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秦廣王
地府?秦廣王?陳簡徹底糊涂了。 他一直對這種流傳民間的神話不感興趣,在他看來,有時間將那些不明所以的傳說如數(shù)家珍,不如多研究一些更為現(xiàn)實、現(xiàn)代的問題,但前世的某個朋友似乎對此相當(dāng)熟稔,曾不厭其煩地告訴他相關(guān)的故事和知識,在那位“某人”的熏陶下,他現(xiàn)在還記得秦廣王居住于“大海沃石外,正西黃泉黑路”,專門負(fù)責(zé)人間壽夭,引渡超生,藏有一冊生死簿。 生死簿…… “秦廣王是什么?”白夭低聲詢問陳簡。 沒等陳簡開口,判官便轉(zhuǎn)身走向黑暗,周圍頓時暗了下來,唯一能看到的便是判官身邊——或是手上的那柄鐮刀。 “是掌管生死的人,”陳簡粗略地解釋道,“或許他能帶我們出去?!?/br> “真的?” “快跟上?!?/br> 白夭連忙抓住陳簡,與判官保持兩個鐮刀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道路還在不斷延伸,似乎根本沒有盡頭,但陳簡漸漸看到了與黑暗不同的東西,有生物正在周圍盤旋,既然判官說這里是地府,那些生物應(yīng)該就是地府專屬,可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不協(xié)調(diào)感。 煉獄、黑淵、地府。這些事物聽上去風(fēng)格契合,可仔細(xì)想想,它們根本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煉獄出自佛教,而地府應(yīng)該是本土化的傳說,黑淵的那道帷幕也是,要多怪有多怪,更像從某個西方魔幻小說里拿來的傳送門。 陳簡腦海中只有四個字:格格不入。 他產(chǎn)生一個大膽的猜想,但那種想法轉(zhuǎn)瞬即逝。 他不斷提醒自己,這可是穿越后的世界,發(fā)生各種稀奇古怪的事又有什么好猜疑的? 再過不久,能聽到一些細(xì)碎的咀嚼聲,道路黑暗的兩側(cè)同時傳來腐臭,因處于rou泥形態(tài),陳簡損失了五感的敏銳,并不能判斷這種臭味惡心到什么程度,只能感覺喉嚨被熏得有些發(fā)燙發(fā)癢,讓他不時想劇烈咳嗽。白夭則不悅地皺起眉頭并捂住嘴巴,看來周圍的確是惡臭難耐。 不知光芒從何處隱現(xiàn),周圍悄然滲出熒光,讓人想到夏日夜晚的螢火蟲之森,但點點光落之下卻是一副令人反胃的景象,仿佛是爛俗b級恐怖片的布景,周圍都是纏綿、蠕動的身體和內(nèi)臟器官,哧溜哧溜地不斷穿出讓人心麻的怪聲,一些長著一對小翅膀似西方小惡魔的怪物宛如蒼蠅般伸出纖細(xì)的雙手,攀附在尸堆上吮吸腐rou。 這倒是有陰曹地府的氣氛,陳簡昏頭漲腦,但雙眼還是緊緊觀察四周——他沒有明確的目的,只不過是觀察成為了習(xí)慣。 “我們到底要去哪?這是什么地方?”白夭忍不住問。 陳簡不知道她在問自己,還是問判官,于是沒有說話,想借此看看黑判官的態(tài)度。 黑判官沒有放慢腳步,只是說道:“去鬼判殿,見秦廣王?!?/br> 白夭看出黑判官對他們沒有惡意,于是進(jìn)一步問:“我們?yōu)楹我娝???/br> “因為你們進(jìn)入了地府,作為嘉獎,你們能覲見秦廣王?!?/br> 和最開始的說法沒有變化,沒多出任何信息。 陳簡低聲說道:“先跟他走吧,見到秦廣王再說,既然是嘉獎,總不會對我們有害?!?/br> “誰知道他們口中的‘嘉獎’是好是壞?!?/br> 陳簡覺得她過度謹(jǐn)慎了。照理說,他們這種不會死亡的犯人應(yīng)該更大膽點。不過這沒什么,畢竟她雖然對煉獄了如指掌,但論閱歷,還是陳簡更勝一籌。 往前走,狹窄的道路豁然開朗,引入眼簾的是隱約在幽火中無數(shù)座黑曜石房屋,形制工整,經(jīng)過匠人一筆一劃精雕細(xì)琢,每一處轉(zhuǎn)角都相當(dāng)完美無缺,剛硬的直角給人寒氣逼人的威懾,豎立在每棟高低各有不同的方形建筑前的火把是唯一光源,它們提供的可視范圍非常小。判官放慢了腳步,這里是必須肅穆的地方,連向來獨行自由的判官都得保持敬畏。 