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旅人
“你是旅人?”瘋子打量弱不禁風(fēng)的陌生人,語氣充滿懷疑,“瞧你這樣子,怎么成為旅人?” 白夭似乎一眼就看出瘋子精神不正常,完全不理會他,而是繼續(xù)和陳簡交談:“你們打算去黃帝山?為什么?” “你想干什么?”陳簡反問。 這人什么時候聽到我們說話的?難道一直在監(jiān)視? 白夭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成為旅人嗎?” 話題突轉(zhuǎn),但陳簡習(xí)慣了煉獄里沒頭沒腦的思考方式,他馬上接上話茬:“我怎么知道?!蔽叶疾徽J識你,他心里嘟囔。 “為了離開煉獄?!?/br> 白夭扯下遮住面容的兜帽,露出一張曲線柔和的面容。 “你竟是個女人!”瘋子在一旁驚呼,立刻把視線移到她的其他部位。 白夭的臉和手臂一樣剔透,仿佛是一具供醫(yī)學(xué)生觀察的人體模型,陳簡覺得自己在跟人偶對話,再配上那張布滿血絲的臉,實在是充滿科幻驚悚的氛圍。 陳簡愣了愣說道:“離開煉獄?”這倒與他的目的一致,“你想離開地獄,為何要找上我們?想離開的犯人應(yīng)當比比皆是吧?!?/br> 白夭說道:“因為我聽說你們要去黃帝山,那地方人跡罕至,便覺得你們或許掌握了新的線索。” 黃帝山人跡罕至。這倒是個挺重要的信息,不過似乎也沒那么重要。煉獄這么大,無論哪個角落應(yīng)該都算得上“人跡罕至”。 陳簡打量白夭,沒法從她目光中看出真誠與否,于是繼續(xù)試探道:“你何時知道我們要去黃帝山?” “三天前?!卑棕驳恼Z氣很確定。 “三天前?你怎么知道時間?” 白夭右手伸進口袋,從里面拿出某個物件后翻開手掌。 還沒等她解釋,瘋子先怪叫了起來:“判官的光陰盤!” 光陰盤?陳簡定眼看去,白夭手中放著一塊像風(fēng)水羅盤的青銅圓盤,盤面刻滿了不知哪國的文字,密密麻麻讓人頭昏眼花,文字一圈一圈從里向外拓展,圓盤正中央是一枚細針。 “你知道光陰盤?”白夭頭一次理會瘋子,她驚訝地看著這個衣冠不整的男人。 “當然知道!”瘋子殷勤地告訴她,“我見過一次判官,看到他用光陰盤來計算時間。他那時還說:‘一天過去了’?!悲傋幽笾亲诱f出太監(jiān)般的聲音,白夭聽后嗤嗤笑了幾聲。 她鄭重其事地說道:“沒錯,這就是判官的光陰盤,有它就能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需要我教你看嗎?” “啊,先別說這些事了——”陳簡有些懵,他擺手謝絕道,“判官的東西怎會在你手上?” 他連判官是什么都沒弄清楚,更別提眼前這個旅人擁有判官的物品,他除了好奇外,更多了一份警惕。 “因為我是旅人,”白夭像在聊家常般輕松地蜀道,“盜取判官的東西對我而言是探囊取物。” 瘋子露出崇拜的目光:“你相信你是旅人!”緊接著,他馬上跟陳簡低語解釋,“只有深知煉獄的囚犯才能成為合格的旅人,這姑娘能拿到判官的光陰盤,絕非等閑之輩!要知道,大夫可被變成了烏龜!” 陳簡點頭。 眼前這位女性的氣場不同于任何先前見過的犯人,無論是葉連城、烏龜大夫還是瘋子都缺少她擁有的自信、冷靜和孤傲,她更像誕生于此的原住民,諳熟煉獄的所有規(guī)矩,那種自若的態(tài)度絕非偽裝而來。 白夭明白自己已經(jīng)得到了兩人認可,于是把話題拉回:“你們要去黃帝山,沒錯吧?” “當然!”瘋子開心地說道,“我們正愁著沒法橫跨東海,你既然是旅人,一定知道如何平安抵達黃帝山?!?/br> “我當然知道,”白夭說道,“不過你們?nèi)S帝山做什么?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br> “黃帝山有什么特別之處?”陳簡聽出白夭話里有話,連忙問道。 “黃帝山本來不叫黃帝山,是因為黃帝住在那才稱作黃帝山?!?/br> “這不是廢話嗎……” 白夭搖頭,絲毫不覺得自己在說廢話:“問題在于,天下有那么多山,黃帝為何偏偏選了黃帝山作為自己的居所?” “這確實是個問題?!