰能相信這人冰山臉了近二十年。他對著忠順道:“你自己想想,從小到大,他有什么想辦的事兒沒辦成過?” 忠順點點頭算是贊同,可是嘴上還不服氣:“應(yīng)該說,他有什么想辦的事,沒人替他辦成過?!?/br> 皇帝大覺有理,與忠順做出了難兄難弟狀:“可不是,我們從小到大,事事都是親力親為。只有這個人,什么事兒只管出個想頭就行了,自有人樂顛顛地給他辦去?!?/br> “不過四哥,”忠順覺得前景可以樂觀:“要是那家伙真把事情辦成了,那國內(nèi)就真可以放下心來了。你看呀,吏治剛剛整理了一遍不說,對今后如何考察官員也有了一套成行的東西。軍權(quán)就不就了,現(xiàn)在實實地全握在了四哥的手里。又有了好些良種推廣,就是有個天災(zāi),也能抵擋一陣。再等清了隱戶,”忠順沖著皇帝一笑:“四哥,你都不用天天上朝了?!?/br> 皇帝邊聽邊想,也覺得要是能不用天天上朝是一件好事。難怪一說起讓上朝,賈赦就一臉不情愿,誰是天生的工作狂人不成,能好生歇下,還天天找事做。 “說起來,賈赦這幾年也著實辛苦了。按他的功勞,就是加個王爵也不為過??上Ш眯┦虑橹荒茉蹅冎?,要是真說是他做的,怕是反而讓那些人生吃了他。有功難賞,有時想想怪對不起他的?!?/br> 忠順便勸:“四哥對他也算是優(yōu)渥了。有誰能象他似的,進養(yǎng)心殿和自己家里差不多。想起什么事,找四哥說起來,比我這個親弟弟都理直氣壯。有時我都懷疑,別是他才是四哥的親弟弟,我反而是外人吧?!?/br> 皇帝自然讓忠順逗得一樂:“你也就是在我面前說說,等哪天我告訴了他,也找個樂子看?!?/br> “可別?!敝翼樳B忙告饒:“我算是怕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能坑我一下子。有時看他出的那些點子,竟是一點私心也沒有的,真難為他了。讓我想找他的麻煩都不好意思——要是把他收拾的腦袋不好使了,想不出好點子就壞了?!?/br> 皇帝臉上的笑就少了些:“你知道嗎?他曾對念恩說了好幾次,當年太子哥哥是胸懷天下之人,想的只是蒼生百姓。你看他做的這些事,可不就是百姓得利多些。唉,沒想到,你我兄弟,竟不如他?!?/br> 忠順也有些感慨:“是呀,誰能想到,看著沒心沒肺的一個人,竟將太子哥哥的話都記到了心里。這一點上,我服氣?!?/br> 再服氣有什么用,賈赦現(xiàn)在才知道,世界上真有喝涼水塞牙這種事。 本來他出宮時想得好好地,回家別的不管,先把安安與寧寧叫到跟前,治愈一下。誰知在自己書房外頭,竟聽見里面有人對著賈琮說道:“琮兒,你馬上就要小定了,可用大雁不用?我那莊子里還有好幾對活的?!?/br> 就聽賈琮反問:“你想讓我做什么?” 那人的聲音賈赦有點熟悉:“也不用你做什么,不過是我有好些西洋來的顏料,白放著也霉壞了,不如一起送你用?!?/br> 賈琮真不愧是時先生教出來的:“沈大哥可省省吧。我不信你竟連一個庫房也沒有。那東西聽說幾年不用也不壞的,只管放到庫房里就是。至于大雁,我給沈大哥出了這么好的主意,想來沈大哥不介意送我兩對做報酬?!?/br> “好!”賈赦自己在書房外就叫了一聲好。好兒子,真是富貴不能yin,做得好。不知道人家嫁女孩心里不舒服,你現(xiàn)在來找什么存在感。 直到賈琮叫出那聲沈大哥,賈赦才確定自己聽的耳熟的聲音,正是現(xiàn)在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家風水有問題,找一個姑爺,上自己家里蹭飯,再找一個姑爺,還是上自己家里蹭飯。還不交伙食費。 進了書房,賈赦先嚇唬沈松:“剛聽皇上說,已經(jīng)預(yù)備給你派長差,是去哪里?那婚期是不可得靠后安排?” 沈松一臉懵逼:“不能吧?;噬献蛱爝€讓我把手里的差事與陳正史交接一下。說是您是事事要好的人,婚事不能馬虎了,讓我先放上三個月的假,索性等休完了婚假再接著辦差。” 上當了。賈赦只有這一個反應(yīng),對天做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磥碜约赫娴贸樯硗瞬搅?,要不非得讓皇帝當成驢使不可。 可是越是二貨,對自己說出的話,答應(yīng)人辦的事,越是看重。無他,不過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不靠譜。皇帝早將賈赦的性子摸得透透的,這才轉(zhuǎn)著圈地讓他答應(yīng)下來此事。 不過沈松不知道賈赦讓皇帝用自己的婚事拿住,還一臉焦急地問:“伯父,皇上真說要派我出長差?沒說要去什么地方,大概得多長時間?” 要不是為了你小子,自己能乖乖就范?賈赦越看沈松越來氣:“我哪兒知道,皇上那人嘴多嚴,你能不清楚?還是自己進宮去問問吧。就是能推,也千萬別推卻,那可是皇命?!蓖耆涀约翰⒉皇菫榱松蛩?,而是為了惜春。 沈松得了話,連飯也顧不得蹭了,立時要進宮晉見皇帝。賈赦這才覺得自己出了一口氣,管沈松會不會讓皇帝罵,反正皇帝見到沈松急忙求見,一定先嚇一跳——沒有大事,能讓錦衣衛(wèi)副史急成那樣? 不管皇宮里皇帝與沈松對著跳腳,賈赦先問小兒子:“父親忙忙地給你定下了親事,你心里沒怨父親不重視你吧?” 賈琮很奇怪地問賈赦:“就算是時間趕了些,可那人也是父親母親相看過的。誰家還能如咱們家一樣,為了女孩能與姑爺日后好相處,讓人見兩面?” 真是明理的孩子。賈赦越看小兒子,越是順眼:“難為你想得明白。其實父親是有苦衷。那日太上皇急急地把我叫進宮里,說是禮郡王已經(jīng)求到了他老人家頭上,說的還是庶子的庶女。好孩子,你是知道的,咱們家是因為你們只兄弟兩個,所以你自己的用度、學業(yè),比你哥哥不差什么?!?/br> “可是別人家,多有把庶子養(yǎng)廢的。偏那禮郡王的庶子,就是養(yǎng)廢的一個。他那個庶女的教養(yǎng),更是可想而知。要不他與皇家血脈越來越遠,父親何必攔著,不過是不想你日后讓妻族拖累了。這也是父親為何不選官職高的工部尚書家的女孩,卻選了你哥哥同級的左侍郎家女孩的原因?!?/br> 賈琮咧嘴一樂:“父親放心吧,聽說父親給我定的人家,時先生就已經(jīng)說過了?!?/br> 賈赦給人一巴掌:“不早說?!睅讼騼?nèi)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