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戰(zhàn)窮奇(下)
聽到其他人類的聲音,窮奇掃視周圍,看到了跑來的瘋子。瘋子完全沒有緊張感,還在因一口氣干掉兩只白瞳鳥而沾沾自喜——他默認能變成羽民的鈺珉是白瞳鳥。他興奮地將這個消息告訴陳簡,完全沒提及白夭的功勞。這也是他一貫的作風了。 “看來這家伙很難纏?!悲傋又钢F奇。 “是,”陳簡壓低聲音,“白夭呢?” 瘋子咦了一聲,這才發(fā)現(xiàn)白夭早就不見蹤影了。他聳聳肩,而陳簡頗為生氣皺緊眉頭,問道:“另一只白瞳鳥長什么樣?” 瘋子明白陳簡問的是倒在白夭身邊的那只,他并沒有仔細看:“反正死了,縮成一團,我只知道眼睛是白——” 陳簡猛地將他推開,兩人被窮奇擋在兩側(cè)。 “你身上……”窮奇竟然沒有理會陳簡,而是緊緊盯著瘋子,“有她的氣息。” 瘋子聽后張狂大笑:“那個偽裝成人的鳥?她已經(jīng)死了!” 窮奇僵住身體。他的靈魂沒了支撐,顫巍巍地邁向了無法回頭的衰老,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間褪色,像發(fā)黃的枯葉紛紛從樹上飄落……身邊嘈雜而撕心裂肺的打斗聲沒了,他煢煢孑立于荒蕪之中,堅硬無比的羽毛如軟化般綿弱無比,枯萎的目光陷成兩孔深淵。他到底相信了瘋子的話——亦或是沒有?他自己也不清楚,可對方張狂的舉止和鈺珉的氣息,帶著死亡的鈺珉的氣息,是那么真切而刺鼻,他只想認真地站在鈺珉面前,聽到一句話——她一定一如既往地畏縮在他的目光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出“我沒有背叛鳥國”。只要再早行動一點,這樣的期望就能順利實現(xiàn)。一切都那么簡單,可他搞砸了。 近乎偏執(zhí)的渴求碎裂了,他感覺無比的寒冷。 一聲來自遠方的呼喚。 他抬起頭,泛著紅光的白瞳將視線投向母親安葬之處。劇痛感再次沖擊大腦。 死亡—— 警鐘敲響,他感覺自己的存在頓時煙消云散,生命中多了一個無法填補的空缺。 “羅斯,這家伙看上去不太對勁!”瘋子踉蹌地倒在地上,倉皇倒爬出窮奇的鼻息外。他瞪著眼睛,打抖的雙腿隨時準備彈起。 陳簡感受到了窮奇的異常。直到剛才,他還充滿了自信而高傲的神氣,而現(xiàn)在,這股氣勢蕩然無存。 “離遠點!”陳簡催促瘋子。 “你殺了她?!备F奇忽然說道,“很好?!?/br> 兩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只鳥在表達什么,他看上去并非不懂如何用人類語言表達情緒的白瞳鳥。 “這就夠了?!备F奇自言自語,聲音從人話轉(zhuǎn)為鳥鳴。 是啊,人類殺了鈺珉,不正說明她沒有背叛鳥國嗎?一切都安排得這么巧妙。 下一瞬,他的羽毛瞬間張開,如孔雀開屏般遮天蔽日,泛著血紅的漆黑陰影籠罩著瘋子,只聽見一聲悲鳴的哀歌從他喉嚨哼響,無數(shù)道羽毛化成的利刃紛紛刺向瘋子。 瘋子瞪大眼睛??謶肿屝呐K驟停,他忘記了逃跑,眼前的景象和縣水之戰(zhàn)重合。 他覺得自己或許會死在這里,就像黃哀眠那樣,巧合地死去。 結(jié)束了嗎?他自問,閉上雙眼。 “瘋子!”陳簡根本來不及救下瘋子,這一切發(fā)生得太過突然,他只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看到的便是渾身滿是窟窿的瘋子了。