陳簡安穩(wěn)地站在白夭肩頭,他能感覺到周圍建筑的磅礴動蕩,它們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安魂曲,又像是連綿不絕的冤屈,窸窸窣窣、如蛇的怪物穿梭其中,似乎有人透過它們的眼睛監(jiān)視它們。 走過林林總總的方形黑曜石塊屋,他才忽然意識到,這些都是墓碑。它們共同朝向一個方向,在崇敬交匯的盡頭,便是鬼判殿。 一個巨大無比的身影正坐在鬼判殿里,毫無疑問,那就是秦廣王??菔?、愁容滿面的老人,黑須飄飄,像在下巴處縫了一塊布,他看到判官帶著白夭和陳簡進(jìn)來,表情幾乎沒變,緊鎖的眉頭說明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來人身上。 秦廣王太缺乏警惕心了,難怪會被猴子篡改生死簿。 “秦廣王,人帶來了?!焙谂泄俚镊俭t嘴巴上下開合,陳簡能從后側(cè)方看到他的身體里面,沒有東西,連靈魂都沒有,像個牽線木偶。于是他抬起頭,想看看天花板上是不是真掛了幾根線,結(jié)果沒有,頂上是沉悶的黑曜石。不過他總覺得有無形的線正cao縱著判官,甚至連眼前的秦廣王都不過是那人手中的萬物。 他想到了傾蓮公主。 這都是她一手搭建的舞臺嗎?一定要好好調(diào)查一下,她在什么時候自封“傾蓮公主”,那個時間節(jié)點很可能是萬惡之源。不過這都是后話,得先從秦廣王這找到離開煉獄的方法。 說不定已經(jīng)離開了。 地府還算煉獄嗎?他不禁自問。 秦廣王好像沒聽到黑判官的話,依舊全神貫注在打理擺在桌上的竹簡,奮筆疾書的樣子很想臨時抱佛腳的考生。 就算是閻王也很辛苦啊。 陳簡和白夭默不作聲地注視秦廣王,等待他率先開口。 過了很久,秦廣王終于放下手中的筆,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用深邃而充滿智慧的眼睛凝視著他們 “看來,各有冤屈?!?/br> 兩人對視一眼,秦廣王似乎不是糊涂人。 “誰先說?” “我先來?!?/br> 白夭上前一步,把陳簡放下,講述自己發(fā)現(xiàn)秘教后被誣陷至此的遭遇。 秦廣王聽完后唔了一聲,說道:“遭秘教誣陷……多年前似乎也有跟你一樣的人?!彼f完看了眼黑判官,黑判官微微點頭。 “跟我一樣的人?”白夭忍不住大聲問。 秦廣王并沒職責(zé)她的無禮。 果然是個慈祥的老頭子。陳簡不禁想。 “既然你受冤入獄,特許你離開煉獄。”秦廣王平淡的說出白夭夢寐以求的愿望。 白夭愣在原地說不出話,半晌過后,她才喃喃道:“這是真的嗎……” “沒錯,”秦廣王微笑地點點頭,伸手指向身后右側(cè),“去找到你的名字,隨后用這支筆擦掉?!焙谂泄俨恢螘r出現(xiàn)在白夭面前,遞給她一支蘸水毛筆,“人的都放在那邊了?!?/br> 陳簡這才發(fā)現(xiàn),秦廣王身后有三座高大無比的書架。 “人的……”白夭低語,抬頭問道,“鳥的也在嗎?” “當(dāng)然,凡是智慧之物,皆在名冊?!?/br> “如果他們死了,名冊上還會有名字?” “會劃上橫線?!?/br> “我想確認(rèn)一只鳥是否死亡,可以去看看?” “沒關(guān)系?!鼻貜V王悠然地說道,“下一位?!?/br> 陳簡訴說了自己的遭遇,秦廣王不假思索,也認(rèn)定他遭到冤屈,同樣賜給他一支毛筆,讓他把名字抹除。 “抹除之后會變成什么樣?” “就離開這里了。” “會去哪?” “回到人間?!鼻貜V王說完這句話,像是辦完了一件大事,伸了個懶腰后又埋頭進(jìn)了竹簡堆,看上去真的非常忙碌。 回到人間…… 歷經(jīng)這么多年苦難,這個希冀唾手可得。 陳簡顫抖地握住毛筆,邁向存放人類名冊的巨大書架。 “你怎么來了?” 黑判官忽然說話了,沒對這他或白夭,而是鬼判殿殿口。 他轉(zhuǎn)身看去,一個雪白的身影出現(xiàn)在灰黑的遠(yuǎn)處,非常刺眼。 “愚弄判官,她要留下受到懲處——”白判官說著,白耀的鐮刀瞬間從手中飛出,旋轉(zhuǎn)而飛,直取白夭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