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那些犯人在人間做過無法饒恕的事，他們或許殘害同胞，或許背叛國家，可他們的罪孽難道深重到永生永世成為鳥的食物？陳簡不這么認為。

    距離人鳥大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上百年，他們的罪早就還清，是時候解脫了。

    陳簡打破沉默的僵局，開口說道：“瘋子，這個時候該同仇敵愾，而不是把我們的同胞貶低得一文不值——你想想鳥國的那些紅瞳鳥，它們?yōu)榫认露d鷲愿意獻身，那些鳥兒的覺悟遠在我們之上，戰(zhàn)爭如果這樣打下去，我們必敗無疑?！?/br>
    瘋子想反駁，但陳簡沒給他機會，而是繼續(xù)說道：“黃帝是怎么死的？他難道不是凡人？”

    “他是原住民?！秉S哀眠說，“老死的?！?/br>
    “那他的后人呢？”

    “被當時的犯人殺光了?！?/br>
    瘋子露出一陣嘲諷的冷笑，仿佛在問陳簡：這就是同仇敵愾？這就是同胞？

    陳簡內(nèi)心微微動搖：“發(fā)生什么事了？”

    “因為，黃帝獻給鳥國的人，都是能死而復生的犯人，而并非他的同族，犯人們對此相當憤怒，質問他為什么不將，自己的族人獻給少昊帝。只要族人不停生孕小孩，將小孩送去鳥國就行，憑什么犧牲犯人——這是犯人們當時的主張。為此，人類聯(lián)盟內(nèi)，發(fā)生了重大分歧。眼看人心渙散，潰敗一觸即發(fā)，黃帝決心夜襲鳳凰，像閃電戰(zhàn)一般結束戰(zhàn)爭，沒等反對派察覺，他便將百名犯人，送去了鳥國。因打敗少昊帝，黃帝居首功，其他原住民，對他推崇至極。犯人們便等待，等待黃帝死后，一舉將黃帝后人滅族?！?/br>
    “看吧，”瘋子得意洋洋地說道，“犯人就是犯人，我們都一個德行，管他是黃帝還是紅帝白帝，有用的時候就用，沒用的時候就殺了。”他大笑幾聲，指著陳簡說道，“你可能是這兒唯一的無辜者嘍！也難怪你會抱有對他們的慈悲。慈悲可要不得。”

    陳簡覺得心頭堵著一股難以釋放的壓抑。

    瘋子這回似乎說對了，犯人們比他想象中要更加不可饒恕。黃帝是屬于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他帶領原住民和犯人一起對抗有趣的鳥之國，犯人們卻用無法挽回的滅族來回報他的壯舉，這已經(jīng)不止是冷血了，他們仿佛心存看不見的惡魔。

    他嘴角顫抖。

    惡魔……好像能把他們的所作所為推脫到惡魔身上，真是個省事的詞。

    不過，并非所有犯人都決心要殺黃帝吧？總有一些“善良”的犯人。

    “你知道參與人鳥大戰(zhàn)的那些犯人，都去哪了嗎？”

    “不知道?！秉S哀眠說，“過了這么久，很多人說不定早就忘記那些事了，對他們來說，人鳥大戰(zhàn)只是夢境一場?！?/br>
    在生命被無限延長的煉獄，再壯烈的戰(zhàn)爭、再絕望的痛苦，對犯人們而言，都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噩夢……

    陳簡領悟到了。

    “喂，你們看那邊！”

    瘋子機靈地鉆進一旁的灌木，陳簡和黃哀眠雖然沒看到什么情況，但也學著他的模樣躲藏起來。

    “什么東西？”把身體全部隱蔽后，陳簡才問。

    “像是在偵查的鳥，是只綠瞳鳥，你們看，就在那邊，那邊那邊，”瘋子對著火海天空指指點點，“看到?jīng)]？”

    “看到了?！币粚︳浯浒闫G麗的眼珠映入眼簾，陳簡的視線總算追上的那只綠瞳鳥矯健的身姿。它的翅膀像機翼一樣被明顯地分為幾節(jié)，身后長出許多纖細的毛發(fā)，腦袋裂成兩邊，頭頂著一個嫣紅的雞冠。

    “黃哀眠，那是什么鳥？”

    “沒見過，就是普通的偵查鳥吧?！秉S哀眠推測道，“頭頂?shù)哪莻€雞冠，能幫它感知云火，如果靠云火太近，它就知道該下降，很多偵查鳥，都有這個特征，但頭頂不見得，是雞冠，也可能是其他東西?！?/br>
    “如果不是它的綠眼睛，還真不容易發(fā)現(xiàn)?！?/br>
    陳簡稍微分心片刻，就沒法尋到綠瞳鳥的身影了。

    它的身子扁平，毛發(fā)幾乎都是通紅，在空中飛行時若隱若現(xiàn)，非常適合偵查。

    “已經(jīng)侵略到這里了，還真是快?！标惡啿唤锌?。

    “我們趕快走吧，這兒已經(jīng)不安全了。”瘋子又一次提出逃跑的建議。

    “走了這么久，還沒看到其他人，難不成他們都被鳥抓走了……”陳簡沒有理會逃跑的要求，而是繼續(xù)捉摸接下來該怎么辦。

    一味的逃亡絕非正確之舉，他必須想清一個目標——他們現(xiàn)在到底該做什么。

    和葉幫匯合？可他們生死未卜……

    瘋子在一旁哀聲連連，他很想趕快離開，可陳簡固執(zhí)，黃哀眠不知為何一直跟著陳簡，他不敢一個人離去，只好老老實實地蹲在灌木叢中，不時做出大驚小怪的舉動，好讓陳簡意識到此地危機四伏。

    “羅斯，”瘋子說，“你既然要找人，何不去南方找一種名為嗅鼠的動物？”

    “嗅鼠？”

    “只要你訓練得當，它會像狗一樣通過味道尋人。”

    “你怎么不早說？”陳簡有些惱火地看向瘋子。

    瘋子大言不慚道：“我哪記得起這么多事，在我腦海里，煉獄里光是我認識得動物就有上前種了，誰能數(shù)得過來？”

    “算了，別貧嘴，”陳簡拍拍他的肩膀，“哪能找嗅鼠？”

    “我說不清，不過我知道在哪有?！?/br>
    “那就出發(fā)吧——等等，你不會是想逃走，才編出嗅鼠吧？”

    “哪有的事！”瘋子拍開搭在肩膀上的手，“我像是那種人嗎？別忘了我可是抓住禿鷲的人！”

    “信你一回。”陳簡簡短地說著，叫上黃哀眠一同出發(fā)。

    “不過，在去找嗅鼠之前，你得準備一個東西。”

    “什么？”

    “帶有白姑娘氣味的東西?！?/br>
    白夭身上的味道？血腥、臭味……各種各樣讓人厭惡的怪味，那是她活著的象征。

    “我要是知道哪能找到，還用得著去找嗅鼠嗎？”

    陳簡失落地停下腳步。

    “等等，那個山洞……”他看向黃哀眠。

    被炸碎的衣服應該還留在那兒。

    “你記得地方？”黃哀眠跟他想到了一塊。

    “記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