瘋子閉著眼睛,先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隨后慢慢仰倒了。 窮奇粗喘著氣,轉(zhuǎn)向了陳簡。 陳簡在他轉(zhuǎn)身前就動了起來,這次規(guī)模龐大的攻擊讓他露出了弱點,沒了羽毛盔甲的覆蓋,身體的軟弱部分毫無警惕地暴露在陳簡視線中,帶著微小絨毛的身軀和電視上看過的老虎沒什么區(qū)別,陳簡沒時間顧及瘋子——反正他還會活過來——縱身一躍再次踩上了窮奇的肩膀,短小泛黃的匕首頓時刺入窮奇的脖子。 他的身體還是非常堅實,但遠不如有羽毛時的硬度。陳簡雙腿撐著窮奇的身子,將這個人的重心壓在匕首上。 忽然一聲低沉的吼叫從身下傳來。 窮奇反應過來了。 陳簡沒有慌張,繼續(xù)發(fā)力。這是唯一一次機會,雖然不明白時刻警惕的窮奇為何會露出如此大的破綻,無法揣測他的心路歷程,但這都不是陳簡需要的思考的問題。他眼中只發(fā)生了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窮奇因為鈺珉的死而悲痛欲絕,將所有力量用以摧毀瘋子。 鳥最終也不過如此。陳簡眉頭緊鎖,反作用力將頂住匕首的手臂貫穿,鮮血像鮮花一樣從掌心緩慢綻放,最終,手頭忽然一松。 匕首刺入了窮奇的脖子,在同時,窮奇頸背一抖,陳簡被甩了出去,撞到地上摔斷了三顆牙齒。 “……人!”刺痛如同火山爆發(fā)般發(fā)散全身,讓窮奇頓時清醒,可這似乎為時已晚,疼痛和失血的噩耗風卷殘云將體內(nèi)蘊含的力量傾瀉出去,四肢杵在大地上。 前肢的肌rou率先敗下陣來,緊繃的一根根曲線很快被變得松垮無比,像百歲老人干涸的皮膚一樣耷拉在骨架上。 陳簡有些難以置信。 這就結(jié)束了? 他將不小心吞進嘴巴的碎牙吐出,粗重地喘息,靠近窮奇。 窮奇想伸出前掌將他拍扁。他的確這么做了,可左前肢才剛抬起,身體便轟然坍倒。 “窮奇!” 一聲嘶鳴響徹云霄,重明鳥掀起的氣浪如海嘯般撞碎了整座高聳的山巒。 陳簡的兩個耳朵同時失聰,鮮血順著臉頰滴落。重明鳥就要來了,鬼車鳥似乎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口中的火焰將山脈封鎖。 “羅斯……救我,好痛……好痛……”瘋子的手忽然伸出,緊緊抓著陳簡的手臂。 陳簡慌張低頭,看到全身窟窿的瘋子正絕望地注視自己。 “你……怎么回事?為何沒有復原?”他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太痛了……” 掛在瘋子脖子上的念珠散了一地。 霎時,陳簡生出想幫瘋子承擔痛苦的念頭。 這團皺巴巴的、浸血的臉,實在太可憐了。 陳簡抓著他的手臂,此地不可久留,鬼車鳥和重明鳥若是發(fā)現(xiàn)窮奇斷氣,絕對會瘋一般地追殺自己,他現(xiàn)在沒體力同時招架兩只白瞳鳥,尤其是他們的力量都很棘手。 “快……救命……” “我們走!” 陳簡最后瞥了眼窮奇,厚實的胸脯沒有起伏,翅膀也黯然失色。 為保險起見,他拔出匕首,刺向他的心臟。 窮奇徹底倒下來,睜開雙眼,里頭看不到任何東西。 “謝謝你,羅斯。”靠在他肩上的瘋子忽然抽笑了一聲。 這一聲,讓陳簡感到無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