币膊恢傋邮窃诠首饕笄谶€是真心在思考,他像捧哏一樣非常配合地幫助白夭把對話進行下去。 “你呢?明白為什么嗎?”白夭再次無視瘋子,問陳簡,仿佛在拿他尋開心。 陳簡搖頭,說了個顯然錯誤的答案:“可能那里風(fēng)景好吧?!?/br> “不對,”白夭立刻說道,“因為人鳥大戰(zhàn)時,黃帝使用了很多神器,鳥民們難以抵擋的神器,只要有這些神器在,鳥民便不敢打破‘中心山誓言’——不過黃帝死去,少昊帝這些年似乎蠢蠢欲動。我平日遠離山陸,只是對這些事有所耳聞,你們應(yīng)該更清楚?!?/br> “白姑娘說得沒錯!”瘋子感同身受地附和道,“以前南邊根本看不到一只鳥,前段時間白姑娘是有所不知,竟有鳥被云火燒死。” 陳簡知道瘋子在說與烏龜短暫相處時的事,顯然,瘋子對沒能飽餐一頓耿耿于懷。 白夭點頭,繼續(xù)說道:“大戰(zhàn)之后,黃帝找到了黃帝山,他發(fā)現(xiàn),無論是人還是鳥都難以抵達黃帝山,便把各種神器放在黃帝山上,以制衡有趣的鳥之國?!彼徚丝跉猓a充說明,“這些都是聽我?guī)煾嫡f來的,他在煉獄待了上百年,參與過人鳥戰(zhàn)爭,對那段往事相當清楚?!?/br> “你還有師傅?”瘋子驚訝,“那你活多久了?” 白夭赤眉顰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陳簡忍俊不禁:即便在時間消亡的煉獄,年齡依舊是女性的秘密啊。 “你笑什么?!卑棕哺杏X出陳簡在揶揄自己,不滿地警告了一句。 “我沒笑?!悲傋诱f。 “沒跟你說話?!卑棕部嘈?,她可不想應(yīng)付神經(jīng)病,只好繼續(xù)問陳簡,“所以,你們?yōu)楹我S帝山?” “我們——”陳簡剛想回答,忽然意識到一個相當嚴肅的問題。 黃帝把神器放在黃帝山,那雷鼓應(yīng)該也是神器之一吧?把它帶到防風(fēng)國,會不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呢? 瘋子可不會想這么多,他立刻回答:“我們要去拿雷鼓!” “雷鼓?那個用夔皮做成的鼓?你們要那個做什么?難不成準備打仗?” “這跟打仗有什么關(guān)系?”陳簡不放過任何一個詢問信息的機會。 白夭理所應(yīng)當?shù)鼗卮穑骸袄坠目梢哉駣^士氣,當然是用來打仗的——不然黃帝為何要造雷鼓?!?/br> 不是為了控制防風(fēng)氏嗎?也可能是一鼓兩用吧……陳簡沒興趣思考雷鼓到底有什么作用,能盡快讓防風(fēng)氏動身挖坑才是他唯一的期望。 他說道:“雷鼓能讓我找到離開煉獄的道路?!?/br> 白夭聽后雙眼一亮:“此話當真?”她的目光夾雜著期望和懷疑。 在煉獄給人希望再摧毀,比刑罰要痛苦千萬倍。 陳簡沒有愚弄他人的興趣,如實說道:“我沒法保證?!?/br> 白夭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她拍拍陳簡的肩膀:“凡是總得嘗試,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雷鼓和逃離煉獄有關(guān)?!?/br> “我要把雷鼓帶走黃帝山,這么做是否會影響誓言?”陳簡已經(jīng)是人間的“罪人”了,他不想再做煉獄里的“罪人”。 白夭聽后頓了下身體:“你要帶雷鼓走?嗯……黃帝山遠離北方,偷偷拿一個神器出去,問題應(yīng)該不大。” 白夭是旅人,她做的一切都為了自己能離開煉獄,壓根不在乎人與鳥之間的誓言。 “別想那么多了,”這回輪到白夭催促陳簡了,“出發(fā)吧。在路上你跟我說說雷鼓和離開煉獄有何聯(lián)系。” “出發(fā)?”瘋子困惑不已,他用力拍打打磨了不知幾天幾夜的樹干,不想讓自己的辛勞白費,“我們還沒有船!” “對啊,我們怎么去黃帝山?總不能游過去吧?”陳簡也反應(yīng)過來,白夭沒帶任何交通工具。 “不用船,”白夭神秘一笑,“也不用游。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