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辛學(上)
公主行宮,常春藤的清香從看不見的地方竄入房間,這些甜蜜的氣味猶如河水,它們分支流淌在每一個瞬間,變化多端地撫摸著味蕾。鐘煙龐政有些失神,他迷惘地半跪在公主面前,腦海中思索的卻是之前發(fā)生的事。 “龐政?!惫鞯穆曇糇屗@了一跳,他連忙抬起頭。 “你善于思考,很好;但有些事不必斤斤計較?!彼龘沃X袋,發(fā)絲的蓮花香撲面而來,鐘煙龐政側(cè)過腦袋。 “公主,您說得對?!?/br>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窮著不舍,“我如何能在朝堂上脫險,你很想知道緣由。” “……陛下,”鐘煙龐政的忠心絕不允許自己說出違心之言,他猛然正視公主的目光,“您在上午施展的非常手段讓屬下崇敬萬千,若公主能將其中的奧秘告知于微臣,微臣才能將這種手段納入考量,以備不時之需。” “你不相信我的判斷?” “微臣絕非此意。”鐘煙龐政連忙低頭跪下。 “既然如此,此事不必再談?!彼f道,“找我就為這個?” 鐘煙龐政知道公主目前的態(tài)度,決心過段時間再打探今早的秘密。 他坐直身體,正色道:“如今北境動蕩,隨時可能發(fā)生戰(zhàn)事,微臣以為需要盡快派遣得力將軍前去鎮(zhèn)守,我們應當搶占先機,在蒼言鬧出大動靜之前撲滅火苗。” “看來你很忌憚蒼言?!?/br> 鐘煙龐政毫不忌諱地點頭。 他站起身,頭頭是道:“陛下上一次聽到蒼言的名號是什么時候?是八年前,那時他已在北境小有名氣,打出了名堂;再上一次聽到蒼言的名號呢?陛下尚且年幼,但微臣還牢記于心,那是十五年前的事,蒼言跟隨他的父親草木侯率北境人攻打境內(nèi),陛下可能還記得,大言絕帝的長兄鎮(zhèn)北王就死在草木侯刀下?!?/br> “草木侯?” 傾蓮公主望向遠方,那里有京城最大的刑場。 “沒錯,看來陛下還記得?!?/br> 公主微微點頭。 鐘煙龐政循著她的目光,兩人一同望向了大刑場。 草木侯是北境眾多反叛者的一員,他最為輝煌的戰(zhàn)績便是夜襲京城險些推翻了北城門,當時,這位風塵仆仆、器宇軒昂的北境人手中提著大言絕帝長兄的頭顱,一時震驚全京城,后來大言絕帝親自指示武林中人偷襲草木侯,草木侯被活捉綁上斷頭臺,最終在眾目睽睽下人頭落地。草木侯之所以稱為草木侯,是因有將士兵幻化成草木的力量,借助那種古怪而奇異的妖術(shù),他才能帶著三千精兵浩浩蕩蕩地出現(xiàn)在京城北山。 在草木侯的壯舉下,“草木皆兵”從形容恐慌的俗語變成了真實情況。 “蒼言是草木侯的兒子?”公主饒有興趣。 “正是?!辩姛燒嬚f道,“北境使者出現(xiàn)后,錦衣衛(wèi)便徹查蒼言的身份,三天前就開始了,但因為他們地處北境,我們對他們知之甚少,所有今天才得到二人父子親緣的情報?!?/br> “這么說他是來替父報仇雪恨?!?/br> 鐘煙龐政不置可否:“無論如何,蒼言能在北境活這么長時間,想必得到了其父親殘部的支持,他說不定掌控了類似草木侯的妖術(shù)異法,這才光明正大跑來想與我們宣戰(zhàn),我們得盡快布置防御——不過微臣意味,與其被動等待,不如直接將蒼言那廝徹底瓦解,一勞永逸?!?/br> “有道理?!惫鼽c頭,“前些日子已派了兩名將軍前往北境,你打算再加?” “微臣覺得,需派一名恭蓮隊隊員前往北境,監(jiān)視北境諸事。” 公主閉上眼睛,似乎在想身邊還有多少保護自己的人。 她動了動細嫩的手指,食指敲打裹上獸皮的龍椅,隨后說道:“我本想培養(yǎng)陳簡,讓他接手管轄京城之外諸事,如今他下落不明……” “恕微臣直言,陳簡那廝對陛下并不忠心,還是早日放棄他為妙?!?/br> “真是奇怪,”公主仿佛露出玩味的笑容“沈朔霞覺得陳簡值得信任;你卻恰恰相反,我召集的恭蓮隊隊伍逐漸壯大,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吧?” 鐘煙龐政說道:“其他恭蓮隊……我都知曉底細,可陳簡是唯一來路不明之人,他的故鄉(xiāng)在哪?為何被關(guān)入溶血大牢——無論如何,微臣不愿信任他。” “說得也是,不過陳簡在恭蓮隊這么多年,他知曉了很多秘密,如今他消失……”公主扶住腦袋,手指有節(jié)奏地在臉頰拍打律動幾下,“我這些日子忙不過來,差點都把他忘了?!?/br> “陛下的意思是……” “你可有找過辛學?問問他,陳簡在哪。” 鐘煙龐政想起謝如云說過的話,他本想直接轉(zhuǎn)述,但猶豫片刻,覺得自己得親自去辛學那見過一趟才行。 “微臣隨后便去找他。” “好,找到陳簡,問問他這些日子究竟在做什么;若是死了,死要見尸?!惫鞯恼Z氣變得干凈利落,“至于北境,讓夏言——算了,他急著給夏寡尋仇;讓胡一去?!?/br> 鐘煙龐政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胡一也是他心目中的人選,公主能主動說出來讓他松了口氣。 “微臣這就去辦?!?/br> “叫胡一臨走前來見我一趟。” “是?!?/br> 鐘煙龐政抱拳縮成一團,畢恭畢敬地退出行宮。 他一直覺得胡一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曾是大理寺培養(yǎng)的暗樁,曾隱姓埋名在南疆生活了十五年有余,刺痛的陽光將他的皮膚曬得黝黑褶皺,外表比實際年齡老了二十有余,如今正做著趕海的閑事,說他是無業(yè)有名也毫不為過——他本可以爭取榮華富貴。 京城離海岸有一段距離,鐘煙龐政決心先去辛學那一趟。 他穿過林立的白玉石宮樓,來到了辛學的住所。 辛學整日游手好閑,研究一些不知從哪翻出來的古籍,想必現(xiàn)在也埋頭苦干做些沒意義的事。鐘煙龐政這么想著,敲響了房門,雕梁畫棟的厚實木門立刻給予沉穩(wěn)的回應。 “何人?” “鐘煙龐政?!?/br> 辛學推開門。 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男子,眼眶凹陷,烏漆嘛黑的眼圈一看就作息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