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合謀(下)
順著被仙縹澤氣圍繞的手,一道刺嘯的裂罅倏然出現(xiàn)在空中,寥寥的殘枝敗葉席卷出捉摸不定的軌跡,道觀里式微的余燼助長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戰(zhàn)斗。 一瞬間,火焰像助興觀眾般為碰撞的三人搖旗吶喊,四面八方同時升起的炎光把整座山脈照耀得通透明亮。 獨孤麟奇二話不說,拔劍朝謝如云斬去,皇甫晴見狀也不問緣故,心有靈犀地抽出玉扇,一扇下去,八道碧綠的刀刃一齊斬向隱士。隱士卻是不慌不忙,他輕搖腦袋,左手橫在胸前抵擋獨孤麟奇的進攻,右手搖晃拂塵,憑空拉出一面浮萍般的乳白色屏障。 皇甫晴的玉扇之揮并未能破開屏障的防御,而獨孤麟奇的奇襲同樣以失敗告終。但這還沒完,一同出手的盔甲男比獨孤麟奇慢了一步,他雙手舉劍劈天蓋地而來,隱士不由得倒退三步,雙腿釘在泥土和碎石之上,左手抹過拂塵白須,拂塵竟然轉(zhuǎn)而變成一柄堅硬無比的長劍,這是澤氣注入的結(jié)果。 盔甲男對隱士的招式了如指掌,不由分說地攻了下去。兩股龐大的力量在半空交匯,足比人高一尺、升騰正旺的火焰中段出現(xiàn)了空洞的斷層,激蕩在不斷擴散,摧枯拉朽般折斷了危如累卵的承重墻,轟然一聲,地動山河,被火焰摧殘得只剩黑炭焦塊的道觀倒塌了。 獨孤麟奇暗叫不妙。他沒想到這個柔柔弱弱的隱士竟能爆發(fā)出這般力量,他在毫無防備的剎那,幾乎是同時抵擋住了三個頂尖高手的襲擊——這是怎樣老練的武者才有的反應(yīng)?獨孤麟奇從未聽過謝如云這號人物,只是來到京城后才偶爾聽沈以樂說,京城外住著個博物通達的隱士。 沒想到,隱士竟也是恭蓮隊的一員! 趁謝如云與盔甲男交手之時,皇甫晴雙腳一蹬就飄到了獨孤麟奇身旁。 “怎么回事?” “他是恭蓮隊的人?!豹毠瞒肫嬷钡卣f道,“我方才和彭雀——就是那個男人——開誠布公了,我們目的一致,完全可以合作。” 皇甫晴不合時宜地流露出欣慰的眼神。 獨孤麟奇略感惡心地瞪了他一眼:“具體的情況,等把隱士解決了再說?!?/br> “好吧?!被矢η缏柤?,“我不是他的對手,交給你們了?!?/br> “你說什么?”獨孤麟奇慍怒。 “我說笑罷了?!?/br> 皇甫晴連連擺手,突然側(cè)身閃避。一道暗藏殺機的葉片刺穿他方才所在的位置。獨孤麟奇和皇甫晴同時抬頭,看到彭雀剛被謝如云甩飛到很遠的地方,他窘迫地從地上爬起,拍干盔甲夾著的泥濘。 謝如云依舊氣定神閑。他挑釁地雙手背到身后,一副吟詩作賦之態(tài),幽幽說道:“彭雀,你背叛公主了?!?/br> 彭雀站起身,脫下頭盔,露出帶著淤青的面容。單看面容就知道,他是一個相當殘暴而強壯的人,猶如一頭公牛,亦如一匹驊騮,臉頰上那道泛白的傷口從左眼角一直拉到右邊顴骨下方,他粗聲喘了口氣,隨即吐出包裹著濃痰的鮮血,右手再搭上左肩,用力扯開拖慢行動速度的沉重甲胄。 獨孤麟奇看到彭雀的模樣,感到充滿違和感——扁梁圖亦是如此。他們都覺得盔甲之下是一個頗具洞見的聰明人,而聰明人不該長成屠夫的模樣,他不像是會動腦的人,暴力應(yīng)該成為這幅身軀的代名詞。 不過事實就是如此,眼前這個壯漢就是彭雀。 謝如云不悅地皺了皺眉,嘴角又很矛盾地擠出笑容。 他在笑什么?獨孤麟奇眼睛泛著藍光,智言指路在幫他看穿謝如云的弱點。 很可惜,目前的謝如云還是無懈可擊,他擁有獨孤麟奇從未見過的反應(yīng)力和判斷力,同時兼具能夠抗衡彭雀的蠻橫力量,可謂靈巧與暴戾的化身。獨孤麟奇想知道傾蓮公主何德何能,可以找到這樣的絕世高手替她賣命?并且,這位高手還從未仗著名頭和力量大肆炫耀。他隱忍、沉著。 很難對付。 這是獨孤麟奇的想法,也是皇甫晴喃喃自語出的結(jié)論。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獨孤麟奇冷靜思考現(xiàn)狀:隱士身前是自己和皇甫晴,身后是同僚彭雀,腹背受敵,就算他再厲害,也沒法輕松從困境中脫身,他的死已成定局,況且自己這邊經(jīng)得起受傷,沈亞的力量幾乎能治愈一切傷勢,必要時,她說不定還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獨孤麟奇的眼神堅定了些許。他現(xiàn)在無比激動,希望能盡早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彭雀是恭蓮隊的人,他剛才就答應(yīng)自己,能將關(guān)于沈朔霞的事悉數(shù)告知——獨孤麟奇想否認那件事,他不愿再直面沈朔霞,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不法改變的真相,只希望智言指路能告訴自己:殺死獨孤家族的人不是沈朔霞。 他深深地顫出一口氣,熱氣在空中立刻化成白薄的氣。 “我還以為今晚的我不過是旁觀者。” 謝如云開口了。 他淡定讓獨孤麟奇感到不適,這位隱士真就一副超凡脫俗的態(tài)度,用事不關(guān)己的語氣說道:“沒想到諸位想把我拉入這場斗爭里。實話實說,我對你們的小打小鬧沒興趣,不過既然三位主動挑戰(zhàn),我就接下,尤其是你,彭雀,” 他有恃無恐地在原地打轉(zhuǎn),一會兒看著那邊的兩人,一會兒看著彭雀。 “恭蓮隊不需要叛徒,尤其是你,你害死了我們的同僚?!?/br> 話音未落,隱士的身體變得斷斷續(xù)續(xù),他的速度太快,仿佛連世界都無法捕捉到這個絕世高手的身影。散發(fā)著乳白色光芒的澤氣跟在他的身體之后,傾瀉向尚未擺出防御姿勢的彭雀。 彭雀深知自己正面交鋒并非謝如云的對手,他雙腿一踩,人在高空轉(zhuǎn)過跟頭,踩在用澤氣架出的三階云梯上,躲過了這磅礴的進攻。 謝如云下腳步,所到之處被撕裂出無數(shù)道筆直的裂痕,空氣在那一瞬間都消失了,火焰頓時朝他的身上涌來,謝如云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像是趕走野狗般催散了高溫,火焰老實地遁入大地,轟轟烈烈地朝道觀邊緣擴散。 雷聲愈發(fā)沉重,緊鑼密鼓在敲擊人們的心房。